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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自然是封死了的。
  容初这回长了记性,直接把书架桌案什么的一股脑拖到了门帘那里,因为没干过什么体力活,她扛完以后,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林含柏瞧她那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见到一贯举止端庄有仪、波澜不惊的人被折腾成这副模样,林含柏居然不厚道地想要看到她更多的一面。
  这样衣领、发丝皆散乱的林含柏,是她没有见过的一面,却让她更心动了。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样子你都觉得厌恶;可喜欢一个人,她的每一面,都能勾起你的小心思。
  林含柏不自在往被子里缩了缩,脸埋进枕头里,把小心思都藏起来。
  还不到让她察觉的时候,她需要更多的时间,织更大的网。
  但是这人吧,永远猜不透别人的心,也就不知道,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她多费力气,容初就已经,有些不对劲儿了。
  ***
  直到手里的帕子被气温重又染上冰凉,容初也没能下手。
  不过就是擦擦身而已,能有多难?可于现在的她而言,却似乎难如登天。
  刚才还不觉得,经过林宏闹了这样一遭,她很难再用对待小妹妹的心看待林含柏了。
  大邺国人生性羞涩,保守的很,看了未出阁姑娘的脸都是件大事,更不要提,容初还脱了林含柏的上衣,手在她肌肤上摸来摸去。
  林含柏,长大了啊,成个大姑娘了。
  十六岁,放在寻常人家已差不多是许配人的年纪,公主不也才十五岁么?都嫁给了阿启,虽是一场骗局,可也是八抬大轿娶回来的。
  容初抿了抿唇。
  所以过不了多久,林含柏也会穿上鲜艳的红衣,嫁给一个一点儿也不认识的男人?
  心,狠狠抽了一下,她不是很明白。
  应该是舍不得吧,她想,那小萝卜头都长大了,小哭包今日受了这样大的苦都没哭闹呢,长进了。
  只是,给林含柏处理完伤口,她投过来的满含热泪的那一眼
  容初摇了摇头,试图把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甩出去。她一向埋首书海,医者最重要的就是任何时候都保持高度的冷静,她也一直都是这样的。
  所以,不要再想了。
  冷掉的帕子被扔进水里,容初用力拧干,而后碰上了林含柏的脊背。
  一会儿的功夫,林含柏暴露在外的皮肤已起了鸡皮疙瘩,容初懊恼不已,想东想西这样久,让她受凉了可怎么办?!
  温热的帕子拂过皮肤,带走了附在身上湿湿黏黏的汗水,林含柏舒服地喟叹一声,就觉身上的帕子加重了力道。
  背部肌肉覆盖较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微扯动了伤口,她闷哼一声,喉间逸出痛苦的声响。
  容初被她惊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今日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对!
  林含柏当然不会怪她,只是担心容初的状态,轻声问:怎么了?
  容初摇摇头,想到自己现在在她身后,林含柏是看不见的,才说:没,只是力道没控制好,有些脱力了。
  又道:弄疼你了吧?上半身擦得擦不多了,下面要不就你自己来?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这样好的机会,林含柏才不会放弃,她顿觉伤口都不疼了,重又充满了力气呢!
  林含柏急急道:我这样子,也不好躬身弯腰,就麻烦初初了。说是麻烦,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麻烦了容初,就是要多麻烦麻烦才好呢!多些纠缠,多些相处,然后~想要快些把这个烂摊子扔出去的容初:对哦,怎么就忘了这茬,第几次了?今日这脑子就像是进水了,还是大夫呢,林含柏的身体才最重要,自己这纷乱的心绪还是收一收的好。
  等到终于煎熬着给林含柏擦完身,容初出了一身冷汗,在这寒冷的冬季,也是难得的经历了。
  林含柏拉住了打算离开的容初:疼,睡不着,你陪着我。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力气,容初毫无防备被她拉得失了平衡,往她身上倒去。
  林含柏这伤可受不得压!
  容初生平第一次做出了如此迅速的反应,她弓起身子,两手用力撑起自己,好歹没压到林含柏身上,不然这伤药可就白上了,又得重新来一次!
  等心跳恢复,容初才有心思去想别的,她依稀记得,林含柏是说了句什么话的,可她太紧张没听见。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疼得睡不着,要你陪着。被心爱之人笼罩在身下的林含柏沉默半晌,声音沙哑道。然后话音一转,像是要秋后算账:你差点儿就把我给伤着了,你得负责!
