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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惊悚推理 > 守桥人 > 第五章 谁是白道而谁又是黑道
  来到一大楼(纽约员警总部,都叫他一大楼),经过5分鐘的等待,一个清秀的黑人沙展带海晓来到了埃瑞克分局长的办公室。
  埃瑞克•李•威尔森,这名字给海晓的威武形象在看见他本人之后未免让海晓有些小小的失望。眼前这个带着忧鬱眼神和浓浓文化气息的老白脸,如果说他是某学校老师,海晓认为会更恰当。海晓端详他的时候,他也端详着海晓,两人相视一笑,海晓说了句:「早上好,长官!」埃瑞克摆了摆手:「坐。」
  「茱迪,咖啡,」埃瑞克按了下呼叫,「一杯黑的,你呢?」他问海晓。
  「普通就好。」海晓答道。
  「给他一杯黑的加糖,喝点不加奶的,你试试。」
  「好的,长官。」
  「叫我埃瑞克就好了,我相信我们要一起共事一段时间,不要太拘束,这会影响你的思路。」
  一个美得可怕、雕像一般、几乎和海晓个头一样的义大利制服美女端上来两杯咖啡,长发披肩,微笑下有着单边一个小酒窝。海晓强迫自己立刻低下头不去看她的胸部,接下去腰身,臀部……
  男人都是犯罪型的,海晓深刻地体会过这个道理,看到了就难免会去欣赏,欣赏了就会想去佔有,不达目的不甘休,尤其是混帐美国人,胆大不要脸。
  埃瑞克坐在海晓旁边,眼神如刀,问:「你自製力很差么?孩子……」
  「有些差,我不喜欢冒险,长官,哦……埃瑞克……」海晓逐渐感到了这个老白脸强大的压迫感。
  「我喜欢直率的孩子,很好。」
  「你对于我们这个家族和计画瞭解多少?」埃瑞克一点都不废话。
  「几乎一无所知。」海晓答。
  「hmm……你是属于被命运支配型的?这样不好。」埃瑞克喝了一口咖啡。
  「身后有枪,我在崖边,要跳下去才知道下一步。」海晓说道。
  「无力的小人物?求生欲望下的蚂蚱?这不像你们中国人的作风,更像柬埔寨或者越南人。」
  如果这老傢伙没看过我的资料,那完全就是一个有着神一样预判能力的人。海晓开始逐渐改变他对眼前这个有着忧鬱眼神的老卷毛的看法。
  「好吧,那你对黑天使基金会的组织架构有什么瞭解。」埃瑞克问。
  「你问的是新洲义大利?还是小义大利?」海晓反问。
  埃瑞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很少人能从资料里看出他们内部的问题,这至少说明你是一个用心的人。好吧,我对于更高级的职务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和天使基金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了结,『守桥人』,看名字你也能理解,很多东西需要你慢慢去体会,你参与了守桥计画,你就不会参与我们自己的调查行动,这些是为了让计画更单纯一些,你不瞭解,你就不会有该不该说、或者该对谁忠诚的顾虑和挣扎,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天使基金的一些会议的出席,一些记录,可能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让大家的关係拉近一些。我会叫茱迪协助你,你们各有长处,祝你们合作愉快。」
  埃瑞克只说他要说的,只表达他需要你知道的,这样的人必须做到该走的时候立刻就走,要适合他的节奏。海晓明该这个道理,起身告辞。
  门关上后,埃瑞克拿起桌上的材料开始看了起来,他习惯自己的第一认知,不受任何东西影响的第一观感。
  下楼并没有看到茱迪,直到门口,一辆黑色宾士二门车「嘀嘟」的响了一下警笛。
  专用警车?这东西不多见,家里很有钱的定做,或者局里很重要的人物。
  海晓打开车门坐上去,从香水味,你可以瞭解两个女人是多么的不同。婷婷的很清淡,她喜欢那种亚洲式的清新的,带有水果香的,原野一般的丝丝味道。虽然她人有时候是那么疯狂,但是你能感觉出她骨子里的矜持、平静、优雅。
  茱迪车上的味道则充满了丛林感,野性,甚至带有侵略的,成熟、真实。
  「茱迪•米拉。」她伸手。
  「海晓。」海晓伸手礼貌地握了下。
  「我不喜欢你们局长的做事风格,」她的开门见山让人有些尷尬,「这次选举很重要,怎么会派你这样的菜鸟来,你工作还不到一年吧?」
  海晓没有说话,把安全带系好。
