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张瑾一边跟着东方尧走,一边四处张望。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大医院,这大晚上的,还这么热闹!
他们走得这边似乎还是医院里比较避静的场所,这要是医院的大厅,这会儿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人在医院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病患,那或痛苦,或绝望,或迷惘的神情,想有食欲也很难。
并且看着那些伤患,某人骨子里的东西就有些蠢蠢欲动。尤其是只是站在这里,他就看到眼前的医院里,有很多他以前跟着外爷在他们省城的医院都没看到的东西。
虽然传承记忆也顺势告知了他那些到底是什么医疗器械,但知道和实际应用什么的,那是天差地别的。好奇更是人的天性。
“怎么,想四处看看?”东方尧注意到。
“呃。”张瑾有些尴尬的抓抓后脑勺。
东方尧抬手拍上他的肩膀:“没事,你若是不饿,我们晚一点去吃也没关系。”
“会不会有人说?”医院晚上似乎不让到处走。
这个点吗?东方尧笑了笑,一把抓住张瑾的手,就要行动:“只要不被人抓住,就好了。”
张瑾被抓的手紧了紧,心里隐隐有点小激动。
“既然要看,我们就从医院的就诊大厅开始。这会儿虽然没什么人,但或许能碰到几例急诊的病人。”东方尧说着就行动,现在已经七点半,就算总医院的人流量再大,过了九点,这里也是要清场的,除了一些需要急救的病人,大多数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会被告知,不可随意行走的。
“哔啵,哔啵——”
“哔啵,哔啵——”
两人由一条走廊来到就诊大厅,还没真正走近大厅,就先后听到两辆救护车的声音,等两人真正来到就诊大厅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差不多四五辆救护车的声音了。
一群又一群的急诊室的医生,一次又一次的接待着那些需要急诊的病人。
在惊讶总医院的医生多的同时,张瑾更惊讶就刚刚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进来的病人居然没有一个相同的,有旧病复发的,有外伤的,有急诊的等等等等,形形□□。根本是他们那边的省城医院都很难遇到的。
所谓医者父母心,看着那些病人的痛苦,以及病人家属焦急悲伤,好几次,若不是东方尧拉着,张瑾差点都走上去推开那些医生,自己救治了。
“这是那些医生的工作。”东方尧觉得他能理解张瑾的心情,但这里是总医院,并不是他们能随随便便的贸然插手的。
张瑾在几次被东方尧拉回来又提醒,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只是内心里,他觉得愧疚不安,为自己刚刚决定参观总医院而愧疚。
东方尧拉着人在就诊大厅里站了一会儿,大约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前后一共遇到八个坐急救车到医院的病人,以及十几位晚上过来就医的。
“尧哥,我们回去吧?”看到病人又不能动手帮忙治疗,张瑾觉得自己站在这边很傻又很残忍。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东方尧扭头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似得的少年,心头有些泛软,笑了笑拉起人道:“这是才开始,我们再去住院部看看,那边有很多收治的病人。如果运气的话,或许你可以遇到几个愿意让你治疗的。”
恩?张瑾蓦然抬头看向他。
东方尧摸摸某人的脑袋,眼中尽是宠溺:“你是准备抢掉天下所有医生的饭碗吗?”
“……”
“总医院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医生的。”
“……”张瑾愣了愣,终于完全听懂了对方前后的话。脑海里一瞬间冲进了许多传承记忆里的东西。
这些东西告诉他,东方尧的话真的太含蓄了。若是换做……,好吧不说别人,估计就他外爷,也会被其冷嘲热讽一通。
他刚刚那是在干什么?大脑发热吗?就算他真的冲动的跑过去,也绝对会被人赶走的,甚至是赶出医院,甚至有可能因为他而耽误病人的治疗,从而引起病人家属的憎恨。
就像东方尧说的那样,这里拥有雄厚的医治力量,很多医生等待着使用他们的医术,发挥他们的责任感。
这里,不需要他!至少在他没到这里工作前。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并不是他医术了不起,别人就一定非要,或者愿意让他治疗的。也并不是他医术了不起,就可以抢掉别的医生的工作!
“尧哥,我们还是,还是不去了吧?”想通这些,张瑾顿感难看,面上也出现了可疑的红色,看着东方尧迟疑的说道。
“走吧。”东方尧拉住人,丝毫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我们小心点,如果真遇到有缘人,就当是他们的运气。”
“……”
“噗,别垂头丧气的。”
“……尧哥,我,我觉得,我今天有点,有点得意忘形。”他医术再牛又怎么样,没有那些神奇的丹药,以及内气,他和其他医生又有什么差别?
