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很快便从窗户处一跃而出,再无踪迹了。
观若反而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出了片刻的神,又想起了她在南郡与袁音弗相处的日子。
她不过静了片刻,桂棹便轻轻叩了门,“夫人,您在休息么?奴婢有事禀报。”
观若很快便道:“没有在休息,你进来吧。”
桂棹走进厢房,转身掩好了门,走到观若面前,神色晦暗,“晏小姐果然有些问题。”
观若的精神一下子又集中起来,“她在寺中做了什么?”
桂棹望了一眼窗户,“窗户怎么开的这样大,奴婢出门之前,分明已经叫人掩好了的。”
观若摆了摆手,“不必管这些事了,你只说你发现的事便好。”
桂棹也就敛了心神,低声道:“夫人吩咐奴婢之后,奴婢便打点了侍女,乔装混入了寺中的百姓之中。”
“晏小姐先是去寺中找了一位大师,询问她寺中是否有收留一些灾民。”
说到这里,桂棹解释道:“您也知道,将军安定薛郡已经许久了,您也令人在城中各处都新建了房屋以安置那些受灾的百姓。”
“所以云隐寺中并不如往年那样有灾民聚集。晏小姐看起来像是很失望,又询问那位大师一个名叫‘宁伽’的小沙弥的去向。”
“结果也没有得到答案,晏小姐便似乎有些绷不住情绪了,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厢房之中。”
“再往后,奴婢们怕惊动了李夫人,不敢再靠近,便探听不到什么了。”
观若微微皱着眉,“也就是说,她是在云隐寺中,找一个小沙弥?这是为什么……”
她正在思虑之间,厢房的门便被人大力踹开了。
晏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语气不善,“你想要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又何必让人跟踪我?”
“又或者你既然不放心我,为什么不干脆不答应让我出门,反而在背后行这些小人之举。”
生气归生气,怒火之后,晏淳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不知是委屈还是伤心。
观若便摆了摆手,让桂棹退了下去,自己继续同晏淳交涉。
她并不急着说话,想让晏淳先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如桂棹所说,她显然是还没有能够接受找不到这个小沙弥的事实,自己不用急于和她争论对错。
待到晏淳面上的神情终于平静如常,观若才道:“我的确是让她们跟踪了你,这是我的不是,我同你赔礼道歉。”
“不过你毕竟始终都没法和明之和解,我也实在是吃了太多裴灵献的亏,所以不得不多些防备。”
晏淳冷笑了一下,“你看起来是在跟我道歉,其实满篇话都再说是我自己不对,所以才让你没法放下戒心。”
观若爽快地承认了,“可以这么说。”
听到观若的话,晏淳反而噎了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观若坐直了身子来,“你来寻我是做什么,只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么?”
她不觉得是这样简单的。晏淳如今不过是个孩子,手里无人可用。
而她找的既然是个小沙弥,又是在薛郡的地界之上的,裴俶也帮不了她。
能帮她的,且不会问为什么,或者说可以知道是为什么的人,在这里只有观若一个而已。
这个人一定与她的前生有关系。
晏淳此时也放慢了步调,只是静静地望了观若片刻。“你在明知故问。”
观若笑了笑,“那好,那你就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全都是来求她找人的。只不过,态度也是一个比一个恶劣,令人不快。
“这个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于你,于晏明之,于裴灵献而言,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你不必知道为什么的。”
观若又拿出了方才与那个妇人谈判的姿态来,“但是他于你而言极其重要,不是么,阿柔?”
“你毕竟是明之的妹妹,我是你的亲嫂子,不能置于危险之中,让你见到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你……”晏淳又恼火起来,怒目而视,“殷观若,好奇心这样重,你会死的很早的。”
观若点了点头,“我前生的确死的很早,今生我会努力活的久些的。”
晏淳的怒火一下子达到了顶峰,却终究无可奈何,“殷观若,你究竟是哪里讨人喜欢了,晏明之和裴灵献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裴俶的眼睛瞎不瞎,观若管不着,可晏既的眼睛没有瞎。
“在讨我喜欢的人眼中,我也是很讨人喜欢的。”再和晏淳僵持下去,她只怕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了。
“我可以去帮你找这个人,不过,你至少要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吧?”
晏淳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了,转而变成了迷惑,是对她自己的怀疑。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他的法号。”这句话她说的很轻,是对她自己深重的失望。“我只知道他是流落云隐寺的灾民,是在这里落发出家的。”
可是今生一切都改变了。云隐寺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灾民,也没有新的,年轻的小少年在这里遁入空门。
“若是他没有出家,那么法号也是无用的。你不如和我描述一下他的模样,也许我能够帮你在城中找一找。”
晏淳沉默了片刻,遽然摇了摇头,“我根本不知道此时的他是什么模样,我和他是后来才遇见的,我只知道他后来的模样。”
他们前生相伴相交了那样久,她居然到此刻才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其实是那么少的。
她又摇了摇头,“不必找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在这里。今生的薛郡要比前生安静平和数倍,没有我,他或许还能过的更好一些。”
像是要说服观若,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看起来,这个人与她的确是有很深的羁绊的。前生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小沙弥,有意思。
晏淳没有再同观若说任何话,只是失魂落魄地又如她闯进观若房中一般,从她房中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