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也就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了,一时间不少门派见大势所趋,纷纷倒戈,就连戚宁也笑着站出来说道:“之前有些误会,如今澄清了便好,水行门愿与紫檀宫结盟。”
关灵道斜睨了戚宁一眼。
这个戚宁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他父亲的吩咐,两面三刀,可恶到了极点。
放眼众门派中,只剩下花家的花落春和上清宫的计青岩没有站出来说话。
花落春在南北朝所有道修中的排行在前五,他的选择至关重要,没有了他,上清宫从此孤军作战。就在这时,坐在花家高台上正中的男子缓缓站了起来,关灵道远远地看不清他的面孔,竟然还是有些心跳加快,立刻调息相抗,慢慢平静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邪功,当真厉害!
石敲声着急地轻声道:“惨了。”
陆君夜是杀了石蕴声的人,石敲声与紫檀宫有不共戴天之仇,上清宫中最恨紫檀宫的人中就有他一个。花落春要是也投靠紫檀宫,上清宫就不得不也要归顺了,否则以他们之力独自对抗紫檀宫,无异于以卵击石。
百花台周围寂静无声,只听花落春低声道:“已过午时,大家休息片刻,回来再让弟子们上台。”
关灵道闭了闭眼。虚惊一场。
他隐约觉得这花家的家主与常人性情不同,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别人越是想要他做什么,他偏偏不去做。当初紫檀宫在花家安插奸细,这就是欺负到了他的头上。然而得罪他之后再想让他回心转意地归顺,那便不那么容易了。花落春的性情偏邪,不吃软不吃硬,一旦生气便难以再回头,紫檀宫此次可谓失策。
活该,欺负人之后随便抛出个落雨滴就能再收买么?
接下来只剩下一件事,即将要在百花台上比武的弟子上台走个过场,今日就算结束了。这倒是不关他们的事,站在下面看着即可。
关灵道正要四处走走,忽见计青岩向着身边的青衣低声吩咐了什么,随即向着花家的高台飞了过去。他不解地问道:“师父怎么了?他打算要做什么?”
青衣比划着:三宫主要上台比武。
“什么?”
计青岩为什么突然要比武,他刚才不还说此行不是为了比武?
关灵道有些摸不清了,计青岩绝不是为了再南北朝的排名,他从不在乎这些。是落雨滴,计青岩怕是想要落雨滴。
第80章 主线剧情
计青岩不多时就返了回来,其余各派的人已经散了大半,要么去打坐休息,要么在山间流连望景。
“师父,你要在百花台比武?”
“嗯。”
计青岩从来没有上过百花台,年纪不到三十,且本来就是南北朝四公子之一,也用不着什么德高望重的人推荐,花家的人就算想破了头也找不出理由回绝,自然不能说些什么。
石敲声道:“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百花台打得是擂台,每天只打一场,计青岩这时候才开口,只怕近几天不能上台,要排到十多天之后了。
“二十日之后。”
戚宁站在旁边听着,笑了笑:“想不到这次竟然要与计宫主同台切磋,倒是意料之外,计宫主早已在南北朝扬名,难道还关心这百花台?”
这言外之意,就是说计青岩以大欺小,不让他们这些“没有名气的新人”露脸。
计青岩冷淡地看他一眼。
关灵道不服地说:“我师父年纪轻、修为高,也成了错了么?他从没上过百花台,不去岂非人生有憾?倒是戚公子担心我师父做什么,一昧追求这些虚名,要紧的事却不管,戚公子还是多关心自己的事才对。”
说完不想再跟他说话,关灵道拉着计青岩向着山下走:“师父,这里蠢气冲天,再待下去我都要变笨了,咱们去那边坐着休息。”
计青岩随着他走。
戚宁在树下阴凉里站着,气得脸有些泛青僵硬,但这么个毛头小子跟他拌嘴,他又不能失了身份跟他吵嘴。这时候正该身边的人替他出头,他阴沉着脸回头看时,却一个个都像是哑巴了似的,不知该怎么回嘴。
蠢材,一个会帮他说话的也没有。
石敲声像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末了淡淡道:“戚公子不喜欢自己的性情,下意识地挑些乖巧听话的人在身边。殊不知人各有用途,戚公子这点还当学学我们老宫主。”
戚宁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不语。
这书呆子从哪里看出来他讨厌自己的性情?
石敲声低下头客气地说:“我说得太多了,戚公子莫要见怪。”
戚宁平时脸上的笑容半点也没了,冷冷地看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转身而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计青岩、关灵道、石敲声,都以为很了解他么?他们懂些个什么?
石敲声回过头来慢慢走着,来到山间僻静之处,忽见远处的关灵道旁若无人地拉着计青岩走到山岩后面,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
不久,那山岩后面似乎传来若有似无的琴声。
琴声。关灵道正在给计青岩弹琴?
“怎么了,怎么不去找计兄?” 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
石敲声转身一望,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花彩行,一身水墨山水的衣服,低头微笑着,暖意袭人,如同四月的春风。
不知怎的,心里面忽然间一动,石敲声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毛笔。
“没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些迟疑,也有些窘,慢慢地向着僻静之处走去,“他们有事要说,我不想打搅他们。”
“嗯。” 花彩行也随他而行,看着那远处的巨岩,思忖片刻,“想不到关灵道会喜欢上你们三宫主。”
哎,怎么又说得这么直接,这让他怎么应对?