可笑刚刚看见那些做急诊的医生,费力的救人,他还在心中埋怨对方只依靠仪器等等。
“身为医者,拥有医者父母心是没有错的。”东方尧笑道,“不过,我记得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似乎在古时候,医生都是不上门找病人的,而是病人上门找医生。”
“……”是啊,医不叩门这么浅显的道理,几乎是他第一天学医开始,就被外爷反复的告知,刚刚居然一点都没想起来!
现在想想,感觉自己特别的丢人!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医生似得!
“走吧,去看看,既然来了,就这么离开,你觉得没什么,但那些或许可能会被你遇到的幸运儿,不是就错失了机会。”东方尧说着拉起人就走,也不管某人的迟疑和纠结。他家的小盆友很善良,虽然某些制度节制了这种善良,但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看人委屈的。
第132章
首都解放军总医院,是一座占地面积130万平方,集医疗、保健、教学、科研于一体的大型现代化综合性医院。
是现今整个首都城,乃至全国范围内首屈一指的医院。相当于医院中的最高‘学府’,传说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医疗工作者和医科生都想要进驻这家医院工作。
因此这家医院的工作者,几乎都是万众挑一的,在这里工作的医生,基本上很少会出现类似北津市那边某些镇医院或者县医院,甚至是市医院的关系户混吃等死的画面。
所以晚上八点左右(一般医院的早上□□点和晚上□□点,正是医生护士查房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去各个住院部钻空子,显然是低估了总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的责任感。
至少张瑾和东方尧在进入住院部的一个小时里,转了内科外科,肿瘤科,妇产科等等,也没遇到一个‘有缘人’。
好吧,主要是医院的医生护士太负责,病人和家属的警觉性太高,让他们很难‘钻空子’。几乎都是好不容易靠近,对方就一副防贼似得表情和动作注视你,再狠点的干脆就威胁要去叫医生,甚至‘出口成章’!几次下来,本来就脸皮薄,又要面子的张瑾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
到底还是个孩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想做好事却要被人骂。怎么能不委屈不郁闷不生气?不自觉的就会把包裹自己的‘成熟外套’给脱掉,露出孩子气的真面目。
尤其是遇到一列明明是中毒,却被当做贫血治疗,眼看毒素就要侵入病人的心脏,最多一个星期就完全没救了的病人。张瑾因着前几次的‘遭遇’,干脆只是提醒对方最好赶紧让医院化验他的血液,看看能不能解毒。
结果,嘿!人家家属不但把他当成是药托,骂他是黑心商人,连小小年纪不学好,没教养的话都骂了出来。气得张瑾是转身差点就要直接离开医院。
“还继续走吗?”来到楼梯间,东方尧将张瑾揽在怀里安慰了半晌。
现在他已经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俩今晚的运气不好了,为什么遇到的几个简直都可以成为极品了?
当然,或许也是现在的医托和药托实在太多了,病人们已经怕了!
张瑾在东方尧安慰下,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他虽然爱面子,但从小被张外爷教导的心性偏于淡漠。被人骂生气什么的,也只是一时的,基本上不会太放在心上。
不过就一个小时的游走,虽然是走马观花,也让张瑾看到了好几个在传承记忆里有记载的,比较棘手的病例。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解决一些疑难杂症也是一种对自己医术的一次突破和历练。只是越是病重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的家属的戒备心都很重。
“继续,还没看完。”张瑾推开东方尧,他就不信了,今晚上真就不能遇到一个不让他接近的病人。
“老郭,这可咋办啊,我听着那医生的话,怎么好似他们也没办法了呢。”血液科病房区域的安全通道大门后面,两名穿着朴素,年纪看着约莫有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女在说着什么。
男女面色黑红,皮肤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深深印迹。一看就是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我们家小丁,小丁不会,不会也要跟村里那……”
“胡说什么!”中年男人面色忽然一凝,低吼着打断了女人的话,仿佛女人说的是什么禁忌似得。接着就紧张的四处张望了望,确定楼梯间没人,才狠狠的瞪了一眼女人作罢。
女人哆嗦了一下,可想到儿子现在的情况,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流,一边流一边小声道:“我就说了,拿了人家的东西,肯定没好事的。村里的刘老七都说了,那是千年的老坟。那里面绝对有妖魔的。咱家孩子除了星期天回了一趟家,都没往后山走一步。怎么就要他跟村里那些小年轻一样一样的病了。村里那些小年轻遭报应,那是他们活该,谁叫他们……。”
“别说了。”男人再次低吼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唠叨?你是想别人都知道咱村挖老祖宗坟了是不?那是犯法的,村长都说了,这事儿被人知道了,我们全村都得被抓,还要被枪毙。”
枪毙!女人猛然瞪大了眼睛,显然之前没想过这个,或者知道也没刻意去想过。
但是被男人一提醒,立马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阵哆嗦,不敢再言语,但眼泪仍然没有止住。
男人看女人无声的哭,心里一阵烦躁,随后在身上一阵摸索,想找根烟来抽抽,半晌才记起,这里是医院,为了孩子他已经一个月没吸烟了。
没有烟,男人原地团团转了转几圈,最后就地蹲了下去,双手抱头。
女人看着男人的模样,顿时眼泪落的更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楼梯间变得越来越安静,似乎门外整层楼都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男人抱着头的动作缓了缓,抬头瞄了一眼女人出声道:“要不,要不给咱妈打电话,让,让他们把屋里的东西,还,还回去?”