  容初: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吧,点儿这么背。
  ***
  大白天的睡觉,总会给人一种幸福感,尤其是这样寒风呼啸的冬季。
  风吹得沙沙作响,而人却在帐子的保护下安然无恙,躲在暖和的被子里安眠。这样的对比,安全感是难以言喻的,人也可以放心陷入梦乡。
  闵于安没多久就醒了,她没有那么多的觉睡,身上背负的重担太多,想要的东西太多,她得去争、去抢。
  太子身为皇帝唯一的儿子,只要不出什么原则性的大错,必定稳坐皇位,所以她要走的这条路是一条充满荆棘和未知的路,她不知道前路是否会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但她不会放弃。
  权势、地位,得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才有用。
  朝廷看似固若金汤,却充斥着各种小矛盾。大邺对待武将,厚其禄而薄其礼,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只是没有那样一个契机暴发。
  两年多以前,镇西大将军林宏被无故召回京,差一点导致高昌城失陷,究竟是谁的错?皇帝召唤人的时候不容置疑,等出了事就随意打发林宏回西北,解释都没有一个。
  闵于安查了很久,才查到些异样,结果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区区几字平衡制约。
  因为担心林宏手握重权会产生威胁,所以召他回京打算削了他的兵权。谁知道有人从中作梗,添了一把火,差点把高昌城给玩没了,皇帝跟没事人一样,也不给个交代。
  这便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么?
  理所当然的,闵于安就想到了自己,不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后来隐居边境,也从老人们口中听到些消息。
  原来,原来她可以不用去和亲的。
  原来将军在她和亲之前就已夺回了一城,只要再多等些时,将军未必就不能护佑江山太平。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
  她以为自己成全了将军,却好像是害得将军愧疚不已,拼尽全力地打仗,最后为救太子而死。
  她的隐忍妥协,她的抛头颅洒热血,全都成了一场空。
  可那时候的闵于安,已没了任何筹码,只能守着将军了此残生。
  怨怼、不忿、恨意、不甘、不屑这些负面的情绪交织在她心里,时间加以发酵,而今终于酿成。
  闵于安知道自己不该将还未发生的事情怪罪于毫无所知的人身上,可她,不在乎。
  她在地狱里头待得太久,脏了便是脏了,她不介意更脏一点。
  等把将军彻底变成她的,就该回京了,还有很多的事,等着她去做。
  ***
  疲惫至极的人还在安睡,闵于安稍稍挪动下身子,怀里的人就不安地动了动。
  收回脑子里头纷乱的思绪,闵于安把人搂得更紧了,手搭在她身上以哄小孩睡觉的手法轻拍她的背。两人相对而卧,闵于安能看见萧启的睫毛颤动两下,又恢复了熟睡的样子,一副很安心的样子。
  所以,自己是可以让她安心的那个人么?
  唇,不自觉地翘起来。
  这一回的战役,萧启没受什么大伤,身上擦洗下来的血也大多属于别人,只不过是劳累过度罢了。所以睡了一觉,脸色就恢复了红润。
  白日里略带煞气的锋利眉眼柔和下来,因为是侧着身子,那半张脸的疤痕也被尽数掩藏。薄唇自然敞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诱人,深入。
  左手仍在她背后轻轻拍打,安抚着她,闵于安搂着萧启的右手却抽了回来。
  手,挑起了她的下颌。
  因为轻抚没有停止,这人睡得很香,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
  闵于安只犹豫了一瞬,就顺从本心覆了上去。
  温软甜香的感觉透过神经传至大脑,闵于安微弯了眼角,犹不满足,加深了力道。
  黑发如海藻一般铺散在枕上,属于不同人的发丝纠缠在一处,不分你我。
  这一吻只略安抚了闵于安的情绪,想要更多,但,还不到时候。于是她想要干些别的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垂落的发丝就惨遭毒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各取了一缕发丝,闵于安轻巧的手指翻动,就打了个发结。
  而后就不再动作了,只搂着萧启闭目养神。
  她有点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萧启醒来以后看见,会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林含柏同学终于达成同床共枕成就,让我们恭喜她!
  还有总得分,小公主:将军=2:1
  猜一猜下一局谁会赢?
