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女官站在观若身旁,已经开始为观若挑起了马。
这件事也不是马女官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观若还是要自己跟着她看看。
马厩里一共十数匹骏马,萧翾所有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于爱马之人看来,自然是价值连城,千金难换,可对于观若这样害怕马的人而言,便着实是一道很大的难题。
马女官问观若,“不知道殷大人喜欢什么样的马。”
萧翎方才同桂棹说的话,是对桂棹的勉励,可以说是对于观若的小小恭维。
可未免也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便如她始终都没有下马来同观若平等地对话一样。令她想起了今生刚刚重逢的晏既。
近日观若争强好胜之心似乎愈发旺盛,怕是说出自己害怕马这件事来,会令萧翎耻笑,因此便只是道:“还是请马大人为我挑一匹性情温顺些的。”
“我是初学之人,只怕是驾驭不好,千里马在我身下,也和驽马一般,便实在是可惜了。”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马女官在萧宅浸淫多年,也不会连观若害怕马也看不出来。
便依言在一匹略矮小些的,看起来脾气变很好的棕马面前停下来,“不知道殷大人觉得这匹马如何?”
“这一批马送过来的时候,我都是试过的。看来看去,还是这匹马的性情最温顺,脾气最好。”
就是这匹马,对于观若而言还是太高大了。
只是马女官的确已经为她着想,也是她自己答应萧翾,答应萧翎要过来骑马,此时再反悔,要付出的代价未免就太大了些。
观若勉强笑了笑,“那便是这匹吧,多谢马大人。”
马女官很快便吩咐一旁的下人将这匹棕色的马牵了出来,停在观若面前。
观若不免又有些发怵,正在踌躇间,萧翎也走了过来。
马女官倒是体恤观若,先同她演示了一遍如何上马。
周围众人都盯着她在看,观若也只能记着马女官方才的动作,硬着头皮尝试着上了马。
幸而这匹马的确如同马女官所说的那样温驯,观若上马的动作笨拙,它也一声不吭,连动都没有动。
观若心中的紧张稍减。
马女官自然又要同观若演示如何御马,观若一直望着她,学的很认真。
觉得自己好像是学会了,可到自己回头面对马匹的时候,心中还是紧张的。
萧翎通情达理,“今日殷大人是初学之人,便只是请马倌牵马,在场地上走上几圈吧。”
“天色也要暗下来了,略走几圈,我们早些回去。”
冬日天黑的早,此时距离日月转换,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
观若便同她笑了笑,骑着马与她并肩走在一起闲聊。
这样的速度,观若自然是不会害怕的。她试着去抚摸她身下的马匹,想让它和她早些熟悉起来。
萧翎便笑着道:“看起来殷大人的确不会骑马。我还以为只是和昨日的投壶一样,是谦逊呢。”
观若望了她一眼,“一共八支箭矢,不过才中了两支,其中一支还是大人教我投的,这样也能算是谦逊么?”
萧翎越加笑起来,“八支能中两支,难道还不算是会?”
“难道人人都要和阿鹇一样百发百中,还要搞出什么‘双耳’啊,‘倚杆’啊的才算会?”
她露出了一点天真的神气来,“我才不管呢,我才中三支,我也要同旁人说我是会的。”
观若望着她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她忽而觉得萧翎也有几分真实的可爱。
萧翎又问她,“那殷大人你从前也完全没有骑过马么?”
观若回过了头,她眼前这匹马也是棕色的,却并不是踏莎。
“从前也骑过几次,不过都是有人带我。唯有一次在深夜的树林里奔逃,是自己一个人的。”
是晏既带着她一起骑马,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在这样的时候安然地靠在他怀里。
前生是矜持,而今生他们情浓意恰的时候,也没有机会共骑过。
萧翎没有追问她这些事,只是继续问了下去,“那你会作画,懂仕途经济,天下大事么?”
观若不知道她为什么忽而这样问,她很快摇了摇头,“从前都没有涉猎过。”
萧翎一脸的遗憾,面上却仍有好奇,“殷大人,你什么都不会,可真是个木头美人。”
观若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贬低更多一些,还是夸奖更多一些,不知道该怎样回话。
好在萧翎很快又道:“不过这些,都是三姐可以教你的。”
她偷偷觑了观若一眼,“也不知道我三姐喜欢你什么,或许就是喜欢你的容貌吧。有人说过你和文嘉皇后相像么?”
“不对,也许你身边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文嘉皇后这样的大人物。”
她凑近了观若,“我偷偷跟你说。我三姐的书房里有一幅文嘉皇后年轻时的画像,我觉得你和画像上的人很相像。”
文嘉皇后年轻时,或许也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而萧翎……又是一个不知道她身份的人。
观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萧翎,犹豫过片刻,想到往后她或许要常常和萧翎一起,还是告诉她为好。
便隐晦地提了一句,“从前我在梁宫中的时候,倒是也听见过这样的话。”
萧翎看起来就更加好奇了,“原来殷大人从前还在梁宫中当过差么?你有没有见过梁帝的那位珩妃娘娘,她生的什么样子?”
“去年她及笄之礼,我原本想求三姐令人送我去长安和阿鹞一起看一看的。”
“那时三姐便同我说,长安将有大变,并不许我去。”
“我那一阵子都在遗憾没有看见那一场热闹,谁知过了几日,便传出来陇西李氏与太原晏氏谋反的消息,我心里好一阵后怕。”
萧翎尤自喃喃不休,观若面有苦色,静静地望着她,“十三小姐是不是想见见梁帝的珩妃?”
萧翎不知观若何意,懵懵然地点了点头,“她被梁帝宠的那样厉害,怕是全梁朝的人都在好奇吧。”
观若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笑了起来,便如同那一日她站在朝露楼上,面对众生微笑的时候。
“十三小姐,你已经见到梁帝的珩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