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侯夫人和他是少年夫妻, 架没少吵, 可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恐怖的表情,吓得止不住咽唾沫。
武定侯根本不理会这个无知的妇人,躲了那么久,到底是躲不过去。那个多疑的皇帝,只想斩草除根!
战事没有露一丝的风声, 一道出征的圣旨更是晴天霹雳,那一日皇帝提起威远伯府其实就是试探了。
死死握着圣旨,武定侯没空再管那养尊处优惯了的妻子, 唤了亲卫一声:“去把你们世子从女人的肚皮上拎起来,要是敢反抗, 直接杀了!”
“侯爷!侯爷!”侯夫人见他大步流星离开,跌跌撞撞跑上去抓他,被他一甩手摔到了地上。
武定侯边走边吩咐亲卫集合。
圣旨上写明即可出征,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哎哟,你们看见了没,那武定侯身后的是他嫡长子吧,盔甲都快要把他压跨在马上。”
“这么个窝囊废去打仗,别还没见到敌人就先投降了!”
“都说虎父无犬子啊,怎么就得了这么个丢祖宗脸的东西。”
“这仗还能赢吗?”
围观武定侯出征的百姓们七嘴八舌,总之就不看好武定侯父子□□。
出征来得突然,武定侯夫人到林家见到儿媳妇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出了城门。
看着好好躺在床上的林幼涵,武定侯夫人这个婆母一想到儿子可能有去无回,气得直接冲过去要把烫的舒舒服服的儿媳妇给拽下来。
“你丈夫都上战场去了,你倒好,居然在这里躺着!我们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林幼涵身边的婆子吓得尖叫,以身去档住行凶的侯夫人。
武定侯夫人却不依不饶,非得要把林幼涵拖到地上狠打一顿。
刚听到说丈夫居然出征了,林幼涵也是一愣,下刻却是在床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居然出征了?那可真是老天爷有意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母亲你想想,哪个有出息的人物不都得先劳其筋骨……这是好事,好事啊!”
林幼涵的态度无疑是在刺激武定侯夫人,只听武定侯夫人厉声骂一句贱妇,就张牙舞爪上前要撕她的嘴。
屋里乱成一团,婆子丫鬟们真的害怕出事,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我们世子夫人怀着孩子啊,夫人您这真想要世子无后啊!”
一句话,整个屋子都变得安静无比。
武定侯夫人依旧表情狰狞,错愕和惊喜一点点从她眼底腾升而起。
“有、有了孩子?!”
林幼涵搭在小腹上的手轻轻抚摸着,朝婆母露出笑容:“是啊,这孩子真是我的福星,来得多是时候啊。”
而武定侯夫人不知道是高兴得失态了,还是想到她和儿媳妇直接那些乱七八糟的矛盾,一时楞在原地。
林幼萱知道隔壁长房被武定侯夫人闹了一顿,把刚放嘴巴里的桃子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和甜酸的汁水在口腔中,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还是脆桃好吃。”她像个孩子一样笑得高兴。
冯妈妈看着已经快空了的碟子,把手挡上头:“吃完这块可不能再吃了,脆桃不好克化,一会要用午饭了,再吃积食了难受。”
林幼萱三两口把桃子吃完,放下小木叉子,为自己的嘴馋狡辩道:“这可是舅舅在路途上见着,特意让人送来的,我当然不能辜负舅舅的心意。”
“反正我是说不过您。”冯妈妈无奈地收走碟子,“武定侯夫人还在府里呢,看样子是要留下用午饭了。”
“知道自己有了孙儿,那不得想办法把宝贝疙瘩孙子弄回府去。”林幼萱厌烦地翻了个白眼,“不得不说啊,岳氏是真的走运,这就有个冤大头撞上来,给她分摊银子了。”
她这么一说,冯妈妈才反应过来,惊讶道:“所有大姑娘一开始就想着要用孩子威胁侯府,让侯府帮衬?”
“可能只是巧了吧,反正帮衬不帮衬,岳氏这辈子都栽我手上了,我先把银子要回来。往后她只能看我脸色过日子!”
林幼萱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痛快了许多。
大理寺那边今早就送来消息,说账目确实对出问题了,然后就把许总管事抓走。
这是她祖母的人,祖母怎么能够让自己名声有损呢,这些年又是岳氏管的家,岳氏自然就是要被供出来那个。不过这个黑锅岳氏不算是背,毕竟她贪的每一笔都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牵连下去,连带着岳家人都得为了挽回名声掏银子,到时候,岳氏就真的成了万人嫌,连娘家这个庇佑所都没了。
夹缝求生的滋味,她当然得让岳氏好好尝一尝!
