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你说话,你倒是不紧张。这很好。”吴皇微笑着说道。
“儿臣即嫁予殿下为妻,自当视陛下为父。自古人间未曾听闻,见父也要紧张的。”江予月低眉顺眼道。
吴皇笑了笑没有搭这话茬,放下手中茶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儿。和朕随意说说话。”
江予月道了个万福提了裙踞谢过,却没有坐过去:“儿臣不敢。”
吴皇失笑道:“你方才可是与朕说未曾听闻见父紧张的。这转眼就忘了?”
江予月不卑不亢道:“陛下即是儿臣父亲,也是天下至尊。儿臣心中先私后公,父为亲,帝为尊。所以不敢。”
吴皇听着这话心里颇有些舒畅,指着江予月身侧的另一椅凳道:“朕赐此座于你。”
“谢父皇。”江予月不再拒绝,顺势坐下。
“周国将你送到吴国和亲,是周国的不幸,吴国的大幸。朕听说你在经营方面颇有些长处?”吴皇面带笑容,眼神充满着慈和。
江予月抬眼看了看吴皇,心中明白不能为吴皇表面所迷惑。
“些许生意,给八皇子府贴补些银两。也能为内务府省些拨款。若没有陛下赐给殿下的铺子,我也是做不得这些事的。”
吴皇点了点头:“汐云这孩子掌兵权、行兵事,事急从权,有时候的确需要贴补自己的收入。有你在,朕也无需忧心了。”
江予月心下一凛,朝吴皇看了一眼。
吴皇视线没有聚在江予月身上,望着偌大的殿,沉默片刻,忽然提了一句:
“你对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予月下意识就要抬手摸一摸自己的小腹,强行克制,斟酌片刻说道:
“儿臣以为,御史大人慷慨陈词的确为国为民。”
吴皇眼眸闪了闪,没有说话,视线收回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毕竟在京城带兵围三皇子府,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无论殿下为我如何,都不该这样。”
吴皇眸光一闪,笑意涌上脸面:“你可知道,现在朕的案桌上已经有了巫蛊风言的证据。”他顿了顿,凝视着江予月,虚点了她两下,接着说道:“是从八皇子府拿到的。”
“儿臣斗胆问陛下一句,既然证据确凿,为何父皇迟迟不予定案?”江予月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但需要从吴皇的态度上确定。
吴皇听了她的话,难得没有雷霆一怒,反而笑了笑,反问道:“你这般聪慧,猜一猜为何?”
江予月一直抻着的心在这句话中,终于松了一些些:
“陛下想压一压夫君的势头。”
停顿了片刻,她又说道:“也是在保护夫君。”
吴皇哈哈一笑,这些天的疲倦从江予月的这句话里有了一丝宽慰:
“吾儿有你,朕心甚慰。”
吴皇神色忽地转冷,肃然道:“你可知所谓巫蛊之祸,都有什么?”
江予月在脑海中迅速翻找在宫中曾经看过的相关典籍,一些旁门左道的典论,她在周国百无聊赖之际都翻过。
其中有历朝历代巫蛊之祸的起源、发展、结果。
“需要什么条件?”吴皇又问道。
江予月眉头微蹙,细细搜索了一番,眉间一挑,目光望向春秋鼎盛的吴皇,忽然明悟道:
“天子老迈、或天子有虞。”
吴皇点头,站起身子,在江予月面前转了转:“你觉着朕身体有虞否?”
“陛下从一开始就不信对不对?”江予月心想早该料到,巫蛊风言到现在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可吴皇除了让慎刑司继续搜查,从未就这件事再行表态。
不,吴皇从来就没有对巫蛊风言表过态。
“有些人的手伸的长,也没见识,做事急。朕想看看,这个人身边都围绕着谁。”
“宜贵妃提出让你进宫,朕允了。你也知道外面明枪暗箭难防,你又身体未愈。”吴皇话音止住,面露思索之色,细看了片刻江予月,意味深长地说道:
“巫蛊,倒像是作用在你身上一般。”
江予月心中一惊,急忙起身,跪伏在地。
“陛下!”
这一声,将屋内的宜贵妃也叫唤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
吴皇臆测难明的扯了扯面皮,似笑非笑:
“得玉女者得天下,那到底是玉女为主,还是得者为主?”
江予月万万没想到,吴皇一番谈话的落脚点居然不是贺潮风,而是自己。
她想起贺潮风每次进宫都会慨叹一番雷霆君恩,覆手翻云。
“从明早起,去养心殿给朕请安。郑齐,摆驾回宫。”
吴皇再无多话,衣袂翻飞,大步离去。
直到宜贵妃遣人扶起江予月,江予月才发觉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