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东西自然是宫中最好的。”皇帝说着,放下笔。
他抬眼看向江容:“爱妃可是嫌弃司苑司的李子不够甜?”
不得不说,他重点捉得不错。
问题是江容现在想突出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只是顺带提一提,让皇帝心里稍微有个印象。等过几天时机成熟了,找皇帝要厨师的时候比较好开口而已。
皇帝说着,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江容跟上去,站在他身边。
“臣妾不敢,只是……”她话说到一半,被薛福递了一杯茶在手里。
她会意,把茶递给皇帝。皇帝接过茶杯小喝了一口,朝书桌那边抬了抬下颌。
“拿过来,给朕尝尝。”
薛福手脚麻利地把李子端了来。
江容从他手中接过盘子,递给皇帝,皇帝却挑眉看她,又状似无意地看了眼青栀。
江容愣了愣,犹豫着捏起一颗李子递到皇帝嘴边。皇帝果然没有犹豫,就着她的手把李子吃了下去。
江容:“……”
她很想说,青栀是自己人,就跟薛福是他的自己人一样。
在自己人面前不必做戏。
慢条斯理地把那颗李子吃完,皇帝才摆了摆手:“都退下。”
薛福忙带着青栀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她和皇帝二人,江容稍稍放开了些。
按理来说,她孤身一人前来和亲,嫁的还是暴君,眼前之人应该和这后宫一样,是她首先要提防的对象。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是这宫中唯一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人。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好像有个声音在心底告诉她,这个人不会伤害他,值得她信任。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愿意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更不会再有太多提防。
这两个想法合在一起,让她在皇帝面前更加自在了。
皇帝随意揉着手腕,示意江容在小案几的另一侧坐下。
“只是什么?”他声音淡然。
江容把果盘放在小案几上,知道他是在问她刚才没说完的话。
薛福和青栀都不在,她心里没有了小包袱,如实回答道:“只是想起陛下宫中的更好吃,所以想借着这借花献佛的机会,再来陛下这儿讨点吃的。”
“好吃”是她的特点,也是她的弱点。
皇帝是能给她安全感没错,但江容也清楚,身居高位者最是生性多疑,肯定不会完全信她。
她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皇帝面前,让他知道可以利用这一点拿捏她,如此,才能赢得皇帝更多的信任。
皇帝看着她,似笑非笑:“倒是诚实。”
江容正色:“陛下不喜臣妾巧言令色,臣妾自然不敢再说那些好听的话欺瞒陛下。”
皇帝没有说话,江容却能看出他的脸色比刚才要好些。
就在这时,薛福去而复回,在门口小声道:“陛下,水果和点心来了。”
皇帝说了声“进来”,薛福和青栀就一人端了一个盘子走进来。
把东西轻轻地放在小案几上,两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下午的水果是葡萄。
一颗颗又圆又大的葡萄,被洗净了堆在盘子里,上面还残留了些水珠,让葡萄看起来更加清新可爱,叫人食指大动。
江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旁边的点心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吸引江容看了一眼。
晶莹剔透的点心,长得有点像现代的果冻或者布丁,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看起来冰冰凉凉的样子,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同样祛热止渴,叫忍不住悄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皇帝暗自失笑,低着头掩去眼底那抹淡淡的笑意。
他颀长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问她:“喜欢?”
江容连连点头。
“喜欢,就都赏给你。”男人声音淡然,听不出半点情绪。
江容意思意思地客套了一下:“这么多葡萄和点心,臣妾一个人可吃不完,陛下和臣妾一起吃吧?”
“朕不爱这口。”皇帝说。
江容:“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皇帝在软榻上看书,江容就坐在另一边吃水果和点心。
葡萄好吃,甜甜的一点都不酸。点心更好吃。
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点心,滑滑的软软的,一点都不甜腻,吃在嘴里冰冰凉凉,夏天的燥热顿时去了一半。
江容吃得开心,就忍不住想要分享。
这是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她也不想改。
她稍劝了一会儿,才劝皇帝也吃了一小口。
见他吃完之后也点了点头,十分难得地赞了句“不错”,江容就更开心了,又哄着喂了她一口。
她一直在悄悄试探皇帝的底线,发现对方的底线似乎没个准法。在说谎方面,他的底线特别高,动不动就说她欺君,似乎有意养成她在他面前说真话的习惯。
在别的方面,他似乎又有意纵容她,让她那只试探的小脚脚,不停地往前伸,再往前伸。
盘中点心只有四块,不过,吃到第三块的时候,江容就有些饱了。
她想起此番前来要做的另一件事,犹豫着开口。
“陛下,臣妾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皇帝:“那就不要问。”
江容:“……”别这样,态度友好点。
她拿帕子擦了擦手,端正坐直:“那臣妾就问了。”
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臣妾初来乍到,身边只有青栀一个可信任的人。金华殿中下人众多,也不知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皇帝的表情。
男人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面色如常地翻了一页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在听她说话。
江容继续说道:“就在前不久,薛公公又送了两个大宫女和一个太监统领过来,还说是陛下另赐的,是不是意味着,臣妾可以信任他们?”
“是朕吩咐的。”他说着,似乎是看书看累了,低头揉了揉眉心。
把书放到一边,他看着江容:“人是薛福挑的,至于他们能不能信,得看爱妃自己的判断。”
江容有些沉默。
她还以为那三个人是绝对可信的。之所以会再问皇帝一遍,就是想找他要颗定心丸吃吃。
却不想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把她的思路都搅乱了。
“是人皆有弱点,恩威并施收买人心这方面,难道还需朕教你?”
狗男人话是这么说,言语里却一副“你要是敢说自己不行我就换人”的架势,让江容不得不摇头。
“臣妾不懂,但是会自行摸索,不敢劳陛下分心。”
她的话很中肯,似乎正好合了男人的意。
他下了榻,走回到书桌前,不再像刚才那样不近人情的样子,反而向她递了根橄榄枝:“爱妃若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倒是可以与朕说说,朕有空时自会指点你一二。”
有这句话也行,江容心里有颗小石头悄悄落了地。
她跟在皇帝身后,走到桌前主动替他研墨,一边奉承了句:“还是陛下待臣妾好。”
皇帝从书架上抽了本书,转身看着她:“难道还有人待你好?”
江容:“自然没有。臣妾刚才那句话说错了。臣妾想说的是:陛下待臣妾真好。”
男人轻嗤一声,翻开手中的书:“上午认的字可都还记得?”
江容点头:“记得。”
“朕考考你。”
考完上午学的内容,几乎没有认错的字,皇帝看起来很满意,又教她新的字。
江容侧眼,看着他们紧紧相叠的双手,问道:“陛下不是不喜与女子接触?”
皇帝不搭她的话,只说了两个字:“专心。”
江容不肯,坚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她可不想再看到皇帝摸了她的手之后,又拿帕子擦手的画面。
“陛下总不能一辈子不近女色,总是要习惯的。”她说。
皇帝“哦?”了一声,问她:“爱妃觉得如何?”
江容压着宣纸的手动了动,小声说道:“陛下……可以先在臣妾身上试试。”
皇帝似乎来了兴致,问她:“怎么试?”
江容梗着声音说了句:“臣妾冒犯了。”然后,试探着伸手,抓着皇帝撑在书桌上的那只手,环在了自己腰间。
“就像这样。”
谈恋爱要从亲亲抱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