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越岚尽量让自己神色平静,以掩盖心中的波澜起伏。
昨晚贺潮风带人到屋中冷厉凶杀的模样,已经成为她们几个在夜间的噩梦。
“本宫说的你都记住了?”江予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祝越岚啊了一声,惊醒过来:“请娘娘恕罪,我刚刚没听清。”
祝越岚表面的平静却没有掩住眼眸中的无神,江予月瞅一眼便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本宫再讲一遍也不打紧,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待会儿会有一台织布机送来,我们用它看能不能织出成衣的布料。”江予月一早便让贺北出门去寻一张织布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目前南疆织布的技艺进行探讨。
过了不久,贺北带着织布机回来。
江予月在周宫也是织过布,裁过衣的。
一眼便看出南疆的织布机与别处的不一样。
南疆的织布机顶头更坚固,扯出的轮毂更需要张力。
这也是源于要想做出一件好的成衣,必须有一张能够扛住细竹的顶紧。
细竹再细也是竹子的一部分,虽然嫩,并且受过日晒,入了棉,但依旧不够软弹。
不如内地的棉花织出的方便。
或许是因为这种技艺的缘由,这种可以驱蚊防晒还能透气的竹衣产量很少,而且技艺复杂,对于人工的耗费要远高于棉花织布机。
江予月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通过工匠笔记的记录里对于技艺无法传承的困惑中,获取到一点思路。
无数年以来,以师傅带徒弟的形式传承的工艺,始终维持在很小的层面,无法通过大规模的扩大生产,来提高产能。
她曾经对香膏铺子内的香膏配方进行过一份测算,测算得知,在一定产量的范围内,越大的市场份额和范围,能够降低用工成本。
同样一个人,费劲巴拉做出一份香膏,只能卖出一份价钱。
但通过一家中介或者一个拥有大规模渠道的牙行,就能积累一定的货物,然后以远高于产出价格售卖出去,所获取的利润要远远高于单一买卖。
这还是纯粹手工的原因。
按照工匠的说法,如果一件工艺,是取自外在物力的,那么只要调整提高外在物力的更高效率,或许就能让原先一人一机,变成一人两机,一人三机……以此类推。
所以,他所设想的技艺改进,就是要提升工具的效率,降低工具的使用门槛,让更多人能够用到它,这样具有雄厚财力的人就能以这些机器获取大量的人工。
人工一旦集约,就能降低手艺人的工钱。
工钱降低,商人的利润就能增加,增加的利润可以继续扩大生产。直到占据整个市场。
市场一旦全部都是自身的,那么就可以将售价大幅度提高。
因为市场没有其他的可选,于是这种售价带来的利润将远远高于分而相抗的市场。
到时候,只需要适当提升手艺人的工钱,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留在他的铺子内。
江予月当时不太明白这个想法的出发点,直到她得到了香膏铺子的配方,从香膏铺子的分成开始,她获得的利润便由于其独一份的价值,而拥有了巨大的利润,不仅丰富了八皇子府的府库,甚至还在八皇子的默许下得到了逃离京城的资金。
虽然最后还是回到了八皇子的身边,成为八皇子妃。
不过,那种思路却已经在她脑海中扎下根。
包括当来仪楼火灾发生之后的赈灾,原先按照她自己的计划,是要靠这次赈灾将整个京城的绝大多数工匠集合起来,以后以一个声音发声,以一种价钱平衡市场。
这听着相当残酷,不过江予月认为这种事情必须要做。
只有让许多人一同从中得到了利益,才能够让更多人加入进来。
正如来仪楼过去的高利益,才能让吴皇迫使大臣们出份子钱的时候没有受到多大的抵制。
毕竟即便是皇帝本人,也没有权力要求各个大臣将府中近一半的资财拿出来修补一个楼。
恰是这一个楼的利润人人艳羡,才让这些门清儿的大臣们捏着鼻子认了。
照着江予月自己的理解,或许这些大臣们心底早就偷着乐了。
江予月在与玉儿对来仪楼未来的远景规划中也提到了,来仪楼经过这一次大火的焚烧,实际上即便重建,利润也会出现断崖式的下降。
未来这座楼能否分配给那些大臣们相当丰厚的份子钱,其实是两可之间的。
正如,香膏铺子在江予月手中是高利润。
到了皇帝手中,明里暗里是要被分润掉一部分的。
这涉及的方方面面已经是更深一层次的内容,江予月不说,有些人要过很久才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