  「就算再忙,也应该派一个起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过来,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强大的引擎让没准备好的海晓后仰了一下。
  她开得很快。
  「不要问你不需要知道的,不要做没有交代你做的,目前就这样,你的任务会由我每次给你,今天我带你去见他们内部一些决策人员,希望你的嫩不会让他们反感。」
  海晓没有回答。海晓知道在一个很自我的人面前,你的任何话都是多馀的。
  车穿过唐人街,在一家义大利餐馆门口停下。
  小西西里,并不起眼的装潢和招牌。门口却站着几个黑西装红领带的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来吃饭的地方。茱迪下车,海晓跟在身后,她从局子里面出来后换上华丽的皮装,配着她披肩的长发和鲜艳的口红,怎么看都不是一块当员警的料。海晓则成了她鲜明的对比,穿着牛仔裤,警校里面发的蓝色毛衣,头型古怪。
  茱迪看海晓的眼神明显带着鄙夷。
  大汉们走近了看着都有点胖,面容也不那么可憎了,倒是有几分憨厚,看见茱迪他们开始吹口哨。
  「看哪,这是谁来了?」领头的一把抱住茱迪,义大利人喜欢动不动就抱在一起,这点让海晓有点烦躁,也不管脸上有没有鬍子、口水,贴在一起来来回回。
  「你爸爸好么,莉莉。」
  「都很好,谢谢你,约翰叔叔,我带来个朋友,和你们认识一下,保罗叔叔他们在么?」
  「哦,都在都在,进去吧。」
  「小伙子,你这身有点土,」约翰大叔拉住海晓,「你这一看就是条子,你不能穿成这样,你要穿点我们这些——」他比划着指着他自己和周围那些大汉:「这样你以后在这里出入才不会碍眼。」他友善地拍了拍海晓。
  进去以后,发现里面正在搞家族聚会,跳舞的、唱歌的、打檯球的、扔飞镖的,完全没有去华兴那种帮会里面的门派气势,倒像是什么正当机构的聚餐。
  穿过聚会的大厅,茱迪带着海晓来到了一间类似会议室的房间。里面几个穿得很休间的中年人在间聊,看见茱迪,他们放下手里的啤酒,除了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其他人都过来拥抱茱迪。
  「莉莉,看见你真好,今天是家族聚会,你应该带你爸爸来。」
  茱迪笑笑:「他昨天感冒了,下一次好啦。今天有朋友要介绍给你们。」
  义大利人这种场面和中国人完全不同,他们不讲究排场,不讲究卑尊,好像普通家庭一样,除了坐在那里的家长保留着一份内敛,其他成员则完全都像家里的叔叔舅舅。通过资料上的照片,海晓知道坐在桌子主席位置上的就是老大保罗,他微笑着不动声色,等待着茱迪过去亲吻他,左手很热情的高个子壮汉是「钳子」阿兰,手里拿着遥控器的西装络腮鬍子是「军师」亚博,右边一个胖得离谱的小平头是「帅哥」本森,他边上拿着本杂志身材适中的刀疤脸是卡特,没有绰号。
  阿兰过来打开海晓伸出的手,拥抱了他一下,说:「家族欢迎你,不要这么拘禁,他们让你来,你要和我们亲热才能做好事情,」
  「好的,阿兰。」海晓微笑作答。
  「哦,小傢伙做了他的家庭作业。(美:表示查阅了资料)」阿兰满意地拍了拍海晓后背。
  他把海晓带到保罗跟前的时候,保罗仍然在观察海晓,有点走神。
  「保,保?」阿兰在边上轻声叫保罗。
  保罗没理他,站起来指着海晓对亚博说了几句义大利语。亚博有些差异,然后紧盯着海晓。
  「小匪徒,我认识你。」保罗走近,气氛有点紧张。阿兰在边上说:「你认识他?你失散多年的表侄子?可他比你帅多了!」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亚博用手势打断了大家,随后说了一句:「差不多,应该就是他。」
  大家都安静了。
  保罗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是那年校园枪击案里面站在顶楼、用双枪打esu直升机的那个胆大包天的小混球。」
  气氛很尷尬,海晓不知道怎么回答。
  刀疤脸过来,仔细看着海晓:「那天我们就在这儿聚会、看电视。天哪,真的是你,我们都一直希望认识你。」
  保罗推开他:「废话,全美国也找不出几个敢在楼顶向特种部队开枪的,后来新闻停止了转播,我们以为你肯定已经被打死了。」保罗挥了挥手,叫大家进来。
  「我们要为这个大胆混小子喝一杯。」
  海晓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干坏事的名气带来的好处。
