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完铃,周念又转过身,故作镇定地对肖福说:“我已经叫人了,而且警察前脚刚走,你要是继续闹事的话,他们赶过来也很快。你与其在这里纠缠鹤遂,还不如去给你儿子请一个好的刑事律师,因为不久之后,他就要因为故意伤害被起诉了。”
“……”
肖福直接被周念的一番话给唬住了。在原地僵持了会后,护士推门进来:“干啥呢。”
周念立马说:“护士姐姐,这个叔叔想打病人。”
护士立马快走到肖福旁边:“这里是病房,请你离开。”
肖福狠狠咬着牙啐了一口,然后用手指了两下周念和鹤遂,然后一脸愤怒地转身离开了。
随后,护士也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变得安静,鹤遂不动声色地松开握着周念的手。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背对他站着的周念突然蹲了下去,双臂环着膝盖把脸埋进去,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随后,鹤遂就听到周念隐忍克制的哭泣声,断断续续。
怎么突然就哭了?
鹤遂有些不知所措,把脸探出去一些,低眼看蹲着的周念:“怎么回事。”
周念哽咽得厉害:“我害、害怕……还以为真的要被揍了……”
强撑的勇敢气球破掉后,还是那个柔弱惹人怜的小女生。
“鹤遂。”周念边哭边说,声音闷得厉害,“我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长这么大以来,这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情。”
她一直都是个非常懦弱的人,对冉银的话言听计从,就算是再违背自我意愿的事情都会去做,从来都不反抗,也从来都不拥有勇敢这一品质。
鹤遂沉默着,眸子的颜色却越来越深了。
周念突然抬起脸,转过头,满脸泪水地望向病床上的鹤遂:“我保护了你对不对?我的勇敢不是错的对吗。”
鹤遂看见周念眼里全是无助和绝望,她现在是一定是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急需得到他的肯定。
周念看见鹤遂朝她伸来一只大手。那只大手以最温柔的力度落到了她的头上,将她的颤抖覆盖,然后他低低道:“嗯,你保护了我。”
第18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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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雨还是落了下来。
一眨眼的功夫, 窗外就是万千注暴雨同落的光景,间歇的电闪雷鸣,旧式的扳手窗户被震得哐哐作响。
雨汽从窗缝里溜进来, 整间病房都是微湿的凉意, 鹤遂落在周念头顶上的那只大手, 却是完全相反的温热。
她的脑袋小,他的大手轻而易举就将她整个头顶都覆盖住。
周念颤抖的身体瞬间僵住, 很难说清心中具体感受,但在这一秒,她的内心感受到一种无比陌生的、冲击性很强的情绪。
如同一滴熔岩滴在辽阔冰面。
这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勇敢,肯定她的反驳。
这个人是鹤遂。
而且,他还伸手, 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
从来不敢想他还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周念怔怔望着那双深黑的眼, 呼吸变得很慢很慢, 有好一瞬, 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蕴热从心口开始蔓延,烧到细白的脖子,把脖子烧得发红, 再一路往上。
最后,周念的两只耳朵和小脸都红了。
鹤遂的目光扫过周念通红一张脸, 手腕微微一僵, 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大手收回, 心里很清楚, 他是让她害羞的罪魁祸首。
周念留意到输液软管里有回流的血,已有十多厘米, 忙说:“你把手放好,不要乱动了。”
带着哭腔的软音,却有着藏不住的关心。
鹤遂把手重新放在身侧,淡淡说:“没事。”
周念莫名觉得有点不开心:“怎么就没事,你这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鹤遂眼睑微抬,倦懒的眼静静看她,却没说话。
周念没在病床前逗留,用手指抹掉脸上和眼角的泪,然后重新回到画板的后方。
