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安眸色骤深,握着酒壶的手也蓦地收紧:“所以,娘娘是担心我,故意赶我走的?”
“那是自然!”
蔚姝坐起身,纤细娇弱的身子靠在椅背上,潋滟的水眸盛满醉意的愠怒:“我卖掉我娘的嫁妆换成银子给你治伤,我攒银子和首饰送给你,故意激怒你让你离开,就是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凶我,要掐死我。”
她瘪嘴哭起来,摸着自己的脖子哭的委屈极了:“我脖子到现在还疼着呢,你就是个大笨蛋!枉我一番苦心,你却在我进宫后,也跟着入宫,还、还……”蔚姝看向温九的腰腹之下,吸了吸鼻子:“还被人抓去当了太监。”
谢秉安:……
“对不起。”
他的眸落在蔚姝脖颈处已经淡去红痕的肌肤上:“是我的错,你娘的嫁妆我会帮你赎回来。”
其实,那日宝隆昌从尚书府抬走嫁妆后,他便让东冶赎回来了,就放在巡监司里,日后找机会再交给她。
“谁要你赎了,再说了,你哪来的银子?”
蔚姝又趴回桌上,水眸湿漉漉的凝着温九:“蔚昌禾干的事是不是你捅到东厂去的?是以,谢狗才去抄了尚书府,抓走蔚昌禾?”
谢秉安顿了一下,颔首:“是。”
蔚姝心尖失控的跳动了几下,又问:“那长公主呢……不对,我都不知道长公主篡改圣旨一事,你怎会知道的。”
谢秉安看着她:“也是我做的。”
蔚姝震惊的瞪圆了眼睛,错愕的看着眼前昳丽清隽的温九:“你、你如何知道的?”
谢秉安唇角噙着莫测的笑:“娘娘莫不是忘了我在鬼市学到的本领了?”
蔚姝这才想起,温九有异于常人的本领,当初能在禹金山找到她,也能找到娘的尸骨,那要找出与蔚昌禾联盟的人,又如何难得到他?
“你真、真厉害。”
蔚姝又打了个酒嗝,眼底浸满了酒意,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温九,本想给他跪下来磕个头,感谢他为她做了这么多,没成想双腿一软,竟直直朝他扑过去。
软香入怀。
谢秉安顺势搂住蔚姝纤细的腰身,将她放好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臂箍住她的腰,感受娇弱的人儿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气息里灌满独属于那股淡淡的馨香。
蔚姝不适的挣扎了一下,她明显能感觉到抱着自己腰肢的那只手臂的力量是她无法撼动的,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望着眼前叠了重影的影子:“你、你做什么抱着我?”
她的眸洇湿薄红,脸颊因为醉酒染上绯红,发髻微微凌乱,肩上的外衫也扯向一侧。
靡//丽旖旎。
谢秉安的呼吸骤然绷紧,抱着蔚姝的手臂也收紧了力道,似是要将这娇小的人儿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与他的骨血相融。
“疼……”
蔚姝难受的嘤咛了一声,眼前的叠影越来越重,下一刻,眼前一黑,头倒在谢秉安的怀里睡了过去。
谢秉安:……
看着蔚姝沉睡的容颜,谢秉安眸底的暗//欲逐渐消退。
他抱起蔚姝放在榻上,脱去她的鞋袜。
男人白皙如玉的手掌裹住那娇小雪白的玉足,恢复清冷的凤眸再度覆上猩红的暗沉,他俯下身,冷白的薄唇吻在女人的脚踝上,舌/尖顺着那//凸//起的骨节打转。
沉睡中的人痒的缩了缩脚,不舒服的呓语了一声。
第32章
谢秉安放开手中玉足, 敛眸隐去眸底的汹涌,为蔚姝盖上锦被,起身离开寝殿。
外面又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溅落在青石板上。
潮湿的凉风吹拂在脸上, 驱散了谢秉安体内的燥//热,他对云芝道:“娘娘睡下了,你进里面侍候着。”
云芝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寝殿。
谢秉安去了后院罩房, 李酉跟在他身后, 安静的等着他吩咐。
“日后盯紧了娘娘,若再有今日之事, 便去诏狱领罚。”
李酉跪下, 恭声道:“奴才谨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诏狱外。
谢秉安走下马车, 潘史撑伞为他遮住淅沥的雨幕,幽长的过道上火焰摇曳, 将男人颀长的身姿投射于地上。
牢门里偶尔响起铁链的哐当声, 谢秉安从国公候的牢门前经过,侧眸扫了眼躺在僵硬的木板床上的国公候,眸底清冷无波。
国公候被裴沅牵累,不足以同情, 这三年国公府对杨氏母女的伤害,也有国公候一份。
还有二十年前的那一场血案,他可是出了不少力。
谢秉安走到长公主的牢门前停下, 看向背靠牢门, 面朝高高的铁窗坐着的长公主, 薄唇扯出凉薄的弧度:“狱卒说,长公主闹着要见咱家?”
