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们已经抵达了这里,穿着厚重的隔离服,防毒面具下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他们忙碌着,因为没有经过特化的原因,他们每隔几分钟便进行一次轮换,有时会有警报声响起,便会有其他人将那昏迷的人员抬出去。
有淡淡的雾气弥漫,那是雾化后的中和液,虽然无力对抗那诡异的侵蚀,但至少能让人安心几分。
普通人类对于侵蚀就是如此的无力,但即使这样人类依旧在与妖魔的战争中取得了微弱的优势。
时不时还有怪物的尖叫声响起,有一部分的卵尚未孵化完全,清道夫们粗暴的打开了那硬质层,将被粘液包裹的妖魔拖了出来,它们就像没有发育完全的胎儿,身体畸形,蜷缩在一起,诡异的身体上有着人类的特征,就像进化不完全的生物一样。
铝热步枪点火,士兵站在另一旁警惕着这些,将这些妖魔逐一关进铁笼之中,永动之泵还没有发现过这样的卵中的妖魔,他们需要一些样本。
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大概就是这样。
那些白衣的学者在安保齐全的实验室里对妖魔解剖,而这些倒霉孩子还得深陷侵蚀之中给他们抓妖魔。
“这里着过火?”
洛伦佐嗅到了一丝灰烬的味道。
“有一种奇怪的植物,看起来是妖魔,但形态是种草本植物一样,我们之前在攻陷地宫时发现了它,没想到这里还有。”
亚瑟回答道。
“是胃咀草,劳伦斯教长的饲养技术有点不一般啊。”
洛伦佐听到亚瑟的描述便能想象到那是什么东西了,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胃咀草扩散开来,可比正常的妖魔麻烦多了。
“霍尔默斯先生,我们真正看不懂的是这个。”
亚瑟瞥了一眼洛伦佐,指着更前方的地段。
“根据盖革计数器的侦测,这里是整个培育场的污染源,侵蚀最为浓重的地方。”
亚瑟看着那碎裂的卵,在其排布的正中间有着一个仿佛是祭坛般的火炉,其下铺满灰烬,熔炉之中早已冷却,但还残留着些许的金属。
“这是……”
洛伦佐能清晰的感受那强烈的侵蚀,从那熔炉之中传来,强烈到仿佛旋涡的中心,将四周的人尽数拉扯过去,带入那深邃幽暗之底。
“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可以看到在熔炉之中残留的金属疑似圣银……劳伦斯教长可能是用它来铸造的圣银,可是作为摧毁妖魔的金属,它怎么会携带这么强的侵蚀呢?”
这是亚瑟不懂的地方,按理说圣银与妖魔基本是不可兼容的东西,但它就这么诡异的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圣洁的金属上携带着庞大的侵蚀。
洛伦佐没有说话,而是迎着那压力走了上去,这熔炉对于他们而言都过于致命,为此清道夫们还拉起了一道警戒线,警告其他工作者。
亚瑟不懂这是为什么,可洛伦佐清楚这一切,他体内也有着圣银铸就的缚银之栓,那是封锁秘血的最后一道保险。
随着洛伦佐的走近,幻觉感愈发严重,难以想象这里停留过的妖魔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即使是猎魔人也难以抵御,整个世界都开始在扭曲崩裂,带着迷幻的乐响,可突然就在某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重新变成熟悉的模样,随后华生站在熔炉的另一端。
“这东西很危险啊。”
华生伏在熔炉边上朝着内部望去,圣银凝固在底部,泛着微弱的光。
洛伦佐有种古怪的感觉,那些压力骤然消失,又或者说压力已经到了洛伦佐无法感知的程度。
“劳伦斯教长果然具有铸就圣银的技术……”
洛伦佐勉强的站在熔炉边上,看着那底部凝固的圣银。
“不……这不是的,洛伦佐,用你那聪明的脑袋好好想一想。”
华生直接否定了洛伦佐话,紧接着她走了过来,手轻轻的搭在洛伦佐的胸口。
“把所有的故事都串联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圣银那么好铸造吧。”
洛伦佐凝视着那虚幻的眼眸,他有那么一瞬间微微失神。
“这算是魔鬼的馈赠吗?”
“我曾是人类,洛伦佐,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不是吗?帮助朋友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你已经死了,华生,你现在仅仅某个妖魔的皮囊。”
灰蓝的眼瞳里倒映着华生的模样,她早就死了,洛伦佐理智的有些可怕。
“你们又是如何判断一个生命的形式呢?我死了,可精神永存呢?这算是死亡吗?我的肉体被焚毁了,可我依旧活在你的脑海里,你的回忆里,甚至说我有可能只是你臆想出的幻觉不是吗?”
