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寒目凛起,迎着那雷电翻身纵起,将玉皇握在手中。她盯着四面八方响彻的雷光,冷声:
“便是真仙要杀我,我亦不会等死!”
玉皇剑悬于身前,姜采眉心金色光寒亮,清明万分。周围金光一点点亮起,姜采口中吟哦:
“万剑之国——”
寒夜中,整片长阳观,每位佩剑修士的剑身都开始颤动,那些剑忽而一下子离开主人身边,不受控制地飞出屋舍,向一个方向聚起。
迷雾林中,姜采四方被剑包围,金白色的光与劈下的雷电相抗。她的法相呈巨大的万剑之国,万剑齐上,向上方劈下的雷电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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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天地间雷声阵阵,乌云滚滚,剑光起飞,金寒光与雷电光交相辉映,照亮了长阳观半边天宇。
修士们纷纷出来,慌乱四问:
“怎么了?长阳观被敌人杀上门了?”
“我的剑不听我的话,飞走了啊。”
长阳观的道童们安慰着大家,心中也焦灼无比。各门派的掌教出来,各自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混乱中,谢春山本在屋中托腮发呆,看着百叶逗弄那只过于活泼的孟极。他扔在桌上的青伞忽然一动,向外飞去。谢春山一凛然,冲出去:
“是师妹!”
他出去后,见剑元宫带来的弟子们全都出了屋,纷纷包围住他:“大师兄,我们的剑都飞走了。是不是二师姐出事了……”
谢春山心中一算,重重向后一退,闷咳一声。他被蒙蔽了神识,雾濛濛一片,他竟然什么都算不出来。
谢春山口上却笑着安慰师弟师妹们:“大约是你们二师姐和人比试,开启法相了吧。我去看看。”
众多厉害的修士悬于半空,却赶向长阳观大殿,长阳观的掌教青叶君半夜三更被拉起来。她什么也不说,便直接带着一群人去寻永秋君,询问永秋君有何指示。
“松林雪”中,雷电再次轰鸣一声,被有泽看护的张也宁睫毛缓缓轻颤。
有泽惊呼:“主人!”
张也宁修长的手抓住道童,气息微弱:“发生了何事?”
道童连忙:“你昏了过去,是姜姑娘……”
张也宁打断:“我是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道童自然茫然,张也宁咳嗽两声后,敛神在心中静算。他什么也算不出,暗自不解时,听到道童小声:“主人,你没事了么?可是姜姑娘还没有回来啊。”
张也宁一顿。
有泽天真道:“姜姑娘说要去给你取药。”
张也宁:“我何必……”
他忽而住口,在阵阵雷电声中,他虽然算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却猜出了发生什么事。他面色寒起,一舒心道法在自己身上一划,让自己恢复了些力气。
张也宁化光而走,声音隐怒:“姜采,你又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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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林中,雷电光不减。
哪怕姜采开启“万剑之国”,她也不过堪堪挡住几道大雷。万剑之国破碎后,她从半空中跌下,长发凌乱,颊畔染血,握着玉皇的手也在一点点发抖。
她心中苦笑,想原来这就是真仙手段么?
在真仙手下,竟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啊。若是她有她前世最终的修为,她大约也能、也能……然而现在,到底是实力太弱。
纵是不甘心,她也已然手段百出,无力再出击了。
真是可笑,她居然会死在这里……
姜采伏卧在地,奄奄一息地等着最后一道雷电劈下时,忽然,一道人影落下,从后扑纵而来,伸出了手。那人从后将她拉起,将她拉抱入怀中,将她的整个身子严密挡住。
天雷劈下!
姜采愕然抬头,面容惨白,怔怔看着张也宁苍白的面容,在雷光下更加惨淡。
他从后相拥,任由那道极为巨大的雷电,劈在他身上。电光环住二人,被张也宁一人挡住。他身子微微颤抖,唇下再次渗出血丝。
他眼眸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
姜采抬手,手被他反握住,被他制止住,不许她从他怀里拖出去。
姜采:“放开我!”
他不回应。
雷电光亮而冷寒,姜采与他相抗,却无法甩开他。她终是力气不足,便只能盯着他,他始终是没有多余表情的,他好似总这般无情。
然而……
姜采缓缓抬手,素白的手扶在他唇角,指尖沾上他唇下的血迹。她目中波光连连,她认真地看着他,一眼又一眼地专注看着他。她心里有万般悲凉,万般不值,万般觉得他何必,可又有万般的……
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就像她的劫难一般,他比她渡过的“天道雷劫”“生死迷劫”,都更让她不知所措。
姜采目光迷离的,好像再次看到前世最后那场皓雪,那轮皓月。
那轮皓月,清冷独我,人曰,不可依恋。
而今、而今……
张也宁垂着目,美秀之间,宛如玉人。他垂着手臂,已经没有力气推开姜采按在他唇下的手。
这不过是……
“道是无晴却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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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雷电劈中张也宁后,天上雷电仍聚着,却似乎在犹豫,一时间没有再劈下。
张也宁抬头,望着半空中的雷电,他声音沙哑:“师父!”
