你的体质算不上强健,昨日还受了惊,在寒冷的森林中呆了许久……生病似乎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试图安慰自己,将膝盖蜷缩着,细瘦的双臂环起抱着自己,后脑处披散着的凌乱红发盖在你身上。
迷迷蒙蒙间,你勉强睁开眼,发觉那道瘦长的、如鬼影一般的存在正站在门口看着你。
不知看了多久,一动不动,似是十分惊奇——大抵是从没见过脸烧得快跟自己的头发一样红的小孩。
你有些害怕,本能地求救,“救救我、救救我……”
你不想死。
可你的脑袋又沉又重,让你觉得自己的半条腿都快要踏进棺材板了。你的求救声也越来越小,如同弱小的猎物濒死前的悲切哀求。
在你模糊的视野中,门口的那道瘦长的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碰了碰你的脸。
……祂的手……吗?
可是祂离你还有这么长的距离……虽然手很长……但是这也太长了吧……
在这样的疑惑中,你彻底失去了意识。
*
你发了好几天的烧,反反复复。
祂经常不在木屋中,回来时若是见着你没有昏睡,祂就会给你吃烤鱼和各种药。
应该是药吧。
五颜六色的,苦苦的。有的包装都还未拆,祂将各种药往手上一倒就递给你。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你被吓了一跳。
难以想象,你怀疑自己在第一天发烧最严重的时候,是不是拿药当饭吃。
你对着祂摇了摇头,依着包装上的药物说明,在祂的手中挑挑拣拣,顽强地捡出了正常吃的药量。
“吃这些就可以了。”
你温言细语,因为发烧,声音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谢你。”
要不是祂给你药,你的病还不知多久能好。你知道药物一向很贵。
祂也没有因为你生病就将你赶出木屋。
祂是个好“人”,也许心地善良,虽然好像并不太会照顾人。
但你依旧感激祂,若是没有祂,你恐怕活不到现在。
你吸了吸鼻子,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拿出了一个胸针。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胸针,精美浮雕折闪着亮银色的光,复古华丽。
你将胸针递给祂,“谢谢你帮我……这个胸针是我的谢礼。”
祂伸出另一只手拿过来,人偶般瓷白、骨相完美的头微微低下,注视着那枚漂亮的胸针许久,又缓缓移向另一侧放着许多药丸的手。
祂似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握着胸针的手无骨般用力收紧,空白一片的脸在人类的嘴唇位置撕开一个细长大口,将将要裂到边缘。
这实在是令人惊悚的一幕,但你已经因为刚吃下肚的药药效作用而又昏睡了过去,根本未看见。
祂将那枚胸针认真地佩戴在黑色西装上,仔细调整着角度。
远处,有两道模糊的、不断呼喊着的声音——“莉莉、莉莉……”
终于将胸针戴好,祂站起身,鬼影瘦长,姿态却雅致闲散似贵族,慢悠悠地离开了木屋。
——祂很高兴。
——祂决定放过你。
*
【传闻,浓雾森林中,一直有着一个怪物——瘦长鬼影。祂极瘦极高,五官空白一片,平时都隐没在森林中极少出现在人前,只有被他感兴趣的孩子吸引时才会出现,以着友好的面目接近,再伺机杀害。祂会将人活活扎到很高的树枝上,掏出器官,仍其流血而亡。】
“戴辛……”
戴辛夫人紧紧抓着自己丈夫的手,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书。
这是一本巫书,是在他们又一次来到森林寻找的时候发现的。
“莉莉丝、我可怜的莉莉丝……”戴辛夫人眼中迸发出剧烈的恨意,“我要让祂偿命!”
一个月前。
莉莉丝·戴辛就是在这片森林中遇害,尸体被发现时,腹中的器官已经被掏空,高高挂在树枝上。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瘦长鬼影做的!
戴辛夫妇自从得知了瘦长鬼影的传说后便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日夜盼望着能杀死这个杀害了他们女儿的怪物,但他们找了这么久,却始终连那瘦长鬼影都未曾见过。
“别担心,西蒂……”戴辛往后又翻了几页巫书,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他将书递给戴辛夫人,“你看。”
他指出那本古朴的巫书上上面标出的那几行字。
戴辛夫人低头看去,逐字逐句地读,待明白了意思,怔怔地抬起头。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死灰复燃的希望。
因为——书上言明了献祭招灵的方法——
“……只要在莉莉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将她献祭……我们的莉莉丝就能在她的身体里活过来……我们的莉莉丝就能回来……”
两双眼瞳中爆发出惊人的狂热与喜悦。
他们在森林中大声呼喊着你的名字,向上帝祈祷能找到你,即便一周前,他们才将手无寸铁的你抛弃在这森林中。
幸运的是,上帝似乎听见了他们的祷告。
他们在一个小木屋里发现了你。
他们将你带回了庄园。
于是再次醒来时,你已经在庄园中那个大大的、总能晒到阳光的独立房间中。
领养你的戴辛夫妇一反先前待你的恶劣态度,对你嘘寒问暖,句句关切,对先前抛弃你的事情道歉,还说以后都不用你提供线索了。
你好像回到了刚来到庄园时,不,甚至比那时还要过得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惶惶不安地过了两个月,却始终未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是戴辛夫妇良心发现吗……
你正有些安下心,一个雷雨夜,你的房间的窗户却骤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雨下得很大,那一下下敲击着你的窗户的声音更像是滚滚惊雷。
你抓紧被子,惊恐地瞪大眼,好似连呼吸都停止了,只能呆滞地看着窗户的方向。
紧闭着的窗户在长久的敲击未果后,一只苍白若无骨的手从窗缝中流进来,打开了窗户。
一颗头从窗外探进来,电闪雷鸣的糟糕夜色中,几条因激动而颤抖着的漆黑触手从祂的脑后一点点试探地伸进窗内。
一片空白的脸上,一条极长的细缝被撕裂开。
祂对你露出了一个僵硬至极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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