  一窝蜂涌近来一大批人,海晓转头看见茱迪,她几乎是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
  海晓手里被硬塞了一瓶啤酒,接着听见屋里有人大喊:「打死那帮员警,也!!砍死他个婊子养的!」
  茱迪十分尷尬地站在一边,正当这些人争着过来要和海晓喝酒,门口的保镖头子约翰进来低声在保罗耳边说了几句,保罗立刻打了个响指:「东尼到了,开会。」
  外面的人都撤走了,里面只剩下黑手党这几个老大,海晓还有茱迪,随着门被推开,几个保镖拥着个瘦老头走近来,保罗一行人立刻站起来,尊敬地叫着:「教父。」
  茱迪则走过去,亲吻老头的戒指:「教父。」
  资料上说,目前黑手党是这个叫做东尼的瘦老头是教父,他住在新泽西,而保罗则住在小义大利,掌管纽约的事务。虽然资料里面说得不明确,海晓还是感觉到现在的黑手党实际分成了两个派别,虽然一致承认东尼是教父,但是显然这只是避免流血衝突的一种方法,实际纽约的生意都归保罗管,而保罗正在进行漂白作业,东尼还是走着老一套路线。今天看到他们的见面,海晓心里更清楚了些,保罗这些人没有架子,在一起就像是公司老闆和员工之间,东尼则完全不同,板着脸,喜欢人亲吻他的戒指。
  就坐后,茱迪递给海晓一个本子,然后站起来:「下面我就不能参与了。」
  走出去的时候,茱迪回身,意味深长地瞥了海晓一眼。海晓心里骂着:「这招没用,以为我是小处男?」
  阿兰刚要张嘴开海晓的玩笑,想起东尼在边上,立刻把嘴边的话和微笑都咽了下去。
  东尼坐下仍然板着脸:「上次和你们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对不起,教父,我们不能接受,现在这样其实也很好。」保罗答道。
  「现在这样不符合家族整体利益,保罗。西西里人不会这么做生意。」东尼板着脸看着保罗。
  「教父,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也要有些变化啊,哦,另外您的收入并没有减少,我们所有的收入都按照过去一样每年给您分红。」保罗继续说。
  「可你们这些小王八蛋完全不把我当回事,我什么决策也参与不了。」东尼一隻手拄着拐杖,一隻手指着保罗。
  「您的确年纪大了,需要休息。」保罗婉转地说。
  「小兔崽子,你忘了谁教你打枪,谁教你踢足球的?」东尼把拐杖扔过去,「现在就嫌我老?」
  大家笑了……
  「东尼叔叔,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只不过您那套是有点过时了。」
  海晓在本子上记录下:家族会议2000年10月8日,无利益衝突,家族经营理念交流,教父对于权力的留恋与新生代老大自有理念的分歧。
  东尼还板着脸,停了一下,然后说:「杰克那麻烦怎么办?」
  保罗说:「我们不能插手,现在不能和联邦政府作对,很多事情要靠他们。」
  东尼显得有些洩气。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是你西西里的表哥,家族的一员。fbi那些人下午就会去抓他,让他自首,我们再想法保他出来。」保罗出主意。
  「该死,我的话还不够明白?他不能自首,真见鬼,如果要他自首我来这干什么?」教父东尼挥舞着自己的手杖。
  「可是东尼叔叔,我们不能协助他跑路,如果我们这么做,fbi的人会马上封了我们,还有一些不合法的生意,家族利益会受到损害。」
  「那就找他们商量,那个该死的守桥的呢,他们不就是专门负责协助我们的吗?」东尼问。
  「东尼叔叔,他们从不让步,你是知道的,他们顶多会在协商的时候给出一些好的条件,但是第一步还是要去自首。」
  「法克!(美:操)」
  东尼这时候看见了海晓:「小子,你是新守桥人?你听好,我给你一个位址,你下午去,你把这件事情办好,我的人不能进监狱,你办不好,埃瑞克那件事就完全吹了,你叫他去见鬼!」
  保罗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东尼叔叔,这事情太棘手,这个时候他参与进去,也许会搞砸了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东尼老头摆了摆手:「就这样,我走了,叫你妈妈週末回新泽西吃饭,你可以不来。」老头气呼呼地前拥后呼地走了。
  「你叫海晓?这名字绕嘴,以后我们叫你比利。听着比利,你不需要参与这些事,我叔叔那边的事情都是坏消息,不要让这些影响我们的关係,下午我请你去我们上城的一家俱乐部,顺便吃晚饭。茱迪那妞不适合你,太野,我给你挑些纽约艺术学院的,你不要被她弄昏。」