他与半空中万道雷光对视,缓缓的,天上的雷电消散,乌云荡开,迷雾林变得视野辽阔,连雾都散去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长阳观的弟子和剑元宫的弟子们冲了过来:
“张师兄!”
“姜师姐!”
张也宁和姜采深吸口气,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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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息后,姜采出现在了永秋君住舍的大殿中。
她作为主犯,被诸人盯着立在殿中,张也宁形容憔悴,微微靠后一些。
长阳观的掌教等人、剑元宫的谢春山等人、巫家的少主,以及其他来参加寿辰的修士中的厉害角色都因被惊动,站在了这里,等着听一个解释。
众人也偷偷看那位坐在蒲团上的永秋君。
这也许是在场许多人,第一次见到永秋君的面目。原来,玄真界中第一人,是如此模样,如此倦怠……
谢春山用扇子挡住半张脸,盯着他那个受审的师妹。他手腕紧绷,时刻关注着情形,已决定一个不对劲,他便要出手救下姜采。
姜采声音有些虚弱:“抱歉惊扰诸位了,我只是为张道友取些药,迷路了,不小心闯入了迷雾林,一时间出不去。”
众人看向张也宁。
张也宁不言语,但在场之人都是高手,自然看出张也宁气息虚弱,想来……确实是受伤了。
长阳观的掌教青叶君是个面容肃穆、道袍庄重的女道,她看向张也宁,不冷不热地关心一句:“师侄既然受伤了,半夜三更就不要乱跑才是。”
张也宁微抬目,道:“……师父为何要劈姜姑娘?”
永秋君仍是那副倦极的模样。他目光轻轻地从自己的弟子身上扫过,再凝视着姜采。姜采浑身僵硬,好似再次感觉到那雷电的威力。她警惕着,却听永秋君倦声:
“我只是以为有人要盗取‘积年四荒镜’。”
姜采抬头。
她恰当地表现出一些惊讶与惶恐:“小侄只是迷路了,并不知道那里藏着长阳观重宝。我中间察觉不妥,已然准备撤退了。是小侄张狂,冒犯长阳观了。”
永秋君盯着她的目光如针一般,然而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他却只是笑了笑,说:
“那便是我弄错了。”
姜采踟蹰,因永秋君微妙的态度不知该如何往下唱戏时,幸好那巫家少主多嘴一句:“咦,原来‘积年四荒镜’在那里啊?永秋君,青叶君,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缘观望此镜啊?”
他的好奇遭来殿中长阳观弟子们的白眼。
姜采道:“巫少主,他人秘宝,岂能平白相看?这次是永秋君寿辰,仙君不与我计较,已是大恩。我不敢在此再打扰仙君,明日便告退吧……”
青叶君皱眉,立刻想到剑元宫与长阳观的关系。
这个姜采在人间重伤她的弟子赵长陵,青叶君本能对姜采不喜,但是涉及两家仙门的关系,青叶君又不得不挽留:“只是一点误会而已,姜姑娘不必在意。”
一旁有一小仙门的掌教不满道:“长阳观弄得神神秘秘的,四荒镜也不让我们看,姜姑娘又被打伤,你们这些天还一直盯着我们,好像在查什么人……长阳观这次,未免有些草率了。”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因永秋君是有名的好脾气,哪怕他发牢骚,永秋君也不会说什么。
果然,永秋君低垂着眼,似乎在出神,已不太搭理殿中人的话。
青叶君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们只是怕有魔族人混迹其中。”
姜采恰时地多嘴一句:“掌教担心得有道理。我等实力微弱,若有魔族人士混于我们中间,对谁都不好。诸位与其不满,不如多提升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一语激得人不满:
“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很厉害,还不是快被劈得神魂消散了?”
“我们是不如你们大仙门资源多……”
张也宁抬目,目光微妙地看眼姜采。
谢春山唇角勾笑,与一旁的百叶小声说话。他见百叶身子僵硬,往后缩,又感知永秋君的目光凝来。谢春山不动声色地折扇一扬,身子向前,挡住了百叶的身量。
青叶君见他们吵起来,一时也头疼。这一次的寿辰,本就积攒了修士们的很多不满。之前谢春山还与她说,修士们都觉得有些枯燥……青叶君为难地看向上方的永秋君。
永秋君淡淡一笑,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