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极速的雨燕,他们的剑法缠绵如双生,好似划过天际的银色流星。
第一轮斩杀完毕,两人背对背,持剑对准水下,防备那些不怀好意的水灵兽。
又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对付它们不难,但水兽实在太多了,又这样聒噪,咆哮尖利,想必整个山宗都能察觉到它们的动静。
难缠。
鱼阙看着水下跃起的水灵兽,剑法狠快如斩刍狗,来一个杀一个来了两个杀一双,眼中的幽紫大作。
但如此凶猛的她,倒是更像如临大敌又无自保能力的小兽,跟初来晏氏的她一样。
晏琼池很想欣赏她炸毛的可爱模样,不过没空继续玩儿了。
一个斩浪将包围逼近的水灵兽都掀进了月门内,往震怒的水灵兽面前吹了一口气,大门“啪嗒”关上。
顽劣的少年拉起鱼阙踏浪而去,任那些水灵兽困在月门后着急。
它们从来没有这般狂躁,控制不住地四处奔走,狂吠,血水的腥气激起野性,相互撕咬。
虽然晏琼池说他不识路,但鱼阙觉着他对逃跑的路线很是熟悉,并且一路跑一路摧毁墙上的留影石,毫无做了小贼的心虚,嚣张得好似惯犯。
果然不愧是晏氏子弟么?
晏琼池单臂抱起鱼阙,自含章殿的西南角撞出去。这么一撞,居然就突破了虚幻的空间,两人落在一处低洼的水洞里。
水洞面前又是一段弯弯绕绕的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鱼阙终于见到了亮光。
赤鹭渊的出口居然是在远离山宗的某座山的山腰。
从闭塞窄厌的小通道突破,看见的是天边微微泛着鱼肚白,即将破晓。
“鱼道友的身手真是越来越利落了。”晏琼池似乎很满意此次的行动,夸夸道,“虽然分开了二十年,但我觉着我们默契得好似从未分开。”
“含章殿弄出那么大动静,追查到五番印是你盗取的怎么办?”鱼阙有些担忧。
其实还是在担心自己,万一查到她怎么办?
“我不鼓励使用暴力,但是不得不使用时我也不会客气。”
他倒是满不在乎,“况且我们可是共犯了,别说这个啦。你潜入藏书阁是为何啊?”
鱼阙摸出那张被自己撕掉的书页,又摸出莫签字,严肃道:“这上面记载的法器和暮敲钟一模一样,但是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你可有眉目?”
“没有。”晏琼池摇头。
“不过这古海国密文在蓬莱洲上一定还有人能认得出来,你倒不如去寻一寻,也许会有线索。”
“……这样啊。那我现在得去把那只斗笠找回来。”鱼阙担心那个不知去向的斗笠会带来杀身之祸。
“鱼道友若是喜欢斗笠的话,我再去给你买好啦,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他装作一点也不了解鱼阙的焦急担忧,语气快活:“鱼道友戴斗笠真是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鱼阙斜了他一眼,并不是很想听他的浑话,一心要去找斗笠。
“好啦,现在山宗的人应该往这边赶了,我们现在快些离去才是。”晏琼池收了笑意,连忙拉住她:“不要去,鱼道友。”
“不行,斗笠如若被山宗的人捡到,岂不是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她执意要去捡斗笠。
“如果你刚好被他们撞见呢?”
对啊,万一刚好被搜山的山宗弟子撞到呢?那岂不是百口莫辩?