  「我不会,谢谢你,保,我先回去一下,我们电话联系。」海晓微笑着回答。
  海晓穿过大厅的时候,热情的义大利人又鼓掌又吹口哨,海晓儘量不让自己美得屁颠屁颠地走出了这家名字叫小西西里的餐厅。
  「嘀嘟!」那辆两门专用警奔,闪了一下前警灯,这种特别製作的车都有一个开关,打开了,车灯就会变成红蓝色警灯。
  海晓坐上去,带着墨镜的茱迪正在抽「绿盒子」(纽约一种薄荷烟)。她飞快地把车开到了一家义大利裁缝店,指了指:「去拿你的制服。」
  海晓出来的时候严辞拒绝了那条金边红领带,拿了一条还算暗色的条纹领带系上。坐上车的时候,茱迪叹了口气:「不看你的头型和正面,侧面看你和义大利人没有区别,尤其是你有我们的鼻子。」
  海晓没有搭话,拿了一支白万,抽了起来。
  「我爸爸也是西西里人,不同的是他年轻时候是个军人,是埃瑞克局长的朋友,上一个守桥人。本来我要接班,但是埃瑞克叔叔觉得我不适合这个工作,说我太感性。也许他是对的,希望你是合适的人。」
  海晓在想,女人都是外表动物,看见你形象变了,她们态度也跟着变。
  茱迪友好地开了音乐,问海晓要听什么。
  「京戏。」海晓答。
  「没有……也不懂。」她没好气地放了一段带着女人喘息声音的粉红小猪专辑。
  一路上,她看着海晓,皱着眉头:「如果你真的像他们说的是个敢开枪打esu直升机的人,你就应该喜欢这些不守常规的艺术。」
  「我是个性格分裂者。」海晓有点不耐烦。
  「我们走着瞧,比利,我倒要看看你那李师傅面孔下到底藏着什么!」下车时候她说了句。
  海晓发现一个道理,无论这个女人的外表多么吸引你,一旦发现个性格格不入的时候,再漂亮的脸蛋也会瞬间失去魅力。
  埃瑞克办公室里放了两盒披萨,看见海晓到了,他指着披萨说:「今天我们就迅速吃吧,你好像接了棘手的事情?」
  海晓把东尼要求他去的地址和名字给了埃瑞克。
  「杰克在今年七月从北非的一家航班回来的时候被联调局在机场带走问过话,由于是联邦机构,我们也并不知道详情,只是听说涉及一些违禁品,但是具体是什么联调局的人并没有多说,这件事义大利人一直耿耿于怀,杰克似乎也并不知道他涉及了哪些违禁品,上个月,两个联调局的人开车在去新洲义大利的路上被卡车撞翻,并遭近距离射杀。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目前都怀疑是杰克做的,随后就对杰克展开了通缉,东尼和杰克都认为这个事情是栽赃,由于联调局插手的案子我们一般是要求不过问的,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我也建议你吃了东西立刻啟程,想法劝说杰克自首,你知道,这些黑道人物在被逼急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海晓拿起桌上的披萨,直接向埃瑞克告了辞。
  走的时候埃瑞克说了句:「活着回来,我感觉不好。」海晓愣了一下,他接着说:「不要捲入衝突,不要逼太紧,这些人有时候会非常偏执,我相信你,去吧。」他忧鬱的眼神中露出一丝鼓励的微笑。
  海晓拿着披萨上了茱迪的车。
  海晓知道埃瑞克的担心,黑道人物往往在精神紧绷的时候会殊死一搏,脑子一热,才不会管你外面有几支枪,他就是知道自己要衝出去,这种感觉他也有过。
  「你有风度么?你怎么不抱着那盒子去死?」茱迪开着车,愤愤地骂着。
  海晓回过神,发现怀里紧抱着那盒披萨:「对不起,脑子里都是这案子。」海晓把披萨打开,拿了块虾仁多的递给她,茱迪没搭理海晓。
  「要我喂你么,警官?」
  茱迪白了海晓一眼,吃了三块,海晓把剩下的六块全部干掉,满意地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前面打开有柠檬茶。」茱迪吃饱了,心情也好了一些。
  一路上,她挑了轻快的本土乡村音乐、木吉他、沙锤、南部口音的英文,夸张地还带着口哨。这女人走极端,海晓心里想着。
  离新泽西那个地址两条街左右的时候,他们感觉出气氛的异样。在看了证件以后,新泽西巡警要求茱迪放慢车速,到了那幢二层楼洋房门口,发现联调局比他们快得多,荷枪实弹的探员早已经包围了这个住宅,一个西装探长正在对房子喊话。
  「杰克,把手放在头后,慢慢走出来,你不可能有机会逃走。」
  「滚你妈!」里面回应。
