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漪!”
端木阳从没见过这样的江云漪,那么孤单,那么无助,那么可怜,好像全天下都抛弃了她。
他的心突然好疼好疼,比刚才江云漪说不要他的时侯还要疼,还要痛。他的漪漪,他的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对这个世界这么绝望?
端木阳,你自以为了解她,可是真的真正地了解过她么?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你一次又一次食言而肥,你让她一个人扛了那么多,你自以为对她很好,其实你根本什么都做!
“我是坏人,我害了死清清,现在又来害你!我就算给她报了仇又怎么样,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江云漪任端木阳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依旧埋着头,低哑的声音透过重重的黑夜撞击着人的心灵。
那声音即使是没有经过生离死别的人都感受得到她的痛,更何况在场没有人几人没有人经历过生死,甚至他们更心如铁石,更冷血无情。
但听着这样的哭泣,他们那颗如铁的心也忍不住为之颤抖。这些人对江云漪的资料只会比自家主子多,不会比自家主子少。
这个少女从小到大就很懂事,也很乖巧,唯一的逆鳞就是她的弟弟妹妹,曾经受过的最大伤害就是她亲生母亲刘氏的早逝。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少女心里还藏着一个人,那个人叫清清,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人。
他们暗卫营曾经费了无数的心思,都没查到江云漪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可以让她思念甚深的人。
这一个夜,这个少女在狠狠地伤害了他们的主子后,初次当着人前说出了这个名字。
如那一晚的元宵,主子截下了少女的荷灯,荷灯上一字一句绵绵的情意和思念,即使是最不懂情的人都能感受得出。
“傻瓜,你没有害我,你真的没有害我!漪漪,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你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心疼么?”
端木阳紧紧地抱着她,却发现她好像在她的周围竖起了一道坚冰,即使他抱得这样紧,可她还是冷冰冰的。
那个清清,那个清清到底谁?为什么每次都要跑出来跟他抢漪漪,还要让他的漪漪这么痛苦!
“你知道么,清清就是在今儿死的,可是我救不了她。当我赶到的时侯,她已经死了,全身都是冰的。你说,我这么好的医术,为什么连她都救不了呢?要是我当时在她的身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江云漪抬起头,轻靠着端木阳的肩,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种刻骨的悲伤。
低低喃喃的声音,如一曲哀凉漫殇的曲子浅浅铺漫在深浓的黑夜里,朦胧月光照在少女苍白羸弱的面容上,那面容里再也看不见平日里的淡定从容,有的只有附骨的哀凉。
“好了,没事的,没事的,她不会怪你的!”
端木阳轻吻着她的发,手抚着着她瘦弱的背,安抚着她即将失控的情绪。
他的丫头怎么会这么脆弱?这不是他的丫头!他的丫头一直都那么坚强,那么坚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这个样子的丫头让他好心疼,好心疼,疼得恨不能代她去痛。他方才听着她说痛,其实他也跟着疼。
现在看着她为别人痛,他只会比她更痛!他的丫头啊,他应该拿她怎么办?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扶持,相互关心,只会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后来我被老先生收养教授医术,我学得很认真,我知道我学好了,我就可以出去赚钱,到时我就可以把清清一起接出来,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当我学成归来的时侯,清清已经不在了,她被人收养了。我经过打听才知道,收养她的人家除了她义父,没人对她好。她为了不给她义父带来困扰,毅然放弃了学中医,而选择了园林设计。
我们曾经约定如果可以,将来一定要上同一所大学,后来我就报考了和她所在大学的药膳专业。你不知道她当时见到我有多激动有多开心,就如我见到她的心情一样!
