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潮风直到天色微亮,才回到营中。
老远的,便看见岑苏与清影垂着头,站在帐外,脸上满是纠结神色。
贺北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贺潮风已经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桌上,放着好些补血的东西,瞧着都已经被吃了一些。
内室中,江予月脸色微红,眼下点点乌青,倒是睡得正熟。
把江予月的全身打量了过后,贺潮风没发现异样,干脆将薄被掀开一些。
这下,贺潮风才算是发现除江予月手掌处包着白色纱布。
这样的动静,怎么着也该醒了。
但此刻的江予月仍旧闭着眼,睫毛微颤也不肯睁开。
出了内室,清影与岑苏已经跪在帐中。
贺潮风卸下身上的甲胄,贺北伺候着挂在一旁,这才担忧的看着两人,一时间也不敢开口说话。
怕吵醒里头的江予月,清影两人也只是跪着,没有动静。
只片刻,却见江予月从里头出来,身上拢着淡紫色长裙,脚步盈盈,倒是不见憔悴。
江予月走到贺潮风身前,见那人还是沉着脸没有说话。
“你们先出去。”江予月自己要做的事,自然是见不得岑苏两人替自己受罚。
贺潮风神情冷漠,带着怒意。
岑苏与清影两人将要动弹,却又不敢起身。
“噢。”江予月拖着裙摆垂下了头,“还说赐给我的人,就算是让其与殿下对抗也会听我的,如今殿下生气,那些话就不作数了。”
江予月的话让贺潮风神色一顿,心中蓦然一紧。
“娘娘恕罪!属下是担心娘娘。”清影与岑苏起身,“属下在帐外候着,仅凭娘娘吩咐。”
贺北看着两人离开,悄然的望向殿下。
虽然殿下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但他也飞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殿下您要罚便罚我吧,是我自作主张取血,她们拦不住我的。”江予月仍旧立在原处,距离贺潮风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贺南拦不住你到洞穴中找臣妾。”
她知道贺潮风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也知道他已经为这一次剿灭尸虫做好的万全的准备。
可江予月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万一,若有例外,尸虫没有被焚烧殆尽,那她的血就是最后一搏。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的秘密武器。
她总觉得事情是因她而起,殷行的话里话外,也只有她能够彻底的解决此事。
江予月坐回桌前,细嚼慢咽的往嘴里塞着黑糖红枣银耳羹。
汤羹已经渐凉,入嘴仍旧甜腻却让江予月食之无味。
看着江予月乖顺的背影,贺潮风很不好受。
他早在江予月第一声质问之时心中的怒气就变了味。
月儿身边的众人,除了此前与她一同逃亡出府的两个丫鬟和夏园,其他的都是自己培育的精锐。
就如今日,自己对着她发怒之时。
能有几个敢站在自己的对面,护着她。
就连唯一能与自己抗衡的陈宇德,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月儿在自己跟前受了委屈,除了自己安静的坐在那之外,她又能如何。
“过来。”贺潮风看着江予月的背影,柔声道。
她说得没错,贺南拦不住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她,清影两人又怎么拦得住她要取血来帮自己。
这一路,他们经历了太多,又怎能不懂彼此心意。
江予月听见他的话,手中的碗勺相撞,点点头,却没有起身。
贺潮风等了片刻,蹙眉起身,朝着江予月走去,“若是你肯与本宫商量,本宫也不会……”
走近江予月身后,他竟是这才听见她微弱的呜咽声。
他将面前精巧的脸抬起,脸上的泪珠晶莹滑落,将她衣襟浸湿一片,浅紫印成深色。
“臣妾知错……”
贺潮风心口一紧,想也不想便将人搂住,“是本宫不好。”
月儿不仅为尸虫之事担忧,亦为要如何向他解释而担忧整晚。
他忙活了整夜,江予月又何尝不是在为此事牵肠挂肚,而他一回来便将整夜的劳累发作在她身上。
贺潮风此刻的心疼完全压住了怒火,嘴里的责备也终究化作江予月背后的轻抚。
说起来,月儿最终能依靠的,如今愿意依附的,也只有自己。
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让她感到害怕……
“那殿下不要生气了。”江予月哭得有些抽噎,浑身轻颤。
“若是这次本宫不生气,日后你再伤着自己,本宫要怎么办。”贺潮风全然无奈,语气中似带着些祈求。
江予月哭得干涩的眼中带着雾气,想要看眼前的人却推不开那人的手臂。
从决定取血到此时,竟是这一刻让她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