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的眼神有些放空,呆呆地感受着这份身体本能的微妙感觉。
她垂下的眼,不自觉地看他落下的那绺乌发,再看他的下巴,他说话时不停滚动的喉结,那紧紧裹住颈下胸膛的道袍……欲说还休。
她放空着,发呆着,只盯着他露在外面的身体看,便已觉得“食色性也”,已经在想瑟狐鼓吹“睡服他”的说法。她心头在蠢蠢乱动——
这情劫还是很麻烦的。
她很想跳过这许多步骤,先舒爽一把。
姜采甚至琢磨起来放倒张也宁的可能性。
张也宁并没有注意到姜采已经走神,他抓住她的手指不让她乱动,他与她说:“理解是理解,知道是知道,但是情绪不由控制,我还是很生气。我知道你与别的男子穿婚服必然是心中无波,没有其他念头,但知道归知道,我不舒服依然是真的。
“我和你本就没多少感情,本就不常见面。我时常觉得你我之间没有丝毫默契……你穿嫁衣和旁的男子在一起,我无论如何,都是生气的。”
姜采:“嗯。”
张也宁又说了半天。
姜采只盯着他脖颈,“嗯”了好几次。
张也宁发觉她的走神了,他一怔之下,出离愤怒:“姜采,我与你说话,你在发呆?!”
姜采被他惊醒,一下子抬头,望向他微怒俊容。她脸色古怪一下,心想:哎……还是很好看啊。
但她回溯了一下他方才说的话,也大约知道他说什么。她认真应了一下:“那你便气着吧。”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歧义,按照她和张也宁之间那飘忽不定的默契……果然她看去,见张也宁脸冷了下去。
他后退两步,手指她两下,大约觉得她朽木不可雕,他被气得直接拂袖,转身就走,一句话不想说了。
姜采捂脸:“我的意思是我不干涉你的情绪,我是知错的。”
她任劳任怨追两步,绞尽脑汁想追男人的方式。她忽然灵机一动,不追了,“哎哟”一声,作出吃痛模样。
张也宁果真停了步,他回头看她。
姜采微笑:“肯理我了?”
张也宁脸色淡淡,姜采便知道要糟。果然他继续转头走,姜采暗骂瑟狐不靠谱,还得往前追。不过这一次,她追了两步,却是真的牵动了伤势,她微皱眉,一言不发地停下,平缓自己的气息。
张也宁回头,望着她。
姜采笑一下:“没事。我……”
她微怔,因一道清心咒落在她身上,将她蒙灰的神识扫撤一遍。张也宁感觉到她真的受了伤,便折身返回,握住她的手腕。姜采本不想让他担心,但怕他又多心,便只好硬生生任由他探查她的神海了。
姜采微微笑:“你看吧?不是大事,皮肉伤而已。”
她庆幸自己先前已经将那点魔疫炼化好了,张也宁如今看也只能看到她体内魔气和灵气分半,却不会有其他东西了。
张也宁探入她神识时,先吃了一惊,没想到魔气这么重。他差点就忍不住要出手,想到是她,才硬生生忍住。他心里觉得可笑,又有几分悲凉——
曾经他还说若是她身染魔气,他必杀她。
后来他又想他必帮她排出那些魔气,让她重新回到修真界,重新当那个风光的不群君。
但是现在,她体内魔气已经这么多……若是除掉,便是害她性命,他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了。
姜采观察他神色。
她默不作声,只是反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腕。
他抬眼看来。
姜采轻声:“你看到了吧?我的玉皇剑之前碎过,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淬炼好。我师父曾给了我月光精华让我淬炼神剑,但是已经用完了。”
张也宁说:“抱我。”
姜采怔了一下,却并未质疑。她笑容清浅淡然,不言不语,只将脸挨过来,抬臂抱住了他腰身,将脸埋在他怀中。
清风吹拂,将月色缓缓勾下,落入怀中。
于是,一轮硕大皓月,悠悠然,在姜采的神海中升起。
月光精华之气自皓月周遭散发,她神海中的玉皇剑,一点点将月光精华吸收。虽然这样仍不能够……但是,有这轮月亮在,玉皇剑的修补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倍。
姜采叹口气,满足无比地抱着他腰身,感觉到少有的宁静和放松。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情谊,她只是不担心他是敌人,不用防备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个人,不用在他靠近时她全身僵硬不断猜他的目的……
在魔域久了,她真的不信任任何人了。
幸好,幸好……她此生做的最对的决定,便应是答应他,帮他过情劫了。
姜采问:“若是与你双修,月亮会一直留在我神海中,帮我淬炼剑吗?”
张也宁冷冰冰又很客气:“姜姑娘想多了。除非你与我成婚,不然我只能帮你这一时。”
姜采吃惊,仰头:“成婚就能让月亮留在我神海中?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说法?若是这般方便,那世上抢你的女修,岂不应该很多?”