可是慢慢的,我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开始聚少离多。我学药膳一年,我的导师告诉我,我已经可以出师了。第二年开始接受学校为我安排的病人,慢慢地在药膳界有了口碑。
而清清也慢慢地接一些小型的园林设计,我们越来越忙,越来越忙。同年我认识了我的格斗师傅,就更没有时间了。大学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
江云漪就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梦境,将她前世里的所有经历一一告诉端木阳,她甚至没来得及考虑说出这些后,端木阳会怎么想她。
她原本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地藏在心里,烂在肚子里,可是几个月的忙碌,加上家人的不谅解,及端木阳几次对她食言,让她将内心里的情绪不可收拾地爆发了出来。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端木阳这个最在乎她的人发难,害他受伤,害他这么难受。
端木阳抱着她,静静地聆听她的叙述,虽然他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至少他听懂了,那个清清在她的心中占着不可忽视的位置。
小四小五,青杏银杏在端木阳抱住江云漪的时侯就识趣地退了下去,不管如何这个时间是属于江云漪和端木阳的。
“端木,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明白么?这就是你为什么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为什么会懂医术,为什么见识比一般人厉害,而且还会功夫的原因。”
江云漪已经停止了哭泣,她转身看着抱着她的端木阳,为她方才的故事做了一个总结。
她不想瞒他,不想再隐瞒他任何事,如果在他知道了这些后,还选择等她,选择跟她在一起,那她江云漪这辈子还有什么好求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人的一生能寻到一个懂得珍惜你,而你也想好好珍惜的人不容易。
她若还是一个劲地将端木阳往外推,那就是她不识好歹,活该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丫头,不要跟我说这个,我不要听!”
端木阳从来不信鬼神,可是他却信了江云漪的话。暗卫营那边有多少能力他比谁都清楚,可是凭他们的能力却对江云漪的一切毫无所知。
这是一个他一直回避的问题,他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他甚至连敌国的奸细派人混进大周想窃取什么机密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江云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的所学都是从前世带过来,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说法!可是他相信江云漪不会拿这种事乱说。
“端木,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云漪的声音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她凝着端木阳苍白的脸,纤细的指一一描绘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这个人啊,即使是病着,那也是最美的病人。这个人是她的,是她江云漪的,她何其有幸能拥有他呢。
“端木,我是喜欢你的。”
江云漪跪身抱住他的脖颈,在他的额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语气里全是认真。谁说她不想他呢,她哪里会不想他呢。
如果不想,她不会给他写信;如果不想,她不会在做了好吃的后,就让暗卫给他送过去。
如果不想,她又怎么在清清的祭日这一天,那么失望他没来,却在他来了之后,那么狠心地提出分手?
她是爱惨了他,才会在想到这些时,拼了命地想逃开他,甚至不顾惜他的身体,她好自私!
“那就不准再说这种话!”
端木阳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不知道她说这些话让他有多害怕么?他承认在她面前他是脆弱的,虽然在外人面前临渊公子是强大无比的。
可是他不介意让他的丫头知道他的脆弱,他的害怕,他的在乎,那样她才能知道怎么珍惜他,就不会老想着逃开他了。
“我害你伤到了肺腑,你这样还能回京么?”
江云漪靠着他的肩,静嗅着他身上特有的竹叶香,想着他原本是要回京看他娘亲的,因为她赶了回来,现在又伤到内腑。
如果这样还要赶回京都,身体一定会受不住的,都怪她,都是她不好!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端木阳闭眸吻住她的手背,话语有如承诺一般击打着江云漪本就脆弱的心房,然端木阳却不觉得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从他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劫,不管他怎么去无视,她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
他爱她甚至超过了自己,超过了一切,如果是一年多前有人告诉他端木阳会爱上一个农村小女子,他绝不会相信。
可是他爱了,爱到愿意付出他的所有也在所不惜!此心相倾,至死不悔,他只愿他和他的丫头能有白头偕老的那一天,那一切就足够了!
“好美的情话!”
江云漪在想人的一生能够这样被一个人爱过,即使到最后他不能跟你白头偕老,那你也不会再有遗憾。
“这话你不仅要记着,也要时刻想着!你现在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是我端木阳的。以后即使是要拔一根头发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知道么?”
