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父亲来了。”董芙婉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董义杰匆匆忙忙赶来。
贺潮风望着自己的岳父,也是自己的舅舅:“本宫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贺潮风向来对自己脸色不好,董义杰早已习惯。
这也是为何自己在贺朝辉表现出争储意向时候,偏贺朝辉一些的原因。
贺潮风冷言冷语,任谁都受不得。
“好的好的。我来见见老大人,看能不能与他同归故里。”董义杰笑着说道。
贺潮风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董家的态度。
贺潮风登上奔雷,董芙婉坐上马车。
贺潮风对董芙婉说道:“你们且回去吧。本宫还有事情要忙。”
董芙婉不禁问道:“殿下今晚还有皇后的宴席。”
她眼中的渴求之意昭然若揭,贺潮风冷笑了一声:“你换的那身就丢董家,别带回去了。好好在家歇着。”
董芙婉面色瞬间黯淡,知道自己还是心急了一些。
虽然隐约知道贺潮风带自己出来,另有目的,不过多少还是抱着他有一些私情的意思。
“可惜了。”董芙婉想起父亲在府上的那句话。
当她经过董府,发现里面鸡飞狗跳的,父亲唯一的男丁在大发雷霆。
她没有停下马车进去,她隐约意识到,她将要面对一个没有助力的时代。
“可惜了。”父亲那声喟叹又在她耳边响起。
“可惜什么呢,总还是保住了一个位子啊。”董芙婉在马车里喃喃自语道。
……
绿香走了。
留下的书信,墨迹已经干透。
问周边的小厮,都说不知道何时离去的。
江予月坐在案前,看着那一手漂亮的溪秀小楷。
字迹清秀,如小溪流水。
是江南周国的味儿。
是她当初从李瑾那儿学来的,也是她教给绿香的。
“遗言前别,生有所思,死有所念。不敢叫来人,一一喟叹完别。主子,绿香此去,不知何日能相逢,若再见,如书中所述,相忘江湖。若归故里间,娘娘墓前,静候主子。”
“愿主子:生死由己,富贵在己。勿念。绿香留。”
“生死由己,富贵在己。”简短的八个字,江予月看了许久,眼中湿润,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绿香还是懂她的。
亦或者,绿香所期盼的正是绿香自己得不到的。
她希望自己能做好这一份“从己”的心。
江予月捏着嘴唇,嗦着嘴角,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只是止不住的颤抖,双肩的抖动让整张案都动了起来。
“小姐。”花苑本想进去,被白芷拦住。
白芷轻轻摇了摇头。
花苑想说些什么,白芷抬起一根手指支在花苑嘴边。
她在李瑾离去,郭记糕点转让之后,便隐约觉着绿香或许也要走了。
没了李瑾,绿香一个人是无法阻止内心的煎熬。
即便,江予月一打眼就能看出绿香也喜欢着李瑾。
是啊,谁不爱李瑾呢?
自己不也曾爱过。
只是人世渺渺,李瑾的狠心带来的杀戮,为了一己私欲,带来的如今一连串的事情。
她将绿香的离别信,仔细折好,叠起,放进自己的衣襟内。
她看着狼毫小笔,墨砚上的墨锭,伸手摊开一张秀纸。
“素身一尺绣婉衫,别后有经年。此去大河东,西南瘴疠,谁同?”
“又如周宫蔓草,萋萋,陌人烟。喝道平生微念,娉上抽芽,九上歌头,纵自由。”
书写完,她站起身,微微吐了一口气。
今日日头不热,清晨曾有沁凉意,现在她心底只有一潺微漾。
我们会再相逢的。
她用镇尺压住秀纸,看着墨迹在上面慢慢风干。
像心中周宫里的故往,慢慢凝固。
像桃花树下的剪影,成了背后的影子,不去看便不会知。
一切都会成为过往。
可眼前满天的阳光,漫日里的清风,空气里缓缓释放的花骨朵。
又将过往都打碎。
和起它们,扔进以后的生活里。
发酵,提味。
尔后,助力自己,从己。
江予月笑了笑。
她看见从屋外走进来的男子。
男子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过不大一会儿,男子忍不住说道:
“晚上还有皇后的晚宴,你不是有什么想法吗?不好好打扮怎么行?”
江予月在窗棂前转了个圈,一身月牙白,俏皮一笑:
“这一身一样拼的过他们。”
“听白芷说你病了,还不赶紧的,本宫载你回去。”贺潮风伸出手。
江予月推开椅子,小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两手相握。
心安。
即是当下。
“走呗。”
“本宫想看看你写了什么?”
“哎呀,我累了,还困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