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期末考试还有三天——
仲冬岁寒,微弱光束透过层迭的乌云,打出几个漂亮的影子,只中看不中用,仍旧是阴冷一片。
司思趁着午休的时间出了趟校门,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寒气,冻得她直发抖,边哆嗦着边把巧克力可可放到阮月面前,无不担心道:
“你中午就啃个面包喝杯可可,身体能撑得住?”
阮月这些天学的疯魔,眼下甚至连午餐都省了,就为比别人多学个四十分钟。
听见来人的声音,阮月从题海中抽身,端起那杯还在冒热气的可可轻轻吹了吹,就着杯沿浅浅的啜了一口:“没事儿。”
她本来就不是贪吃的性子,食物于她来说就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如果不是不吃会死,她甚至都想将繁琐的一日三餐略过,倒是眼下这种快捷轻便的饮食,更贴合她的心意。
对面人喝了两三口可可,又捧着书看了起来,这一副不爱惜身体的模样,司思瞧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抢过阮月手上的语文书道:
“先吃饭,吃完饭再学,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
说着,又利落的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塞到阮月怀里,自己则在座位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大有一副监工派头。
见拗不过她,阮月只能乖乖的揪下面包的一角塞入口中,就着可可特有的巧克力香从喉管里顺下去。
不好吃,不如文颂做的汤。
素来对食物不加渴求的她突然冒出来这种想法,也着实把阮月自己惊了一惊,还未来得及感慨自己越变越矫情,就听面前人道:
“你这么努力是不打算和你爸妈怄气了?”
“嗯。”阮月揪面包的手顿了顿,似是解脱般道:“想通了,把自己后半辈子搭进去不值得。”
当年她的成绩断崖式下降,无非就是想让阮培盛和许琴多关注她些,与其说是怄气,不如说曾经的她还保留些幻想,觉得为人父母总是会希望儿女过得好,认为迟早有一天,阮培盛和许琴会对她上点心,分给她些注意力。
只是许琴对文颂说的那番话令她彻底清醒——
世上没有那么多总是,至少她的堕落一直被人看在眼里,不过是嘲弄的讽刺的,更像是给不喜欢自己的人留了个话柄。
何况
阮月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桌上那份手写试卷,脑海中一时闪过很多画面,她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她没有把别人的好意随意踩到地上践踏的习惯。
“那太好了,你这么努力一定可以考上A班,不对一定可以超过文颂考到年级第一!”
打从司思接受她会离开E班后,就对她产生了盲目的自信,听着面前人都开始自吹自擂什么竞赛、状元的洗脑包,阮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不过有一点司思没说错,她那么努力确实是为了考上A班。
一来,A班各项资源力量雄厚,对她未来的发展大有益处,二来,如果能和文颂在一个班,她的计划实行起来也会更方便。
刚还沉浸在想象里的司思,脑子难得好用了回,同她想到了一处,突然惊喜道:
“要是你考到A班,和文颂有了共同的圈子和话题,诱拐良家少男的计划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她虽不知道阮月怎么又突然改了主意,但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前一秒心软后一秒变脸的事情倒也不少见,横竖阮月没吃亏,她自然双手双脚支持。
而且假病历的事情她有所耳闻,说起来阮月的两次失败全都出自她的好心办坏事,眼下提及色诱的事情,她响应的比谁都积极,只是再也不敢插手了而已。
主动往枪口上撞,司思有些心虚,偷偷瞟了阮月一眼,见对方脸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叭叭。
“话说,文颂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如果还是把你当成补习班补课的学生或者妹妹,就算你去了A班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面包就剩最后两口,阮月看了一眼,全部塞进嘴里,一边索然无味的咀嚼,一边回答司思的问题:
“态度?从前什么态度现在什么态度。”
阮月没说假话,文颂对她的态度和从前比没什么变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愧疚心作祟,比之前还要纵容她些。
甚至一度到了没有下限的地步,想到昨天文颂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答应同她接吻,两个人在书桌前亲的昏天黑地差点被何姨发现,她的脸就发热。
阮月总觉得她距离成功就差一步,可偏偏这最后一步,文颂却严防死守的厉害,她不知道该怎么下这步棋。
司思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煞有其事的指导道:“要我说还是你的刺激力度不够,想要感情快速升温光靠两个人根本不可能。”
“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让第三个人加入你们,当有新男人争抢你的时候,会增强文颂的危机意识,挑起他的胜负欲,你就负责隔岸观火,若即若离间一举把他拿下!”
新男人她上哪儿去找新男人?