  「杰克!形式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在有人受伤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出来!」
  一隻凳子从里面飞出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茱迪上去给了他证件。
  「nypd(纽约警署)?这是fbi的案子,我们不需要什么pd的人来帮忙。」西装探长牛逼哄哄地斜眼看着他们。
  「我相信我能说服里面的人。」海晓声音不大但是显得充满自信。
  「听着,小子,我们有自己的谈判专家,我再说一次,这是fbi的案子,里面那个杂碎杀了我们两个人,你们给我站一边去。」
  「我有他家人的话要传达给他,你在这里喊没有任何作用。」
  牛逼西装男迟疑了一下,放下扩音器,对海晓比划着:「十分鐘,你有十分鐘,有背心么(指防弹背心)?」他摸了摸海晓身上。
  「这件不行,去换上我们的。」
  联调局的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虽然都是群自大的猪,海晓心想着。
  换上沉甸甸二层钢板的fbi防弹衣,又上了两块肩甲:「十分鐘。」西装男继续对海晓比划着,然后递给他一个对讲机。
  茱迪拿过扩音器:「杰克,我们的人没有武装,正在进去,不要开枪。」
  杰克应该是熟悉茱迪的,但是他没有回应。
  海晓高举双手进了屋,里面的一个小弟手拿散弹枪贴墙站着,指了指楼上。
  二楼沙发上坐着一隻笼子里的黑熊,你从他张开的嘴和兇狠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处在爆发的边缘,他用手里那把长枪管史密斯左轮指着海晓:「楼下的是莉莉?」
  海晓点了点头。
  「那你就是新的守桥人?你能为我做什么?」他神情放松了些。
  海晓把手放下问:「有烟么?」
  海晓思考着,这时候任何一句话都会引起他情绪的崩盘,尤其是「我来带你自首」这样的话。
  海晓点上对方的肯特,问:「你的车在哪儿?」
  杰克摇了摇头:「四周都封锁了,我的车在两条街以外,我们必须和他们拼了,逃是逃不掉的,我没杀那两个员警,他们这是想置我于死地。」
  「硬拼不是办法,杰克,东尼让我保住你。」海晓设法让他情绪稳定,并且自己否定逃跑的极端想法。
  杰克听到东尼的名字,冷静了些:「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听着杰克,我来的目的就是保住你,做到这点,你必须要配合我,外面那些人恨你,如果你做任何极端的处理,我们两个都会被射杀,这不符合家族利益。」
  海晓把自己放在黑手党的立场,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沉着。
  杰克点了点头。
  「如果你够冷静,你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我出去,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后面的事情,我会和东尼处理,我会协助你们找到,你是无辜的证据。」
  杰克迟疑着,眼中闪烁着怀疑和挣扎。
  「如果你死在这儿,你就是毫无价值的。你的案子就结束了,家族也会一直背着这个罪名,所有利益都会受到损害。」
  也许是海晓天生就具备匪徒的气质,他的劝导成了匪徒之间的推心置腹。
  杰克被打动了,他把枪递给海晓。
  海晓站起来对着对讲机说:「嫌犯已经解除武装,我们将从正门走出。重复,嫌犯没有武装,我们将从正门走出。」
  心情放松下来的时候,海晓从视窗发现,不远处徘徊着两架直升机,机身上写着fbi,但是并没有联邦员警的大标志,飞行的高度也不像警务任务那种巡逻和戒备的绕圈,而是一种预备和稳定的姿态。
  「是esu?紧急警务小组?可地面没有他们的指挥。」
  特殊员警学校的训练,让海晓心中升起预警的第六感。
  海晓让杰克的两个保镖把散弹枪从视窗扔出去,缓慢地到了门口,杰克站在海晓身后,海晓再一次拿起对讲机。
  「我们马上要出来,重复,没有武装,没有武装。」
  那边传来清晰的茱迪的声音:「收到,请慢慢走出来,双手高举,完毕。」
  海晓打开前门,门开了。海晓高举双手出现在门口,耳机里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女性冷静声音:「绿灯」。
  杰克出现在海晓后方。
  「绿灯?」海晓心中一震。