  日六结束,无债一身轻,啦啦啦~感谢在2020091423:58:54~2020091519:2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7yen_、沉迷小说,无法自拔、银多发、一口一个天的云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慕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萧启这一觉睡的,省了好几顿饭,直接从白天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可是久违的,没有听到哨声的响起,这一场大战伤筋动骨,林宏干脆连训练都免了,说歇个几天放放假休养生息。
  所以这个点,外头除了寒风刮过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浑身被暖意包裹,舒服得人想要再多睡睡,她一点儿凉意都没有受,包括脸颊。
  按理说,人睡觉,这脸露在外头,是会觉得冷的。可为什么?
  萧启睁开眼,瞧见的不是军帐简陋的顶,而是半露的胸口?!
  她睡意全无,惊跳起来,如闵于安预料的那样,扯动了发丝,发出嘶嘶的痛呼。
  睡了个回笼觉的闵于安也被疼醒,头皮都扯得疼,然后两个人就惨兮兮地蹲坐在床上,抱着脑袋解头发。
  好容易把这糟心的结给解开,头皮得救,萧启问:这头发为何会绑在一起?很明显的,若是发丝打了结不会是这整齐的模样。
  可若是小公主做的,为什么?
  因为想要和淮明一直一直在一起,结发为夫妻,可淮明自新婚那夜以后都没有碰过我,闵于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反客为主,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所以淮明睡觉不愿挨着我,还不肯碰我。闵于安泫然欲泣,才醒来那双眸子里本就是雾气缭绕,眼泪一出来,直戳萧启死穴。
  萧启手忙脚乱给她擦泪,嘴里不停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心乱了,可脑子还没坏,萧启记着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于是脑袋里飞快地思考着合理的理由。
  终于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只是,不会。最后两字声如蚊呐。
  不会什么?
  为了防止闵于安问都有过一次了怎么可能不会,她补充道:那夜我喝醉了,都不记得了。
  闵于安还真没想到她能找出这么个理由,一时有些语塞。待反应过来,话里也有了羞涩,还带着微不可察的揶揄:淮明不会的话,可以问我的
  你若是问我,我能不告诉你么?
  还可以,身体力行地教你啊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的。
  只是,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哭啊~
  萧启打死也想不到,在自己眼里那样纯洁的小公主,懂得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多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
  虽说冬日里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赖床,可前提是,被窝里是让人放松的温度。
  萧启愣是被闵于安的惊人之语吓出了一身汗,敷衍回答道:不急,以后再说吧。便快快爬了起来再多聊会儿,指不定她能说出什么话来呢。
  衣裳什么的都抓紧时间往身上堆,系腰带的时候,萧启听见背后有一声娇嗔:就知道敷衍我!便更加快了速度。
  闵于安是故意说的这话,也没指望萧启能如何,只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吓吓她而已。
  总是这样敷衍自己,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自己好糊弄呢!等时候到了,再让你尝尝后果!
  来日方长。
  怀着这样心思的,不只有她一个人。
  ***
  容初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偷偷摸摸回了自己帐子。
  男未婚女未嫁,这要是给人知道,传出去是要毁了林含柏名声的。
  林含柏度过了煎熬的一夜,虽然心上人就在身边,却不敢太过亲密,生怕露出些不该让她知道的情绪,吓跑了她。心里想着的东西多了,觉就睡不好了。
  背部的伤口疼了一夜,被容初仔细擦去的汗渍重又一股脑冒了上来。
  偏生她不愿吵醒容初。
  庵庐里的大夫不多,这一战伤亡惨重,大夫们忙得团团转,容初是得了林宏的特令来照顾她,但今日一早就得去各个安置伤员的营帐里头忙碌了。
  熬药、包扎、换药哪一件事不耗费心神?
  林含柏只想让她好好休息,哪怕只多睡一刻也是好的。
  所以就只能暗自忍受,疼得浑身哆嗦,也只是攥紧了容初的衣角,好像从这里就可以得到些安慰。
  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了,正巧与容初醒来的时间错开。
  林含柏若是知道自己就这样错过了心上人起床后穿衣的表演,估计得后悔不已。
  再坚持清醒一刻,就能多看看心上人了!怎么就这样睡过去了呢?!
  ***
  来到外头,雪已下得很深了。因着没人走动,也就完好地保留了原貌,一眼望去,全都是厚厚的白雪,不沾丝毫尘埃。压根看不出这片土地昨日浸透了多少的血渍,埋葬了多少英魂。
  有种说法是,天若下雨,那代表老天爷在哭。所以是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昨日逝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