冯妈妈心里也是痛快的,先眼神都是飞扬的:“说起来,大理寺的老爷们是真的尽心尽力,想来他们也实在看不下去一大家子欺负您一个个。”
林幼萱也发现这事顺畅无比:“确实多得他们愿意给我讨这个公道。”
哪怕此事只是个幌子,为的还是父亲留下的信,如此顺利就收拾了岳氏,已经是出乎她意料的惊喜了。
做人啊,不能太贪心,不然容易折了福。
父亲的信藏在那里已经有了眉目,顺带能把岳氏收拾了,林幼萱心情十分不错,跑到花池给自己种的各种药草松土。
走到已经开花的紫花地丁跟前,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陆少渊那张脸。
……他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恨不得天天冒头的人,这几天倒是安静得很。
想到这儿,她猛然地站了起身。
她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陆少渊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顶多算个同伙,没有别的关系!
她拿着小铁铲铲,耳根发热,在福丫投来疑惑的眼神中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蹲下:“被一只窜出来的小虫子吓了一跳。”
福丫从来不怀疑她的话,走上前笑得灿烂:“让我来吧,省的那些不长眼睛的虫子再吓着姑娘。”
“姑娘,外头有宋记的人,说来送桃子。”
桃子?
林幼萱看了一眼冯妈妈正支使小丫头们抬到后院的桃子。
宋记刚送完舅舅的桃子,又送来新的桃子……她已经猜到肯定是某人找的借口。
冯妈妈站在台阶上发笑:“舅老爷可真是,送还不一块都送过来,可能啊……这几框是脆的,新送来的是能甜到人心里去的!”
别人听不懂冯妈妈的意思,林幼萱哪里能听不懂,脸微微发烫着,嗔了她一眼。
“劳驾妈妈再帮我去走一趟吧。”
冯妈妈抿着嘴笑,脚下却风风火火赶去接桃子了。
林幼萱目送她离开的背影,视线一直落在院门外那片翠绿间。
还真是赶巧了,怎么刚想起他来,他的东西就到了。
好不容易刚压下去的那张脸又浮现在脑海里,叫林幼萱不自在地甩了甩脑袋。
不就是凑巧,难不成还能是心有灵犀不成,更何况也不是他亲自送来的。
刚远去的脚步声就那么突兀地重新响起,冯妈妈走到半路就遇到无奈的吴大,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后,冯妈妈就又不停歇往回赶。
“怎么就回来了。”林幼萱看到去而复返的冯妈妈,不知为何心跳加快。
冯妈妈上前来,跟她道:“桃子有人抬进来,但有人在外头等着见姑娘一面呢。”
林幼萱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楞了楞神:“是他吗?”
“我的傻姑娘,还能有谁。”冯妈妈在她傻愣愣的表情中无奈又好笑,拉着她一路往外走,压低了声音道,“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吴大说他到宋记的时候,怎么看着像要出远门,马背上有行囊。”
出远门?他不是要准备参加科举的,怎么不温习,反倒要出远门。
林幼萱心跳微微有些快,她一路跟着冯妈妈来到后门,看到了停在巷子里那不起眼的马车。
她往前走了一步,马车里的人似乎有所感应,将遮挡的帘子撩开了一条缝隙。
明亮的光线照入他眼眸,将他看向她的目光骤然加了一把柴火,骤然变得炙热起来。
林幼萱在他热烈的目光落在身上前先低了头,任心跳越来越快,面上亦平静无比。
“二姑娘,事出有因,又紧急,所有车上除了我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还请二姑娘见谅。”
陆少渊的声音在她上车前传来,清朗的嗓音温柔带着歉意,叫人听了也不忍责怪。
林幼萱步子微微一顿,但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陆少渊看出了,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虽然只是轻轻托一把,但力量是实实在在从他手掌到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胳膊上,叫林幼萱不自在又莫名的心跳加快。
需要她抿紧唇才能将不停往脸上涌起的热浪压下去。
她快速钻进马车,帘子随着落下,略微昏暗的光线中,她看见了车内坐着的另外一个年轻公子。
是不到弱冠的少年模样,浓眉大眼,在她投去视线的时候咧嘴一笑,爽朗道:“见过嫂嫂!”
知道他来见自己,她没有想着避开,在他说车里还有他人的时候,她心想那肯定是他信任的人,所有她也没有忸怩顾忌所谓的礼法离开,却在对方一句嫂嫂中吓得立马要站起身走人。
陆少渊见她脸色骤变站起身,一脚就朝不靠谱的弟弟踹过去,情急之下去拽住了她的手。
“他素来没正型,你别理会他。”他拉着她的手解释。
指腹所碰触之处都是温温的细腻和柔软,陆少渊后知后觉自己做什么了,眉心一跳,当即撒开自己那越了规矩的爪子。
林幼萱也是被握得一怔,在他撒手后还有些回不过神,再也压不住满面通红。
陆少清是个看不懂气氛的愣头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还嘿嘿地笑:“是我不好,见着二姑娘过于激动了,您别恼啊。”
不过愣头青的道歉来得很合时宜,让陆少渊也有了缓解尴尬的时机,他轻咳一声抬头看向那羞红了脸的少女。
“二姑娘,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五个月……”
三五个月,正好是快要到科考的时间。
她眉心一跳,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重新坐下,垂眸听他的后话。
可是刚刚被他握着的手像着火了一样,一阵一阵发烫,手心里更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
干燥、有些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