  杰克的头缓慢地从海晓身后闪了出来。海晓抬头看见了其中一架直升机的侧门是开着的,一个长长的枪管带着两个支架握在一双深蓝色带着口袋衣服的上臂中。
  一刹那,海晓立刻明白了,他猛地双脚蹬地,身体重重地撞在杰克的怀里,杰克失去重心,向门里倒去,海晓向后撞的时候手拉住了门把。
  这时候枪响了,面前一道气流几乎擦着海晓的面颊,贴着门缝,打在二楼楼梯上,木屑嘣了海晓一脸。
  海晓和杰克都倒了地,听见枪响,外面那些探子没头没脑地零碎地开了几枪,立刻变成大规模的扫射。杰克的两个保镖还来不及反应就在屋内被打得弹跳着缓缓仰面倒下。
  海晓右手压着杰克,左手寻找对讲机,看见楼梯上点50的弹孔,海晓确定了,那架直升机不是esu更不是fbi,是海豹,这也不是一个fbi的逮捕行动,是军事行动。
  「别动,别出声!」海晓呵斥杰克。
  海晓心中暗谢fbi对话机强大的接收功能,让他捕捉到了这射杀前的绿灯,只有特种部队指挥中心下达开火指令会用这个词。
  当四周纷飞的子弹和木屑纷纷掉落的时间转回现实,海晓听见茱迪在扩音器里面歇斯底里地大喊:「停火!停火,要求立即停火,嫌犯没有武装,我们有警官在屋子里。」
  门被撞开,真正的esu小组扛着盾牌冲了进来,有四个人死死地压着海晓和杰克,随后杰克被上了手銬,带了出去。
  茱迪过来扶起了海晓,海晓一言未发,走上车隔着车窗看着杰克,杰克同样看着他。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直升飞机上的狙击手是要就地射杀他们,另一边的西装男在和一个压低帽子的风衣人说着什么,说完风衣人匆匆地走了。
  海晓在车里把fbi防弹衣脱了,扔出车外。
  茱迪则还在外面对那群fbi大喊大叫,联调局显然没把她当回事。茱迪上了车还摇下玻璃,对着外面喊:「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咱们内务处见。」
  西装男过来捡起地上的防弹衣,似乎很无奈地看了海晓一眼。
  茱迪发动引擎,带着强大的摩擦地面的声音,把车开走了。
  「你没事吧?」茱迪问。
  「我没事。」海晓心不在焉地说。
  我该相信谁?海晓思考着,这个枪局里,谁知情谁又不知情?
  「这帮狗娘养的,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把我们当人,他们的案子才不会管我们死活。」茱迪还在骂着:「你很勇敢,我收回我对你的评价。」
  茱迪转头看了海晓一眼。海晓把身体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回了一句:「我们需要知道杰克被关押在哪里,他还会有危险。」
  「什么?你是说他们不是走火,是故意的?我以为是哪个冒失鬼走火后引起的扫射。」茱迪有些茫然。
  这个女人有点傻,怪不得没有派她去守桥。海晓现在一点都不奇怪了。
  「以防万一吧,我们还是需要知道他的关押地点,我好和天使基金的交流。」海晓不想去解释那个绿灯信号,他要等待看清楚谁是白道,而谁又是黑道。
  「你说得对,海晓,我会办妥,以防万一。」茱迪看海晓的眼神已经带了一些佩服。
  海晓把窗户摇下来,他让新泽西的风吹进车里,吹散这桥两边的迷雾。
  埃瑞克准备了两杯苦咖啡,海晓的那杯稍微有些糖。
  「你一定在想,你现在要相信谁?」埃瑞克坐在海晓边上。
  「我不知道,长官。」
  「我瞭解得不太清楚,你躲开的那一枪是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的?」埃瑞克问,「孩子,你需要相信你的团队,这样你才能在这一行做好。」
  海晓犹豫了一下,如果他不能相信他的顶头长官,那么他也就不必再做这个工作了。
  海晓喝了口咖啡说:「现场有两架标识不明的直升机,至少有一架里面有海豹特别战术小组,开枪的是狙击手,目标不是我,是杰克。但是他们会射杀我——假如我挡了狙击镜的话。」
  「你能判别他们是海豹?而不是三角洲、绿贝雷、或者其它什么机构?」
  「我不确定,埃瑞克,但是陆战部队都会通过一个掩体来找到射击的位置,只有海军陆上行动组习惯于在直升机上开枪。」
  「看来鹰校这两年习惯于混合训练。」埃瑞克沉抑了一下说,「很好,你在鹰校的训练有助于你参与这项复杂的计画,守桥总部派你来,也许你反而能给他们惊喜。」
  埃瑞克忧鬱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特种部队的人混在fbi里面……」埃瑞克沉默了。他拿起电话:「茱迪,查一下杰克在北非期间有什么资料,给咱们情报局的朋友打几个电话。」