“喜欢这种事,本来就难说得很。” 石敲声皱眉摸着怀里的毛笔,淡淡地说,“好在他们不是出身世家。”
“怎么说?”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石敲声正色道,“上清宫没有立规矩说男子不能在一起,老宫主为人通情达理,就算事情真如你所说,想必也不会为难他们。”
花彩行笑了笑:“你是说许多年前云家那件事?”
石敲声的眉毛一抖,沉默着不说话。
“当时那是两个女子。”
“……”
“当时的事我只是略有所闻,知道的却不算太多,你怎么知道的?” 花彩行笑着,低声道,“那可是云家人才知道的事。”
石敲声的脸色微怔,垂下头转身要走:“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花彩行拉住他的手臂:“你慌什么?你是什么人与我无关,我无意把你的身世和过往说出去。”
石敲声的呼吸粗重起来,抬头看着他,一声不吭。
地上的君墨突然间直立起身子看着花彩行,吐着信子,蓄势待发。花彩行寂然无声了片刻,把石敲声轻轻放开,神态之间疏远了些:“我不想吓你,刚才实属无意,你用不着害怕。”
石敲声见他的态度和缓,站了一会儿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试探似的说:“进了上清宫,前尘往事都要抛下,我如今只是个上清宫的执事,别的什么都不是。”
“嗯,我知道。”
石敲声皱眉问道:“花公子如何知道那两个女子的事?”
花彩行笑了笑:“我自有我的过去,阴差阳错知道了,却也只知道个大概。”
他低下头来摸君墨的脑袋,君墨躲闪了一下露出两根蛇牙,却也没有像关灵道摸它时那么生气,情绪安抚,不知不觉地趴下来。
花彩行以指尖摸着君墨的头,直到它闭上嘴安静地望着。
石敲声心里不禁有些古怪,抱起君墨来走到湖边一处阴凉隐蔽的地方,把它放下来自行睡觉。君墨向来认生,什么时候也会听不认识的人的话了?
花彩行随着他走过来,沉寂了半天,缓缓道:“早年有个女子嫁给云家的男子为妻,因为丈夫在她的孕期另结新欢,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她那时身怀六甲,修为本就不算太高,族中人又觉得她小题大做,对她不甚待见。她不想回到云家,在自己家里又住不下去,魂不守舍地出了门,想不到竟然险些坠崖而死,幸而临死前遇上了贵人,被一个女散修救了。你听到的是不是如此?”
“嗯。”
“女散修见她可怜,把她留在身边照顾着,不想久而久之,这两个女子竟然彼此生出了爱意。”
没错,就是因为生出了爱意,反倒出了事。
花彩行笑了笑:“我只知道她们的结局不算太好,却也不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石敲声沉寂了片刻,面色有些沉痛:“她们虽然有了感情,只可惜一个是世家男子的妻,一个是没有地位的散修。云家找到失踪多时的女子时,她们竟然正在拜堂成亲,那出生不久的孩子也穿着大红的衣服坐在旁边笑着看。”
“嗯。”
爱到何种地步,才会想要成亲?
“顷刻间,喜堂变成灵堂,血溅三尺。那女子和孩子被云家抓了回去,女散修当场被割了喉咙。后来,听说那女子回到云家后,终日不食不睡,就这样发了失心疯,自杀死了。男子于是把外面相好的女人娶回家,做了云家的夫人。再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了。” 石敲声小心道,“我把你想听的事说了,花公子可要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花彩行低头看着他,笑了笑:“我揭穿你做什么?于我并无好处。”
石敲声点了点头:“我是个无用之人,不但之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想在上清宫安静看书,庸碌一生,不害人也不欺负人,还望花公子成全。”
说到这里,忽然间远处鸣金声起,悠悠荡荡,响彻山谷,石敲声立刻抱着君墨站起来:“花公子去忙,我去找三宫主了。”
“嗯。” 花彩行也站起来,低着头状似不在意地说,“今天说的话你我都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是从未发生过。”
石敲声怔了怔:“好。”
花彩行的模样像是不想再跟他说话,飞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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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灵道把琴收拾起来,低着头把花架子整理好,站起身来:“师父,我们该走了,你今天睡在山上么?”
“嗯。”
“明日百花台照常比武,各派的领头之人却还是商议破解魂修的事,师父要顾这边,又要顾那边,当真是要辛苦了。”
“嗯。”
“紫檀宫如此难缠,师父不但要比武,要议事,还要提防着他们不在背后做什么阴险事,师父——”
话说到一半,腰上突然间被人轻轻带着,关灵道脚步不稳,向着后面倾身倒下去。他轻叫一声,声音略有些慌乱,可是出乎意料的却没有摔在坚硬的地面,就这样侧身坐着倒在计青岩的腿上。
计青岩的脸近在咫尺:“别说话了。”
“……”
“我大约十日之后回去客栈。” 计青岩低下头来,指尖摸着他的耳朵,“那时时间刚好,我再助你修炼。”
“嗯。” 头有些晕,脸上是小火掠过的热烫,关灵道有些愣愣的,“第、第二重?”
“……不是。”
“第二重是——”
计青岩低下头,像是不想再说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你。”
计青岩怎么就是不告诉他第二重是怎样的?害得他天天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