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鹜行不满足将人尽数纳入眼中,细看着她的每一寸,“等不来公主的礼尚往来,奴才只能自己过来了。”
雾玥忙说,“你不是不在京中。”
可不是她有意不去的。
谢鹜行轻笑了笑,“公主怎么知道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雾玥红了脸,不想承认是她特意打听,她朝贺兰婠看去,“方才听表姐说的。”
贺兰婠都不知道两人说得什么,感觉到雾玥在桌下轻轻扯自己的手,接话道:“是我说的。”
小公主抹不开面,就让他来哄着罢。
“原来如此。”他淡淡说着,看似不经意的抬了抬仍用白布包扎着的左手。
果然,雾玥一看到就忍不住问,“你的伤还没好?”
谢鹜行不甚在意的垂睫,跟着看向自己的手,“好得慢,公主知道的。”
早早好了,还怎么让小公主疼惜,怎么用她软腻的小手捧着自己的手吹气。
雾玥猜他又是改不了那坏毛病,自己不看着他就这样,蹙眉板着脸道:“过来给我看看。”
谢鹜行走过去,缠在手上的白布被解开,犹如在层层解开他的渴念,手掌被拢住的同时,他屈拢指尖虚握住,清霁的眼眸深处暗流浮动。
想揉进去。
雾玥丝毫没有感觉到,那些无形在她周围贪婪觊觎着,随时可能的缠绕上来的藤曼。
仔细检查过他的伤势,倒是没她想的严重。
贺兰婠诧异看着雾玥熟练习惯的给谢鹜行处理伤口,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恍然,还没见过公主给内侍包扎伤口的,不过看两人自然的模样,约莫是过去就如此。
那时一个是无人问津的公主,一个是受人欺凌的小太监,也算共患难过,所以把他当自己人了。
谢鹜行没有打算多留,待雾玥给他包扎好,便放下手道:“多谢公主,我刚回到宫中,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等得空再来看公主。”
雾玥点点头,又叮嘱道:“回头我要检查你的手。”
谢鹜行笑笑,向贺兰婠示意告退。
贺兰婠看着谢鹜行走远的背影,扭头朝雾玥道:“你们和好了?”
想起之前自己的信誓旦旦,雾玥不自在将鬓发挽到耳边,“你不知道他有多不会保护自己,还说什么掌印,也就听着威风,实际不知怎么被人欺负,看他实在委屈可怜,好歹主仆一场,我总要照顾一二。”
雾玥絮絮的找了一堆借口。
贺兰婠总觉得她口中的谢鹜行和自己听到的不是同一个。
可怜?怕是除了雾玥没人会用这个词形容他吧,她听到的可都是什么不择手段,乖张暴虐。
谢鹜行走过中庭,看到兰嬷嬷在廊下神色紧张的看着自己,弯笑朝她略一颔首,“嬷嬷。”
兰嬷嬷走上前,试探道:“掌印来看望公主?”
谢鹜行知道她担心自己会把小公主的秘密说出来, “嬷嬷不必如此不放心我。”
兰嬷嬷依然警惕,一年的光景,眼前之人已经与当初长寒宫那个老实内敛的小太监相去甚远。
清远雅致的气度让人一不小心忘记他西厂掌印的身份,带笑的眉眼更是不露山水。
谢鹜行见兰嬷嬷没说话,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不会告诉公主。”
至少现在不会,但小公主迟早要知道。
过了半晌,兰嬷嬷才道:“我相信掌印。”
谢鹜行颔首往前走。
“等等。”兰嬷嬷叫住他。
兰嬷嬷似探究一般深看着他的眉眼,许久摇头道:“没事了,掌印慢走。”
离开照月楼,天上就忽然飘起了雪粒子,仲九想给他打伞,谢鹜行摆手,就这么往养心殿走去。
高全照站在大殿外,看到谢鹜行过来,走了两步到台阶上,“咱家盼了掌印许久。”
谢鹜行笑说,“有劳高公公通传一声。”
高全照引着他往前走,“皇上正等着掌印。”
谢鹜行走近殿中,朝着龙案后的元武帝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元武帝正翻看着谢鹜行先一步让人呈上来的折子,片刻,抬首看向他,“办得不错。”
元武帝面色如常,身上隐隐一股的硫磺混杂着草药的味道,是长时间服用丹药所至。
谢鹜行低敛着眉眼,“微臣不敢居功,为皇上解忧乃是微成本职所在。”
元武帝满意颔首。
谢鹜行清黑的眸子里划过讥讽,狗皇帝拿他当刀,什么让人诟病的勾当都让他去做,待到他日无用时,弃了来平众怒便可。
谢鹜行从袖中取出一个玲珑的锦盒,“微臣此次离京寻到一枚据传乃是无爻真人所练的丹药,特奉给皇上。”
“哦?”元武帝深眸一聚,示意高全照。
谢鹜行将锦盒递给高全照,就听元武帝道:“拿去给玄清子。”
谢鹜行眼中波澜不动,叩首告退。
*