  「海晓,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之前不要下结论,也不要去猜测和你本身任务无关的事情。」
  到了78分局的时候,老迈叫住了海晓。
  「老迈,嘿,怎么样……」海晓拍了拍他。
  「阿海,说实话,你让我们吃惊了,我们当时对你有两种猜测……」
  海晓微笑地等他继续。
  「要么你是一个帮派小混混,有些背景,为了洗清什么来我们这儿;要么你是一个菜鸟,年轻,刚毕业,对于未来无所适从。可这两个你都不是,阿海,也许你有运气,也许你是愚智的,但这些都藏不住你的眼神。我看好你。」他把头微微向右,右手放在胸前,大拇指向左,微微停顿一下,给了海晓一个典型的美式员警大拇指,随后又给了海晓一个鼓励式的微笑,转身走了。
  他们都很有个人魅力,这就是美国员警。
  海晓摇了摇头,推门走进了里昂局长的办公室。
  里昂坐在那里,凝视着海晓。良久,他叹了口气:「你信命么?阿海。就是你们中国人那一套。」
  「嗯……还好,」海晓回答,「有些事情确实不受你我掌控。」
  「我喜欢看你们中国的一些书,包括毛泽东的一些东西,对于你们中国人说的『不要站错队』这个哲学理论,我很有体会。」
  海晓等待他说完,并开始思考。
  「我和埃瑞克并没有私人恩怨,也没有个人衝突,我之所以没有选择支持他,是因为我们和中国城的朋友有一些生意来往,而他们支援的是李虎,哦,这个你不知道,李虎是曼哈顿中城分局局长。我派你去支持埃瑞克,原本就抱着你会把事情搞砸而我又不必负责的态度。」他说完看着海晓。
  「他们有一些什么东西和义大利人有恩怨或者其他什么,我从来不过问,李虎有他自己的管道。」
  海晓被他的坦诚击中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很惊讶,却又不愤怒,这说明你预知了我的意图。很好,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惊讶我和你坦诚地说出这些?不要惊讶,因为我要对你的能力和位置作重新评估了。这次的投票有三方,内部角逐的已经结束,胜出的是埃瑞克,李虎可能就要让位了,所以两大社团的支持显得对李虎相当重要。华先生支援的是李虎,这个任何人改变不了,东尼原本是希望看热闹,然后交换一些条件,但是你的出现让这件事產生了变数。如果东尼支持了埃瑞克,李虎就落选了,但这也未必是坏事,我从来就不喜欢李虎,这个嘛,你慢慢就知道了。李虎这个人呢,怎么说好呢,有些粗鲁。哦,这并不是指他的个性,是他人性上的东西。总之呢,如果埃瑞克胜出,我希望78还能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係和管道。」
  如果说埃瑞克是带着忧鬱眼神淡泊的人,那么里昂就是一个带着灵敏嗅觉的激进的人。
  临走时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海晓:「这个送给你爸爸,这是中国城商会老唐的一点意思,你爸不肯收,他让我拿给你。你知道你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出了门,想了想,决定回家一趟。海晓拨了越下的电话。
  「哈罗,越下吉他。」阮树的声音响起。
  「是我,我家宝贝呢?」海晓问。
  「在忙,海探长,你回来吃饭么?」阮树答。
  「我回家一趟,估计不回来吃了。」海晓说。
  「回去干嘛?挨駡?哈哈哈,你确定你能吃上饭?」阮树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畜牲,海晓不想搭理他:「别废话,我要和我家宝贝说话。」
  「喂!」为婷那边甜甜的声音。
  「哈尼(美:亲爱的),我要回家一趟,不回来吃饭了。」
  「哦,那你几点回来呀?」为婷有些撒娇地问。
  「九点左右,我会想你的,你乖乖帮阿树弄店里生意哦。」
  「嗯呢,你早点回来,我去忙了,亲亲。」
  海晓冲着听筒「么么」的时候,那边传来阮树的声音:「嘿!你真噁心,我给你留点吃的吧?你确定你能吃上饭?」
  海晓一怒,掛了电话。
  「哈嘍?哈嘍?阿海?……大虾,还是老样子,阿海回来吃……」阮树交待。