华生微笑,带着邪恶的尾音。
“我又或者是你人格分裂的一部分?”
“洛伦佐你想不明白我的存在形式,如果你能想明白的话,你就不会那么迷茫了,当然福音教会那群老不死的也就不会那么疯狂了。”
华生转过头看着那熔炉之底,声音渐渐冷漠了起来。
“洛伦佐,我是教会的错误,是你们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你们将我视为所谓的圣杯,可实际上我也仅仅是个伪圣杯而已不是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洛伦佐的目光危险了起来,他看着那熔炉之底,随后又看了看华生,声音有着几分颤抖。
“是它……”
“没错,你猜对了。”
华生赞赏似的看着洛伦佐。
“侦探没有白当,比以前聪明多了。”
“归根结底,【弥赛亚】级收容物指的是那些具有超强度侵蚀性,而且极难杀死的妖魔,在很久以前福音教会将其称为天灾。”
“可后来福音教会找到了杀死天灾的方式了,不是吗?”
华生轻语道。
“就像那个额前叶切除手术一样,只要杜绝一切传播的可能就好,将它们永远的封死。”
“这是最后的天灾,最后的妖魔,唯一的圣杯了,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我仅仅是个赝品,而它们就要从遗忘的坟墓里爬出来了。”
那声音犹如回荡的歌声,下一刻目光里的一切都消失殆尽,残余的崩裂过后是崭新的画面,洛伦佐站在亚瑟的轮椅之后,那警黄的警戒线将他与那熔炉分离。
无名的冷汗从洛伦佐鼻尖滴落,他缓缓的松开了椅把,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从他见到熔炉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华生的幻觉之中,那些话语如同魔咒一般在耳边回荡,扰乱洛伦佐的心智。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霍尔默斯先生。”
亚瑟关心的问道,在这侵蚀面前就是连猎魔人也会感到不安。
“我想我清楚这一切的原因了。”
洛伦佐突然缓缓回答着,声音里带着疲惫,华生说自己猜的没错,那么按这个思路一切便都成立,只是成立的这个结果令人不寒而战。
“我想这些圣银并非是劳伦斯教长铸造出来的,我本该第一时间想到的,毕竟他当时身上携带的是福音教会数百年来积累下的圣银,即使是用来伪装这里也用不了多少。”
洛伦佐抬头望着着庞大的培育场,劳伦斯教长在地形的关键位置上布置了圣银,就像一个保护罩一样,将侵蚀的效应锁在其中,尽可能的减少对外界的污染,以此躲避净除机关的搜查。
“什么意思?”
亚瑟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安。
“亚瑟,还记得神圣之棺吗?那个东西是一个【弥赛亚】级收容物,在教会内,能被冠以这种名号的,是那种污染性极强的妖魔,它们难以杀死,但却可以被控制收容,在上百年里,教会收容了许多这种鬼东西,然后逐一将其封藏。”
“你是指……”
莫名的寒冷吞食了他,亚瑟有些坐立不安,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秘密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神圣之棺,完全由圣银铸造,其中封藏着那最后的妖魔,教会唯一没有处理妥善的【弥赛亚】级收容物,我们内部给其的代号是圣杯,就是它引发了圣临之夜。”
洛伦佐慢步走了过去,看着幻觉里出现过的熔炉之底,那漆黑与银白之中,仿佛是最为幽深的坑底,在那深渊之中有着数不清的手向外伸出,试图逃离,又试图拉着更多人一同坠落。
已经能幻想到那憎恶的一幕,火焰沸腾燃烧,将这熔炉之内的神圣之棺一点点熔化,那圣言与浮雕都在那高温下逐渐崩塌,凄白的金属逐渐凋零,最后将那无可言语的躯体缓缓显露出来,扭曲挣扎,拥抱着这久违的世界。
“劳伦斯教长熔化了圣神之棺,他把里面那个鬼东西放了出来……”
洛伦佐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空灵,有粘稠的触摸声响起,在那焰火的幻想里,那只干瘪的手带起一抹金属的溶液,随后扶在那熔炉壁上,一点一点爬了出来,在焰火里尽情的伸展着躯体。
所以你究竟想做什么呢?劳伦斯教长。
曾经的猎魔人,如今却释放了最为憎恶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