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坤城的城北居住着不少半退役的兵士。
这里是之前江予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居住在这里的人多数有些残疾,并且行动不便。
李漆匠出于自身的考虑,也不肯让他们离开南疆。
许多人的身份在吴国军中成了墓碑里的一员。
当然,李漆匠的这种做法,只有南疆大营的顶层寥寥几人才知道。
他们在余坤城中划出一片地域,让这些人就此居住。
李遂娘介绍的人就在城北的某个小屋内。
城北的屋舍相比第一、第二、第三,三条大街区,要狭窄的多。
里面的人因为大多数也没什么钱,便是冯大娘的博楼都没有在这里建过什么像样的铺子。
以至于这里许多人还秉持着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换。
当贺北领着江予月踏入到城北的时候,看见江予月的半退役兵士们眼睛都快瞪掉了。
他们一辈子都在战场上拼命,什么都没挣到,却整了自己一身的病根甚至残疾着等死。
便是曾经的大帅李漆匠,也只有在每年过年和清明的时候,会带着一些米粮到城北与他们同欢。
有些人依旧迷恋李漆匠的这种收买人心的举动,有些人却已经看透了李漆匠的用意,而寒透了心。
李漆匠当然也知道这些,于是贺北和江予月、清影三人还有一个关卡要过。
这是李漆匠在城北设置的一个卡口。
卡口的用料看着很新。
启用时间应该不久。
江予月猜测,应该就在贺潮风调往南疆的调令传达到李漆匠桌前之后。
“没有路引,不可从此处经过。”卡口的两个兵士强止着不让自己的眼睛在江予月身上多留一会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陷在这美丽中逃不出来。
贺北从兜里掏出周官儿给的路引。
他们来城北之前,到周官儿那儿去了一趟,跟他要了一份路引。
一看这三人居然能拿出路引来,兵士有些惊讶。
仔细核对之后,相互看了看,想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理由阻止三人,于是其中一个兵士说道:“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过了时间,我们是可以赶人走的。”
贺北早得了江予月的提醒,没有对这种明摆着敷衍人的说法发出什么疑惑。
三人很安静的应了,很安静的通过卡口进了城北。
没有这道卡口,城北还是余坤城的一部分。
有了这道卡口和兵士的守卫,很多城北里的人都觉得自己其实在坐一个永远不会逃脱的牢。
抱怨的人也只能一直抱怨着,却连声音都出不了城北。
然而,今天却有许多人的声音在江予月经过的地方吹起了口哨。
之后许多残疾的兵士进入狭窄的街面上痴痴地看着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
江予月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受到的欢迎竟然有些荒诞感。
好在她衣着光鲜又有贺北在旁边护卫着,这些被抛弃的兵士们倒也没有多做什么幺蛾子。
只是有几个流氓似的家伙用猥琐的笑容,在裤兜里来来回回。
这一幕看得清影面色一冷。
等江予月一行人离去不久,那几个猥琐的人忽然纷纷口吐白沫而死。
然而没有人看他们一眼。
这里每天都会死去一些人。
这里死去的人有时候比战场上更多。
战场上的人还能得到治疗。
而他们将一直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污浊是城北的底色,肮脏是它残存的味道。
就在这行将就木的地方,江予月找到了李遂娘介绍的那个小屋。
令她惊异的是,小屋前站着人。
那人看见江予月,似乎是认识她的,立即笑着迎上前:
“哎唷,哪来的风,竟然让八皇子妃亲自到这种污浊的地方。”
“你是?”江予月对这人似乎也有些印象,但能确定自己没有跟她有过言语上的交流。
“鄙人博楼的三管事,是冯大娘手底下的得力干将!”然后他神秘兮兮地说道:
“娘娘在铺子里卖的衣服,我可是穿了的,料子不错,相当好。”
然后三管事笑呵呵地直起身子:“娘娘,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三管事你来做什么呢?”江予月反问道。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嘿,我是来接这位新任的博楼裁缝铺子的裁缝的。”三管事哈哈笑道。
江予月顿觉自己似乎来晚一步。
“巧了,我和三管事的目的是一样的。”江予月不等三管事开口,立即开声道:
“八皇子别府江予月,前来拜访先生,请先生与我一见。”
屋子里还没声音,三管事倒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