  到家后,海晓他父皇手舞足蹈地在家听莫札特,神叨叨地坐在沙发上冒烟,手里打着拍子。丁阿姨正在厨房做着饭。介绍一下,她是海晓父皇的爱妃,苏州的一个老师,海晓还是蛮喜欢她的,虽然有着苏州小女人的种种爱算计的毛病,但是海晓还是蛮喜欢她,她无数次的从父皇的藤杖下解救了海晓。
  父皇看到海晓进门,心情更好了,嘴里还哼哼唧唧,用眼神瞟着海晓。
  海晓拿着盒子颤颤悠悠地走过去。
  「拿来。」他威严的呵斥了一声,打开,是一块镶着鑽的西铁城表。
  他父皇皱着眉头:「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啊,这个是分局领导送的,啊,这个……」海晓看见他爸就慌慌张张,就心里发毛。
  「你们分局领导会送你东西?胡说八道,到底是什么?」他长驴脸一下子又拉了起来。
  「这个是中国城老唐托我分局领导送你的。」海晓开始感到压力。
  他父皇的嘴立刻张得老大。
  「你这混帐,我从小让你学好,不要去和那些越南人混一起,你看看,好不容易你有一份正当职业,你又学着去收人家什么东西?让你做上等人,并不是要求你要挣多少钱,是要你做个正直的人。」他吐沫星子飞溅在海晓脸上,开始用手指点着海晓的头。
  「爸,不用这么上纲上线,这是美国,也许人家只是好意?你如果不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就当交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啊,你不是经常去唐叔叔那里演讲经济学那套狗屁。」海晓毫不客气,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主意的扎辫子小奴才了。
  父皇脸上带着不能置信的表情:「你……混帐东西!!!要你来教训你老子?」
  抬起手的时候,突然发现海晓现在已经比他高一头,当然腰里还别着枪,衬衣领子上「nypd」几个银线绣的大字也很有威慑力。
  「宁清,寧清,」丁阿姨听见父皇的怒吼,连忙从厨房赶出来,「马上要吃饭了,你这是干什么?」
  海晓和他父皇俩僵持不下。
  父皇连盒子带表「咣当」一声扔在了门口,海晓弯腰去拣,顺道开门。
  父皇在里面怒駡:「不成材的废物。」
  海晓觉得脑子上的青筋咚咚地跳,深呼吸,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他整理下礼品盒子,抬头看见了对面阮树家的小门。(成年以后,阮树三兄弟都搬到酒吧楼上去住了,阮妈妈怕吵,自己住在这里,偶尔阮树他们会回来。)
  海晓毫不犹豫地敲了门,既然他不领情,这东西也不能浪费。
  「晓晓?」阮妈妈看见海晓十分高兴。
  「阿妈,我还有任务,过来看我爸,这个给您。」
  阮妈妈打开盒子,一惊:「这个多少钱啊?这么贵的东西!」
  「阿妈,你拿去用好了,这个是我们头儿给我爸的,他无福消受。」海晓觉得已经受够了那偏执老毛球的气。
  「啊?你们又吵架了?晓晓你要听你爸爸话,他很有学问,他不会害你。」
  「好啦,阿妈,他那个人你知道,我没时间去对付他,这个你留着用,或者卖掉给自己买点什么。」海晓说完抱着她亲了一下,开门走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模式,他爸一生都是这样,他寧可用一切来维持他自身的一种对生命的尊重,丝毫不越过自己的道德底线,可能有时候他的倔强和严肃是那么令人反感,他保持着他精神上的富足。
  阮妈妈随和,无私地用手里能用的一切支持着阮雄,阮树父子经营的越青,她不会去过问钱从哪里来,可能这也是一种幸福,去守护自己爱的人,无论对错。
  海晓回到越下还很早,他们刚刚开饭,为婷嘴里含着筷子,转头睁大眼睛看着海晓。本来想冲上来,但是被边上一个西班牙雀斑女孩子拉住亲亲热热地说话。
  「嘿,雪娜。」海晓脱了衣服坐在桌子边上,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抢阿鬼已经夹到碗里的春捲。
  阮树从厨房出来,端了个盘子,上面是拌牛肉。
  「你送阿妈那个表要8千多美金吧?你又把你爸的东西拿出来给人。」
  「那又怎样?他无福消受,还不允许百姓过上幸福生活?」海晓含糊不清地咬着春捲。
  「我让大虾明天拿去卖掉,补充会里的经费了哦?」阮树把盘子放在雪娜和为婷跟前。
  「随你们大小便,快点,我要吃那个猪肉包,好饿……」海晓嘴里填满了东西。
  「斗马!大虾,海叔要吃那个辣椒多一点的!」他冲着厨房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