毕竟这世间,需要月亮精华的修行,还是很多的。
张也宁向她礼貌笑。
他道:“我是说,与我成亲,是我能日夜与人在一起的前提。我若与这人日夜在一处,自然有办法帮这人淬炼神器。”
姜采一愕:“你这么讲究?那我……”
她想到自己玉皇剑需要的月光精华数量庞大,她是不是应该和张也宁……
张也宁道:“不过姜姑娘就不必了。按照姜姑娘与我的缘分,你我成亲也是聚少离多,我并帮不了你。”
他这么挤兑她。
姜采竟点头:“说的有理。”
张也宁:“……”
他要推开她,但是姜采怎么肯放弃?二人拥抱着,却暗自斗一下,都斗得有点累。张也宁瞪视她,姜采笑:“我还是觉得这样淬炼太慢了。有更快的方法么?”
张也宁:“没有。你松开。”
姜采:“太绝情了吧?抱一下,你又没什么损失。何况这对你的情劫没有用么?”
她说着,就要与他抵额,要进入他的神识看一下花开了多少。张也宁倏地别头,不让她看。他眼睛望来,嘲讽她道:
“我花开得如何,都不劳你担心。比起我,你更担心你自己吧。我见你神海中,藤蔓上的花根本没开几多。也不知是姜姑娘每日忙得太厉害顾不上自己的情劫,还是因我不是姑娘的良人,姑娘看着我,都心如止水,毫无情动之心。”
姜采:“……”
她为自己小声喊冤:“我情劫比你开启得晚,渡过得慢也是正常的。何况每个人与每个人不同,你不能以花多花少,来判断我有没有动情……”
张也宁嗤笑一声。
她见解释不清,便也默默闭嘴,不多说了。
因她也因自己神海中藤蔓上花开得极少而尴尬……总不能让她承认她不如他情深吧?
她是不认的。
姜采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这一次离开魔域,我得多躲两天,待风头过两日,我再回去。既然如此,我便与你……”
张也宁心中一动,低头问她时,语气都不禁轻柔了:“与我回松林雪?”
姜采与他同时间说了她的计划:“与你一同找一下我师兄。”
张也宁:“……”
姜采:“……”
二人齐齐一怔,又齐齐尴尬。
尴尬之余,张也宁有些恼,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又是谢春山!你到底与你师兄感情是有多好,你才总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挂念他?”
姜采腰部一缩,向前倾身,更紧地埋入他怀中。
她腰际敏感不能让人碰,他却总喜欢掐她。她瞪他一眼,他微挑眉,若无其事地手肘微微动,似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腰……姜采嘶一下气,再是往前拱,整个人埋入了他怀里,抱得更紧了。
她分明大气,却被他弄出了小儿女姿态,既不想伤他,不碰他又不能平心头之怒。
姜采伸手在他臂上打一下,抬眼与他目光一对。
她又笑又嗔:“别碰我,再乱碰砍了你的手……我没有整日挂念师兄,只是这次百叶出了事,我有问题要问师兄而已。你看,我都没有与师兄通过神识联系,你便知我们多久没联系了。”
张也宁轻哼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姜采再犹豫一下,想到无悔情劫的渡法。
她看他一眼,迟疑着说:“然后……我还想去见我师父一趟,有问题请教她。”
张也宁淡漠:“哦。”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他忍着心中不悦,缓缓说:“姜姑娘事务繁忙,我知道的。”
姜采再看他一眼,下定决心:“……你与我一道去。”
——事关他的无悔情劫,到底如何才算渡过,他本人不应不知道。哪怕师父不喜欢张也宁,她也要带张也宁去向师父请教。
张也宁:“……”
他一下子怔忡失神,落于姜采神海中的月亮影子因此虚幻一下,极为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张也宁握住她手:“你确定?”
——你确定你看准我了?你确定你要嫁给我?你确定我们感情还这么生疏,你就要认定我了?
姜采茫然,后点头:“我确定呀。”
——无悔情劫肯定要渡啊。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张也宁目光不错:“那便不能反悔。”
姜采:“……这有什么值得反悔的?”
她又恍然大悟,道:“你担心有危险?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心中感动他的体贴,还记挂着她是魔,很难自如见到她师父。但是她在剑元宫认知里只是卧底而已,剑元宫会对她睁只眼闭只眼的。
张也宁眼睛一眨不眨,眸心乌黑幽深,痴痴地看着姜采。
他恍惚地想: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带他见她师父,让她师父看他品性,若她师父满意,就要定下婚期吗?可是……她如今堕魔,她怎么和他定下婚期?
张也宁深深疑惑,心里又涌上几重欢喜。他弄不懂姜采要如何才能给两人婚期定下,但他又不想问……想她这么说,大约便是有办法的。
那么,她都带他见她师父,他身为她认定的未来夫君,是不是也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