“呜呜!”男人不开口还好,谁知道一开口,本来哭的悄无声息的女人,又哭出了声儿,似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你,你别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啊?”男人是知道女人为什么哭的。当初村里人把那老坟的东西往家里搬运的时候,他是看不上的,只是因为自家老娘说,村里人人家都有了,自家不去拿,那是跟全村人做对。为此,还帮着拿东西放家里,说是要给孙子攒家业。
可等后来村里断断续续有小年轻一命呜呼,自家在高中读书的儿子也染上了后,自家老娘居然立马翻脸不认人,还在村里说什么自家太贪财,连老天爷都看不上了,孙子得这病,就是老天爷对他们一家的惩罚。
这特么的还是不是亲娘了?他是捡来的吧?有这么诅咒亲儿子的吗?不就是自家当了包工头,没带自家那几个喜欢斤斤计较的兄弟吗?有必要吗?自己也没断了老娘的吃喝啊?眼看自己孙子得了治不好的怪病,会有人就立马孙子儿子都不认了。
可是现在儿子昏迷不醒也是事实!他反驳不了他那老娘!
当然,刚刚的话,现在想来也是异想天开。那些东西别说他那怕死的老娘了,就是他现在想着就犯怵,谁愿意碰啊,还送到山里去。
可是不送走,自己的儿子……。
“要不,要不……”男人蹲在地上左思右想片刻,小心的去看女人,“我,我回去一趟?”
“呜呜!”女人的哭声再次变大,人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着哭着嘴里就开始喃喃自语,“为什么要你去,为什么要你去,那是你老娘拿去的啊?她拿去了,我们家根本没人碰啊,为什么我儿子要受到伤害,为什么要你去送。”
男人努力的吞咽了下口水,说实话他这会儿对自己老娘也很怨恨,尤其是村里接连死了六七个十五六岁的小年轻,自己儿子也没能幸免之后。可他对那些东西再犯怵,他不能放任儿子不管啊?现在他包工赚的钱都要花了一般了,结果医院的医生却告诉他,他们也检查不出来,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男人女人之间再次安静了片刻后,女人又开口了,“我们,我们,我们请大仙给看看?”
“哼!”男人瞪了女人一眼,“村里刘家没请大仙?他们家儿子女儿不是照样死了,还死的最快。”
是啊!女人想到刘家两个十六七和十二三的男孩女孩,忍不住一阵寒蝉,别人家染了怪病,最起码也是折腾了一个星期才死了,他们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是染上了没三天就死了。而且,而且死的时候,据说俩孩子的身体连骨头都烂了,好不吓人。
“能带我过去看看吗?”男人女人正讨论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二人浑身一抖,瞬间瞪大了眼睛。
讲‘鬼故事’的时候,忽然听到陌生的声音,那会是什么样?只要有经历的人估计都会明白。若不是瞅见张瑾和他身边的高大男人,背后还脱着大大的影子,男人女人几乎都要晕了。
不过,就算如此这俩人悄无生气的出现,仍然把男人和女人吓得心脏阵阵犯疼。
最后还是女人看见那高大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类似他们村赤脚医生的医药箱,才笑容僵硬的开口道:“你们是医生?”
“恩。”张瑾点点头,“我们家祖传的中医。”
祖传中医?不会是医托吧?他们可是刚来这边就被医生和护士反复的告知,现在黑心诊所的医托和药托很多,让他们小心点,不要轻易上当。否则后悔来不及。
只是想到这家据说是全国最好的医院的医生,都对他们家孩子的情况素手无策了,她是不是能碰碰运气?
“我不是医托。”张瑾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些病人和家属的话,开口道。但是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觉得自己再怎么解释,人家也未必相信自己,就干脆的闭嘴不说了。
“娃子,你,你有十八岁了吗?”男人小心的避开张瑾背后高大男人的眼睛,仔细的打量了张瑾半晌。
眼前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种亲切的感觉。隐隐觉得这孩子应该不是医托。
“……没有。”这话张瑾说的有些迟疑,脸上也有些隐隐的泛红,虽然他努力的让自己镇定。
可说道自己的年纪,还是有些小小的尴尬和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