端木阳吻着她哭肿的双眼,霸道着宣誓着他的所有权。他的丫头他从没见她哭过,即使在她最难的时侯也没有。
可是今儿她哭了,哭得他整颗心也跟着疼。所以他得让她知道,以后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的,没经他的允许绝不能损毁半分。
江云漪咬着唇,默默地凝着眼前的男人,内心百味杂陈。她本想放这个男人自由,最后反而让双方越陷越深。
也许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这么为对方想吧。只是他们真的能冲破重重阻碍,永远在一起么?
“连咬唇也不准!”
端木阳看着被咬出痕迹地红唇,伸手抚过她咬过的地方,语气霸道却不失柔情。
江云漪微微一笑,投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任他身上的竹叶香与她的气息相融,再也分不清彼此。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当我冠你姓的那天,我只望你不忘今日之言,那此生足已!
“咳!主子,属下给你看看伤势吧。”
三子晚了几步到清漪园,刚到外头就被小四小五和青杏银杏给拦住了,听到主子痛极攻心咳了血,心中万分着急。
然这四人就是不放他进来,他在外围等了小半时辰,只能用密术传音给端木阳,希望没打扰到端木阳跟江云漪的独处。
“你累了吧,我让青杏他们带你去洗漱一下,三子过来了,我让他给我看伤。”
端木阳本想跟江云漪多独处一会的,但想着她方才哭了那么久,眼睛都哭肿了,得让青杏她们过来看看,而他的伤也必须仔细着些才成。
不然一旦回京,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呢。三子的医术虽比不得宴峰,但治内伤却最内行。
“那你等着我!”
江云漪点头,任青杏和银杏扶她去洗浴。她不能让端木阳担心,而她现在的心绪也不适合给端木阳诊病,有三子在,她就可以放心了。
端木阳曾经有跟她提过他那些暗卫的本领,这个三子不仅是个治内伤的高手,还在某些时侯充当端木阳的替身。
“还好,虽然咳了血,但主子是习武之人身子还算康健,这要是换了别人可就难说了。不过主子以后得多注意才成!”
三子把过端木阳的脉后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很想劝端木阳以后不要再因为江云漪而伤了自己,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主子在江云漪面前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样,他若劝,只能让主子厌恶他,如此反而不美。
其实他也是不同意主子跟江云漪来往的,先前还没有什么,这一次他却下定了决心得找江云漪好好谈谈。
小四小五很想说什么,也终没有说出口。这三子越来越会睁着眼说瞎话了,主子以前的身体是不错,可自从认识了江云漪后,哪里还能称得上康健?
谁半年里来回京都跑两趟,不眠不休,甚至连吃都没吃好,这身体还能好的?
谁能半年里为了肃清浣州贪墨案,夜以继日,只为早点回来看望一个人,却差点被这个人害死,身体还能好的?
不管这个人有多少苦衷,有多少不能诉之于口的理由,都不能让小四和小五原谅!
“主子,你的伤虽然没有大碍,却经不得颠簸。回京的事得暂缓了!”
三子沉吟了半晌,还是觉得主子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决不能再长途跋涉回京,否则即使是小病也会变成大病。
这京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主子出事哪,若主子在这个时侯回去,万一加重了病情可就遭了。
“阿大阿二已经代我先走一步了,我休息两天就赶回去。”
端木阳也知道现在的他不宜赶路,而且就算他想走,江云漪也不会同意的。
那个丫头现在好不容易被他收服了,若他不听话,这丫头会不会再说出什么话,他可不能保证。
再说那个女人装病骗他回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一次是否也用了同样的伎俩瞒过了宴峰还两说。
“端木,你娘的病重不重?都怪我不好,害你不能成行!”
月色如勾,屋中灯光隐隐,江云漪任端木阳将她拥在怀里,睡在他的身侧,二人同睡一榻,犹如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一般,情浓,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