现在没有时间来给她多愁善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念重新拿起调色板和画笔,在铁凳上坐下,将注意力集中在画板上。
她刚要动笔时,病床上的鹤遂一脚将身上的被子踢开。
周念看向他:“你干嘛。”
鹤遂懒懒吐出一个字:“热。”
周念看一眼窗外的电闪雷鸣:“可是窗外在下大雨。”
鹤遂淡声重复:“热。”
可能少年太过血气方刚,周念也没勉强他盖被子,何况她还没画到他身上,对接下来的画画也没什么影响。
在接下来的画画时间里,周念不像先前一样总是和鹤遂说话,而是格外的沉默。她的眼角红润,明亮的眼底却暗藏着悲伤和茫然。
被她画着的鹤遂,凛冽单眼皮裹着的眼格外阴邃深沉,里面似乎有着与她同样质地的痛苦,只不过他更擅长伪装和不行于色,让别人很难看透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又有着怎样的一颗心。
一副趋于完成的画出现在周念画笔下。
冷色调。
要素明确:病房,剥裂的墙皮,掉锈的输液架,药水剩一半的吊瓶,病床上破碎感极强的少年,额头上缠着白纱布,脸颊挂彩,鼻梁上一个刚掉痂的月牙疤痕。少年看向窗外,眼里是窗外的暴雨天,还有被摧残得弯了腰的蓝花楹。
周念在处理细节时,画了输液软管里回流的鲜血,是整幅画里唯一的暖色。
不可谓不精妙,让人一眼就能看见,更加强了画中人的破碎感。
其实鹤遂现在是正常输液的状态,软管里也是透明颜色,并没有鲜血回流。只是周念画到那处时,临时起意发挥。
旁人总叫周念天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在画画上面,周念真的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小巧思。
画到鹤遂的上半身时,周念从画板上移开视线,久久注视着鹤遂。好半晌过后,周念试探性地小声问:“你能把衣服掀起来吗。”
鹤遂眸光微微一凝,没乱动,只是有点怀疑自己耳朵:“你说什么。掀衣服?”
“嗯。”周念哭过没多久,鼻音还很浓重,“不用全部掀起来,掀一半就好。”
闻言,鹤遂知道她想画什么了:“你要画我的伤口。”
“……嗯。”
鹤遂这才把脸转回来,深邃目光落在周念脸上,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味道说:“我不知道你口里的一半是多少。”
周念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多。”
他的眼睛随着她的手势上下滑动,然后一脸平静地说:“对你的大概,我实在是没概念。”
周念:“……”
算了。
周念直接站起来,手里还端着调色板,小拇指夹着画笔,她来到鹤遂的病床前。
掀人衣服这事多少有点让人难为情。
“那个——”周念用一根手指,指在了鹤遂胸骨下方,“就掀到这里就好。”
“那你掀吧。”鹤遂懒懒睨着她。
周念一时语塞,哽了下,才声势微弱地开口:“你干嘛让我掀。我明明都给你说了掀到哪个位置。”
鹤遂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念又说:“你在耍流氓。”
“……”
鹤遂:?
他真是被周念逗乐了。
“周念。”鹤遂嗓音倦懒地叫她名字,薄唇微微一勾,“你要掀我衣服,还说我在耍流氓,乖乖女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周念脸皮一热。
“那我明明都给你说了呀。”她有点委屈地重复,再次指了下他胸骨下方,“我说掀到这里,你还让我自己掀,那你不是在耍流氓吗。”
耍流氓。
周念又强调了这三个字。
鹤遂的眉心跳了下,漆黑的一双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念:“等下我掀,你又说没掀好,这不对那不对的。”
周念噎住:“……”
鹤遂懒声追问:“你自己说是不是?”
周念嘟囔道:“我才不和一个病人计较,懒得理你。”
说完,把手伸向他的病号服。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下沿被周念纤细的手指捏住,她怕弄到鹤遂的伤口,动作显得特别小心翼翼。
衣摆被一点一点卷上去,露出鹤遂肌块分明的腹肌线条,还有两道性感的人鱼线朝着侧下方生长得恰到好处。
他的皮肤是真白。
尤其在这阴暗的病房里,白得十分鲜明。
只消一眼,就足够让周念羞得满脸通红。
男生的腹肌。
她还…还是第一次见。(昨晚情况危急,没细看。)
她现在的这个行为,周念真觉得耍流氓的那个人是自己。
周念把病号服卷到鹤遂的胸骨下方,为防止病服下滑,她只好用手指把病服朝里掖好。
这样一来,就难免会触碰到鹤遂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