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浮光刚刚掠上树梢,昨夜骤雨已歇。
春日里的叶子嫩芽初绽,落了一地的细碎。
花苑起了个大早,托着扫帚打算将院子清扫一番,将积水排去一部分。
她惊愕的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人穿着绿衣一步一扫。
绿衣女子唤作莫玛。
南疆的边陲一座小山村里的人。
她未经战事。
却受夫家暴力,无法生育子女,而被夫家恶意卖出。
“莫玛,我来吧。”花苑走到莫玛跟前说道。
莫玛摇了摇头,用不太清晰的吴语说道:
“我什么都不会,打扫庭院洒洒水清理地面,还是会的。我不想自己很没有用。”
花苑默然。
昨天织布到结束的时候,只有莫玛没能织出一块布料。
她的线很疏落,摸着也粗粝,像是没有经过晒洗的料子。
然而,江予月选中的所有原材料,都是细密的、经过晒洗的。
莫玛很难过。
她觉着自己是没有用的人。
在夫家没有用,在娘家也没有用,在哪儿都没用。
花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笨拙地安慰道:
“你有用的。真的。”
至于莫玛有什么用,她也说不上来。
花苑想了想,与莫玛一起将院子清扫干净。
抬头看看天气,是个蓝天白云的日子。
屋子里的人们有些已经醒来。
花苑提着菜篮子准备出门。
余坤城有小菜市场,有一些常年守在这里的兵士,见战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于是趁着休假便做些小生意,贴补自己的生活。
每隔几天,菜市场的兵士就会换一拨。
有些人时常见,有些人再也不见。
花苑打开门,门外有一道影子倏地蹿到她跟前,吓了她一跳。
“你谁啊!”花苑拍着胸口,皱着眉问道。
等再一认真瞧,这人的模样隐约有些熟悉。
“嘿,小姑娘,叫你们家八皇子妃出来。昨天可答应了,咱这是来接她的。”
这人却是陈端子。
江予月正好离开大院准备去侧厢房食用早膳。
听到门外的嚷嚷声,便带着清宁清影跟着到了门口。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这模样倒是清秀的多了。”
那人嘿嘿一笑,抓了抓后脑勺:“这不是得来接你嘛,大街上谁会特意装扮。”
这可是正经到八皇子府请八皇子妃前往军营,当然得稍微打扮一些。”
不管他有多么冠冕堂皇还是瞎扯淡的理由,都不能解释一大清早便来八皇子别府堵府门,等八皇子妃的行径。
“我今天肯定是要去的,但你总得让我准备准备对吧?”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这会儿正是出操的时候,你过去亮一下相,咱给面儿。”陈端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乐呵呵地说道。
江予月不禁有些发笑:“合着本宫做出的事情,就是为了衬托你的面子?”
“那可不是,没我,你也没法子进军营对吧。”
江予月笑盈盈地看着陈端子。
陈端子晃了晃脑袋,故意将眼神从江予月身上艰难避开,显出自己一副不要脸的样子。
“不要脸。”花苑在江予月身后小声嘀咕道。
陈端子一撇嘴,露出嘴里细碎的牙:“要脸早死了,不要脸才能活。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蛋蛋,毛都没长齐呢嘛。”
江予月面色一肃:“说话客气些,别一副兵油子。这里是八皇子别府,不是战场。”
陈端子抽了抽鼻子,伸手在脸上快速摩挲了几下,然后一愣,手在下巴这里空落落的。
胡子昨晚剃了,这会儿光溜溜的下巴摸起来有些不习惯。
他放下手:“娘娘,我只是照着您自个儿说的约定,来早一些等您,余坤城不大,但要找个人,也不大容易。”
江予月斜眼望天,嘴角含笑道:“你陈端子倒是不容易找到,我这模样,走在这余坤城,满街脚步都得突然静了,满天树叶簌簌声不会动摇,你说找不到我,这嘴里果真没个真话。”
陈端子紧跟着说道:“你漂亮。”
“这是个实话,但不是真话。”江予月笑着说道。
“行了,不和你说有的没的了。既然你都已经到门上了,进来坐会儿?”
陈端子听了,裤腰往上一提,脚步登时迈入了八皇子别府。
竟然是一点客气都不讲。
江予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是殿下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花苑在后面小声嘟囔道。
莫玛站在门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等。
好在没一会儿,花苑就气鼓鼓地走到门前:“莫玛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