阮月正想着,喉咙忽然传来阵异样,令她不得不从沉思中抽离,干面包剌的她嗓子痛,刚想拿热可可顺顺,谁想早就见了底,没办法,只能拉着司思去饮水机接水。
热水出水口被几个女生团团围住,阮月看了一眼就觉得不耐烦,干脆接了些凉水打算将就将就,喝完了继续学习。
等着出水的功夫,外头传来一阵骚动,阮月向来不喜欢凑热闹,见杯子灌满了,端起来就打算走。
谁想,被身边的司思一把拉住,激动道:“说曹操曹操到,新男人这不就送上门了!”——
“顾青松?”
“他不是已经被保送了吗,还来学校做什么?”
“我听教导主任说,以后只要不比赛他就会回来上文化课,到时候跟咱们一起参加高考。”
A班鲜少这样热闹,尤其临近期末,原本午休时都会争分夺秒学习的精英们,如今围在一起对着门口那位意外来客窃窃私语。
正感叹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时候,就见消息最灵通的长脸男昂首挺胸来到人群中央神神秘秘道:
“你们知道顾青松为什么要特意回华峰上课吗?”
人们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这正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
作为击剑运动员备战大赛各地辗转本就辛苦,要是他想学习完全可以请家庭教师或是线上补习,何苦浪费珍贵的休息时间专乘回B市上课。
“为情。”长脸男背着手,得意洋洋的说道。
众人眼前一亮,瞧着长脸男胸有成竹的架势,就知道他一定探到了什么内幕,于是纷纷围了过去,目光灼灼的望向他,想听八卦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长脸男面带笑意的享受了会儿众人追捧的目光,挤牙膏似的,又道:“另外一个当事人你们都认识。”
瓜主竟在我身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年级里叫得出名号的风云人物过了个遍,甚至连男的都没放过,也想不出有哪位同顾青松有交集。
有人按捺不住蓬勃跳动的八卦之心,忍不住开口催促:“李敖少卖关子,你快说。”
求人办事还直呼大名,李敖表情不悦,把着关键信息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转而看向正在认真学习的文颂。
“颂哥,别学习了过来听点有意思的!”
打从文颂帮他解围之后,他就一直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不但单方面认文颂做了大哥,还暗自发誓要帮助文颂融入集体。
从此凡是超过三人及以上的活动,李敖都会主动叫上文颂,想要让他快速和同学们熟悉起来,不求他遇到关系亲密的挚友,至少平时不要做什么都独来独往,看着孤零零的怪可怜。
面对李敖热情的呼唤,文颂手中的笔顿了顿,正要措辞如何婉拒时,对方早就急不可耐的将他从座位上拉起,咋咋呼呼的往人群里走。
拒绝于文颂来说本就是道难解的公式,更何况,在那么多人面前拂对方面子这种事,他从没做过,刚刚升起的那点“反抗”心思,瞬间消失殆尽。
算了,听个八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文颂无奈的想。
考虑到文颂是中途转学,先前不认识顾青松这个人,李敖还十分贴心给他来了段人物介绍:
“颂哥不知道顾青松吧,他来头可大了,咱们华峰现任校董康平是他舅舅,互联网龙头顾氏集团总裁顾仁诚是他爸,福布斯排行榜上现在还有他爸的名字呢,妥妥的B市首富。不止这些,听说他家还有红色背景,上面有大人物保着。人家这可是仕途商道一把抓,我敢说,顾青松只要不是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错,别说在B市,在Z国都能横着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顾青松也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纨绔,他本人挺争气的,从小开始练击剑,十五岁的时候就在国际上打出名堂来了,今年年初的奥汉诺威击剑大赛,他拿了银牌。这个比赛含金量高,因为这个才高二就保送B大了,听说只要在下一届奥运会选拔赛开始之前,小赛积分打够了,不用参与选拔就能代表中国出战。”
话罢,李敖觉得嘴里直泛酸水,人比人该死,有的人不但家境好长得帅,连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要不说这个世界不公平,怎么好事儿都让他给占了。
不止他,周围不少人虽然或多或少听过顾青松的名号,但这么详尽的人生履历还是第一次听到,俱是牙齿一酸,没想到听个八卦还得先被天之骄子吊打一番。
倒是文颂表情平平,见气氛骤凉,适时的捧了个场:“真厉害。”
这话一出,李敖那叫一个佩服心想,果然优秀的人都是惺惺相惜的,他颂哥真是个大格局的人。
“所以他的绯闻对象到底是谁,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有人后知后觉合着听了半天,关键信息是一个没听着,不免有些急了。
李敖微微一笑,抛下惊天大雷道:“咱们的老朋友,E班阮月。”
顶着众人惊讶的目光,老神在在的笑笑接着抛出今天第二道雷:“谈过,旧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