自从萧衍死后,雾玥隔三岔五就回去看望顾意菀,几次下来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不少。
临到冬宴前,她特意去邀顾意菀一同去。
顾意菀知道冬宴的事,只是她不想去,也没心情去,于是摇头婉拒:“我就不去了。”
看着顾意菀日渐消瘦憔悴,郁郁寡欢的模样,雾玥实在难以放心,“皇嫂这么整日待在屋里也不是办法。”
顾意菀想让她宽心,借口说,“你也知道我怕冷,等开春了我再与你去春宴便是。”
顾意菀都如此说了,雾玥也不好勉强,“那嫂嫂可有服药调理。”
“老毛病了。”顾意菀含糊道。
“不吃药怎么行。”雾玥想起陈泠,“我认得一位太医,医术了得,不如请他来给你瞧瞧。”
顾意菀多年来不知找多少医者看过,怎么看也都是这样了,但又不忍心拂了雾玥的心意,“那好吧。”
雾玥见她答应,松神一笑吩咐合意去太医院请人。
陈泠很快过来,弓腰向两人行礼,“微臣见过太子妃,见过五公主。”
“陈太医不必多礼。”雾玥客气道:“我让你来是想让你给皇嫂诊诊脉。”
顾意菀朝陈泠微微一笑,“有劳。”
陈泠拿出搭脉枕,示意顾意菀将手放上去,陈泠搭指上枕脉,片刻收回手起身回话:“据臣诊断,太子妃乃是胎中所带的痼疾,导致身体亏虚,想要调理恐怕需要一段时日。”
与顾意菀所想无二,她只含笑点点头,让人总陈泠出去。
陈泠却拿笔写了药方,“太子妃先按此方服用,待一段时日后再做调整。”
顾意菀愣了愣,点头让宫女收下东西。
陈泠走后,雾玥陪着顾意菀又坐了许久,直到暮色四起,才与她道别,回到照月楼。
翌日清早,贺兰婠就来照月楼等着与雾玥一同出发去鹿鸣谷。
相比贺兰婠的精神十足,雾玥则有些打蔫,起身时感到一股热涌,才发现自己信期到了。
虽不至于太难受,但总归不适。
一直等马车到了鹿鸣谷,看到山间积雪凝霜的美景,雾玥才恢复精神,迫不及待的就与贺兰婠一起跟着下人往里走。
宴席摆在溪边的靠山亭内,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男女皆有,雾玥走到亭内才发现陆步俨也在。
陆步俨似乎一早就看到了她,视线对上的同时,遥朝着她点头,“五公主。”
雾玥回了一笑,“陆大人。”
雾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观贺兰婠尤其兴奋,拉着她坐到离陆步俨相近的位置上。
陆步俨顺手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雾玥接过饮了一口。
靠山亭虽然三面敞开在山野间,但亭中摆了多个燎炉,炭火烧旺着,倒也不会觉得冷。
贺兰婠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凑近雾玥耳边笑得暧昧,“进来先与你打的招呼,倒茶也是先给你,说暖身子时,眼睛也看得你,不错不错。”
雾玥偏头看着她,双眸澄澈也茫然,“这说明什么?”
“笨蛋。”贺兰婠轻嗔,“你回头看再有人进来,他理不理就是了。”
雾玥听话的看着又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好巧不巧,正是萧汐宁。
萧衍与她是一母所生嫡亲的兄妹,显然这事对她的打击不小,整个人的面色看上去都不太好。
待萧汐宁落座,贺兰婠就拽拽她说,“你看,状元郎可跟她打招呼,给她端茶了?”
雾玥到这时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直到贺兰婠又说:“只怕连我都是捎带的。”
雾玥眨眨眼,稀奇不已的看着贺兰婠,“你是说他。”
雾玥想了想措辞,轻声问:“他心悦我?”
莫说陆步俨,这宴上多少男子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至于她这么惊讶?不开窍的样子让贺兰婠忍不住扶额,“不然呢。”
雾玥扭头看向陆步俨,见他也微笑看着自己,脸上不由得升起点红。
她竟然被人心悦。
可怎么没有话本子说得脸红心跳,更多的是一种新鲜和陌生感。
贺兰婠看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指望她能有什么长进了。
恰好这时听到临阳郡主说,鹿鸣谷后头有一片小的猎场,若是想小试身手,可以前去。
贺兰婠立刻对陆步俨道:“我可要去后头射猎,烦劳陆大人帮我照顾表妹。”
一旁的合意脑中警鸣大作,掌印可是素来最烦这陆步俨,忙不迭道:“贺兰公主放心,奴才守着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