越来越多的流星划过天际,那便是听到含章殿动静赶来的山宗弟子。
再不走,很可能他们会被发现。
到时候真的是难逃一劫。
第48章 【蓬莱秘史06】
◎二十年前本该生长的悸动◎
赤鹭渊的附近山峰散发亮如白昼的光芒, 四道光柱从天而降,好似牢笼一般将这片区域笼罩。
山顶上的法阵被六门长老启动,邪祟将在光牢里无处遁形, 有罪之人也无法逃脱。
含章殿被盗那么大的动静令山宗警惕,山门中的弟子此刻不管在做什么, 都自发地将赤鹭渊周围几里地都围困, 以防止有什么可疑的人逃出去,负责监视宗门领域内异动的呼哨灵鸟盘旋头顶。
行动可谓是迅速非常。
鱼阙犹豫的这一分钟里, 两人面临的情况变得越来越严峻。
光牢正在自上而下的结出网, 若是这网一结成,那么处在这片区域的所有能跑会跳的生物的活动轨迹都将会被捕捉。
到时候两人的行踪必然暴露。
见此情况, 鱼阙知道现在已经顾不得那斗笠在何处。
他们得在六门长老将赤鹭渊封闭起来之前逃走, 若不然被捕捉到行踪,麻烦更大。
晏琼池叹了一口气, 说:“该跑的时候便不要犹豫嘛, 你看现在麻烦了。”
话毕, 他抽出三千霞法衣, 慢条斯理地穿上。
三千霞法衣绣着晏氏的家徽。
它还是一件隐匿的法器,传说这是天人以云霞织就的布料以鲛筋缝合的法器。
不过晏氏好像也很喜欢给自家出产的宝器编故事,故事真实性不可考。
但三千霞法衣的能力确实奇特,它能在任何雾气里隐匿自身。
不管是山岚还是水汽交织形成的雾幕, 但凡有一缕雾气在,法衣就能庇护主人。
“开阴路会被这光牢或者呼哨灵鸟锁定, 鱼道友, 咱们还是从大家的眼皮底下走比较安全……但是法衣我只有一件诶。”
他是有三千霞法衣, 可她没有。
鱼阙低头思考自己该怎么办时, 又听得少年懒懒的声音说:
“若是鱼道友不介意, 我可以抱着你一起走,鱼道友辛苦了一晚,也省得奔波劳累。”
法衣的隐匿范围不大,但鱼阙缩在他怀里也足够裹住,两人一齐逃走是不成问题。
但能将人缩成袖珍大小的术法多的是,为什么非得、非得抱着她走……现在不是该扭捏的时候,鱼阙点头说一句有劳,便被面前的少年提溜起来。
她个子算不得高挑。
不知为何,一直以来鱼阙的发育速度都很慢,被晏琼池抱在怀里显得小小软软一只。
他哈哈地笑,语气带着宠溺,“我记得晏琼渊还有一件三千霞,改日我去将他的衣服盗来,我这件改改便送与你好啦。”
想了想,又说:“你可不能再拿它来换不值钱的蝉灵甲,至少交换更有价值的东西吧?比如两棵更高阶一点的草药,这样我没有意见啦。”
“……嗯。”
说起这个鱼阙就羞愧。
玄黑色的法衣是钩夫人的遗物,同样出自玉金山,自然价值不菲。
虽然和钩夫人有仇怨,但法器确实很好,就这么被她换了蝉灵甲,也是有够憋屈的。
原本就别扭的鱼阙这下完全把脸埋到衣服里,催促道:“快走吧。”
于是晏琼池披着三千霞,怀里抱着她,借着林间朦朦胧胧的山岚,与极速支援含章殿的弟子背道而驰。
赤鹭渊外的林子幽静凄冷,不像是会有人踏足之地,想必炎炎夏日和这里没什么关系,静谧和凉意是此处永恒的主题。
鱼阙低头看着埋在土里的动物骸骨,明白了临近清晨却静悄悄的毫无鸟叫甚至是活物的气息。
罡风太盛,会杀死范围内的动物。
闻讯赶来的太和真人站在云端之上。
同僚几个白胡子老头脸色非常难看,低声在议论什么。
从太和真人不动声色的模样来看,她显然对含章殿失窃一事兴致缺缺。
那个孩子前来拜访,她便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只不过没预想到会他如此恶劣,居然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若是被查出来必然是要牵连他们这些在山宗避世的晏氏。
这么多年的矛盾必然要被挑开,保不齐面前这群老头会揪着这个不放。
他们一直排挤晏氏,有了机会更不可能放过,处理不好就麻烦了。
沉思间,太和真人又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将视线转向某处,云端下是郁郁葱葱的寂静之林,有缥缈山岚飘逸。
晏琼池用宽大的三千霞法衣袖子遮在鱼阙身上以确保不会被发现。
鱼阙安安静静地窝着,敛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看着袖子下的少女,仰脸朝云端方向看去,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说:
“鱼道友,我们两个好像逃窜的小贼。”
鱼阙哪里有心思跟他说笑,心想他们两个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拜他所赐,压低声音略带埋怨:“若不是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许我们便不会这般狼狈。”
她原以为他们只是悄悄盗宝,没想到这厮几乎把整个含章殿都捣毁了……要是被山宗捉到可怎么办?
山宗好歹是蓬莱洲四宗之一,并非酒囊饭袋之流,将含章殿弄得一团乱那不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我也没有办法,含章殿里有留影石,会记录咱们行窃的过程,不破坏不行……再说水兽那么凶凶也没给我机会嘛。”
晏琼池语气窘窘,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低声安慰道:“别愁眉苦脸啦,阙儿丢斗笠焉知非福?”
说起斗笠,鱼阙忍不住低声骂了他一句。
少年轻笑,假装没听见。
穿过密林避开呼哨灵鸟的追捕,两人终于到达光牢边缘,可网已经结成,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鱼阙的眼睛里才流露出询问的神色,晏琼池便拿出晏静休给的法器,不紧不慢道:“这个时候就得仰仗太和真人给我们带来的仁慈了不是?”
太和真人把守多个隘口,从她那里取来的法器能生生破开结界屏障,也是为两人划开生路。
尽管防守严备,但山岚还在,清晨的阳光未能在第一时间驱散这些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