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幽山巅,魔宫。
魔宫正殿里缓缓腾起一团黑白相间的雾气,在半空中迅速凝结,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形。房间里的空气蓦地停滞,似乎有无形的威压按在每一个人头顶,境界稍低的奴婢眼珠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只能听见自己的耳朵轰轰作响。坐在首座的黑衣女子轻“啧”了一声,抬手一挥将那威压驱散,四周这才松了口气。
只见那团雾气中缓缓显现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脸上罩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阴阳面具,右半面是白色,左半面是黑色,透着诡异的邪性,让人心生不适——
是阴诡道人。
“什么风把国师吹回来了?还要搞这么大阵仗?”大护法夜怜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但在座的魔将目光何等敏锐,她面上的嫌恶和尴尬是藏不住的。
“难道魔域除了我,没有人通星象吗?”他声音沙哑似乎经过伪装,下巴微扬,流露出傲慢玩味的意思。
“国师高才,星机阁都自愧不如,岂是我们能比的?”
夜怜对这位国师非常不爽。二人是上一任魔皇的左右手,魔皇被雷劫劈得灰飞烟灭,在下一个觉醒真魔之血的人出现前,理论上他们二人应该同心协力操持魔域政务。谁曾想这人转头就当了甩手掌柜,自己满世界逍遥去了,把魔域的烂摊子全都留给她。
阴诡道人线条优美的薄唇微微勾起,不是喜形于色的笑,但透着说不出的期待——
“天棓步危,真魔现世!还不速速整顿兵马,恭迎新魔皇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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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弥对阵星机阁弟子的场面几乎可以用残忍来形容。并不是有多血腥,而是他允许那星机阁弟子先将符咒阵法摆好,然后只出了两招,对方就溃败了,全无还手之力。
邀月趁江弥对战时仔细打量,诧异的发现他竟已是半步跨入悟道境了!
她四岁修行,步入悟道境后出山,统共花了十二年。而江弥四舍五入只修了六年,修炼速度竟比她快上一倍。江弥天资是不错,但绝无可能胜过她,哪儿来这么大才?
她脑海突然一闪而过他浮着魔气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他还在修六欲天功!
堕魔之人比寻常人修炼要快一倍,这六欲天功本就是介于正魔之间、悬崖边走钢丝的功法,一不小心就会彻底堕魔......
等她回过神来,就见青年立在升龙台上,琥珀色的凤眸正温柔又热切地凝视她。江弥有着刀刻般俊美的五官,黑衣黑发,提剑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五年未见,他好像变了很多,看向她的眼神却又一点没变。
四目相接,他倏尔一笑,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分明是:
我会赢。
“……”
邀月恍惚又产生了那种被雄孔雀一边拼命开屏一边挤在眼前的错觉。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羞恼有之,担忧有之,思念有之......还有点难言的欣慰。
不知情者还以为这位万剑山弟子十分有血性,公然挑衅全性;知情者譬如白如玉和星渊,脸色就十分难看——
这与大庭广众之下调情有何异?
少女叹了口气,继而抬手隔空点了点他。那个动作很玩味,似乎有点无可奈何,还有点训斥.....甚至是嗔怪的意思。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江弥却激动的不行,牵挂和思念,心痛和痴狂,铺天盖地倾泻,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全性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下连不知情的群众都发觉不对劲了,好在离云适时登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武魁之争上。
战鼓声响起的瞬间,江弥就已掠至离云身侧,眼底闪过一丝冷漠而愤恨的轻蔑,继而反手握住醒世剑,一劈而下!
离云一怔,血气倒流,心肝俱摧,急忙伸爪去挡。那剑再进一分,鲜血就将从脖颈迸溅而出,冲天而起。他不明白这万剑山弟子为何杀气腾腾,好像他们不是在比武,而是在一决生死。
可离云这一挡并不像往常一样奏效,竟被硬生生削掉了几根尖利的指甲——
万剑山为了以防万一,让江弥带着前代掌门云良的佩剑上场。虽然醒世此前被她的覆水震出裂痕,但离云的爪子再锋利也不可能毁得掉这柄绝世宝剑。
其实江弥用寒潭剑应该也不会出差错,就像曾经那六欲天魔能用一柄铁禅杖接下她的覆水一样,境界的压制比兵器更直接、更可怕。
果然,不出三招,离云已溃不成军,急忙喊停认输,江弥的剑势却并未绝,幸好场内裁判大自在殿长老出手,才堪堪挡下那差点斩掉离云右臂的一剑——
“阿弥陀佛,比武点到为止。”
“我宣布,宗门大比的优胜方为万剑山,江弥为新一代百花武魁!”
数千观众方才回了神,霎时间犹如冷水泼进烧沸的油锅,全场炸了起来!叫好之声大作而起,掌声、欢呼声响成了一片,人人皆将手中昙花向升龙台抛去!
青年站在漫天花雨之中,抬眼望向她——
目光热烈深邃,面容凌厉俊美,此刻世间再不会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如此英姿勃发,如此绝代风华,日光剑光交相辉映,他整个人都被晕染了温柔而灿烂的光晕。
邀月朝他笑了,那笑容根本无法掩饰,像是只有她知道的珠玉宝藏终于埋藏不住,从万丈峡谷中绽放出了绚丽耀眼的光。
鬼使神差的,亦或是早有准备的,她伸指一弹,让那朵雪白的昙花向升龙台飞去。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江弥仿佛又看到少阳峰顶那朵海棠花,穿越万水千山,穿越悠长时光,之死靡它,坚定不移地向他飘来!
可下一秒,暴怒和嫉恨突然从脑髓深处迸发,如一股滚烫的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有人跳起来,将那朵花截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