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农历大年初一。
「——咔啦。」
卧室门被人推开,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涂着口红,没有回头,只是不咸不淡拋了句:「陆行洲呢?」
看着崔英兰勾着脚坐在桌前,视线在她沾着颈窝的黑短发顿了顿,又滑过大腿根部撩起的丝绸睡衣,男人反手关上门又落锁,笑笑走到她的身后。
垂下眸,将她的颊旁碎发勾到耳后,「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看着镜中倒映的面容,女人狠狠皱起眉,「那还不赶紧把他给我叫回来!」
「我已经叫过很多次了,但是少爷自己不回来的。」
手指摩挲起她的后颈,刘泰植瘪瘪嘴,话音捻着丝无辜,「夫人,我也没办法啊。」
把口红盖上扔到一旁,崔英兰愤然咽了口气,「真是不知道那小子到底被什么给迷了心窍⋯⋯」
「我花了多少心思把他养成今天这模样,当个警察就算了,竟然还想和那种女人在一起,真是不怕我气死!」
瞧她眉目紧锁的模样,男人浅浅一笑,倾下身,伸手环住她的脖子,「是啊,少爷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夫人对他那么好,还敢这样忤逆您。」
胸膛气得起伏起来,女人深吸口气,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这个家懂我的,也只有你了。」
「可不是吗?」
下巴在颈窝蹭着,彷彿试图沾起奢华的香水味,「从少爷四五岁到现在,我可忠心得很呢。」
不一会儿的磨蹭,颈子就被他起了痒意,女人闭眼偏过头,不言而喻地摁了摁他的胳膊。
但那隻手受不了阻挠,轻而易举鑽入她睡衣的缝隙,又熟捻地顿在内衬的夹扣⋯⋯
「今天不行,他会回来。」
才刚解开,那隻保养得好的细白小手又紧住他的手臂,嗓音染着丝低喘。
「先生的行程我看了,酒会到晚上十点呢。」
刘泰植笑笑说罢,握住她微松的手,边吻上她的脖子边解开银扣。
「——之前让你去查的呢?」
外头下起了雨夹雪,女人换了身黑色睡衣,端着酒杯坐在窗檯看着玻璃外的苍茫,又回头看向房另一侧的男人。
「查到了吗?」
正把衬衫最后一颗钮扣扣好,男人轻笑了声,拿起地上的西装外套,伸手探进内袋,「瞧你多诱惑人,本来要拿给你的都忘了。」
「切,少嘴贫了。」
忍不住笑了出来,崔英兰抿了口红酒,眉一挑,「查到了什么?」
笑盯着窗台上的女人,刘泰植缓步走近她,又慢悠悠托起她的左手,将手中被塑料袋裹着的金属放了上去。
低头看向掌心里的东西,崔英兰一顿,「这什么?」
停顿数秒,皱起眉。
「⋯⋯枪?」
⋯⋯
推开房门走入,见里头的男人闻声敏感回头,停止整理行李的动作,崔英兰提了提肩上披肩,莞尔走了过去。
「在外头待了三天,刚回来就要准备再出去啊?」
「现在可是新年呢,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都不怕妈妈伤心吗?」
低着眸,陆行洲没有作应,只是把抽屉里的警察特考证书放进包里。
扫了眼那张证书,倒是对他收拾行李的动作没有着急,崔英兰只是勾唇一笑,「行洲啊。」
「当年我叫你读法律你不读,读了警校,你有后悔过吗?」
「没有。」
毫无犹豫地回答,陆行洲拉起背包拉鍊,抬眼看向直视他的女人,「警察是一直是我心里唯一的志愿,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盯着她眼底惯性染有的笑意,陆行洲双目淡然,却在沉默间搅了分冰冷,又像是戏謔。
「只是可笑的是,这个念头是刘泰植让我有的。」
没意料到他这番言词,崔英兰一愣,眼底闪过愕然,「⋯⋯什么?」
将她脸上藏不住的惊慌看得清清楚楚,陆行洲泰然一笑,下瞬却别过视线,微垂的眸暗了下来。
数个在还未明白事理时目睹的画面又衝击入脑,多年下来早已麻木的心像被针一刺,陆行洲闭了闭眼,攥紧掌心。
艰涩咽了口唾沫,声音染起明显的悲伤和自嘲,「⋯⋯因为小时候的我太天真,看着刘泰植穿着身黑西装天天跟在你身后,总是不顾一切、耗费心力地保护你。」
「所以有一天,我童言童语地问他你是警察叔叔吗?因为警察叔叔像超人一样,会保护好多人。」
说到这,像是感到荒唐般,陆行洲笑了出来,一双桃花眼流转着嘲讽的寒意,「他那时候把我抱在怀里,一点也没有犹豫地骗我,说⋯⋯是啊,但他是只保护你的超人。」
抬眼看向全然僵在原地的女人,陆行洲冷冷扫过她如遭雷击的面色,沉默片晌又开口:「可是妈,你知道吗?」
「警察和保鑣,永远是不一样的。」
清朗的面庞散去了往日的寧和,此刻全被冷漠与疏离佔据,陆行洲直视着她眼中的慌乱,话音之淡。
「一个不止会保护他喜欢的人,还会保护他不喜欢的人。」
「可另一个只会保护花钱聘他的人,甚至不惜伤害喜欢他的人。」
扔下这些话,没有再看她一眼,陆行洲提起包转身掠过她,走向房门。
可掌心才覆上门把,后头却传来一声嗤笑,「⋯⋯保护喜欢的人?」
闻言,陆行洲脚步一滞。
而见他这般,崔英兰戏謔地咧口,神色里的惊愕已化为虚无,盛气凌人地朝他的背影抬起下巴。
「那陆行洲我问你,如果你喜欢的人是个杀人犯,你要选择警察这志愿,还是选择保护她呢?」
一怔,手指离了门把,陆行洲蹙眉扭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