听见谢秉安的声音, 长公主像是应激了一样,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他:“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她吼叫的重复两声,以示心中满满的怨怒。
谢秉安平静的看着她,不疾不徐道:“长公主篡改圣旨一事乃是重罪,根据大周朝律法,当斩,陛下已将此事交于咱家处置,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可说予咱家听。”
“你满口胡言!”
长公主脸色阴沉,气的胸腔震荡:“我乃陛下亲妹妹,是裴氏皇族的嫡亲血脉,就算篡改圣旨有罪,陛下也不会杀我,反倒是你这个阉人越俎代庖,瞒着陛下想要杀了我,你别忘了这个天下姓裴,不姓谢,你若敢杀我,陛下定不会放过你!”
谢秉安嗤笑,眉梢间尽是讥讽的嘲弄。
长公主阴沉沉的盯着他:“你笑什么?!”
“咱家自是笑长公主脑子蠢笨如猪。”
长公主气的浑身发颤,眼眶里积满了愤怒的血色。
谢秉安深幽的眸浸满凉薄:“公主何不想想,陛下信奉长生道,李醇览算出蔚芙萝乃是陛下命格里的贵人,长公主将蔚芙萝改成蔚姝,断了陛下的长生路,陛下岂会饶过你?”
长公主闻言,脸上的血色骤然间褪去。
她失神的往后踉跄了几步,浑浊的脑子开始清明。
自从陛下坐上皇位后,变得残//暴不仁不说,还信奉世间根本不存在的长生道,成日里沉迷女色,将朝事全权交给奸宦谢秉安,不论什么都由谢秉安决策,让他在六年的时间里从一个承乾宫的大总管坐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再到东厂督主,六年时间,他将东西两厂合并,到最后整个皇权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若不是大周朝还有燕王在长安城坐镇,亦有沈老将军沈禾在淮南坐镇,这天下,恐怕就要姓谢了。
“对了,还有一事…”谢秉安眸中讽意更甚:“以长公主的势力要入咱家的机要阁篡改圣旨恐是做不到的,想必其身后还有燕王相助罢。”
长公主冷笑:“是又如何,你巡监司把守再森严,不是照样被燕王的势力渗透了吗?就算陛下不管我这个妹妹,还有燕王会救我。”
谢秉安道:“上个月燕王断了荆州那边路,宫中安插的暗桩也都被咱家尽数拔除,他现在元气大伤,养精蓄锐都来不及,还如何腾得出空子救你?你现在不过是裴家的一枚弃子罢了,是死是活,可都由咱家说了算。”
“谢秉安!”长公主冲上前愤怒的砸着牢门,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愤恨道:“这天下姓裴不姓谢,由不得你如此猖狂!”
谢秉安冷漠的看着她,狭长的眼尾挑着阴鸷的戾气,薄唇轻启,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天下,本就不该是裴家的。”
长公主死死的抓着牢门:“你什么意思?”
谢秉安却垂下眼不再理会她,吩咐潘史:“明日一早,将季氏一门押到长安街的刑场上,处斩刑。”
看着谢秉安离开的身影,长公主脸色愤怒而狰狞,失控的砸着牢门。
“我乃裴氏皇族嫡亲血脉,你一个下贱的阉狗,有何权利杀我!”
她哭喊着用头撞门牢门:“一个阉人罢了,有何权利杀我……”
国公候听着从隔壁牢房传来的喧叫,他坐起身,衣裳发冠狼狈不堪,眼神涣散的看向牢房外经过的谢秉安,男人墨发垂于身后,苍蓝色的衣袍在昏暗的牢狱中散着幽幽的暗色,光线昏暗,将那张冷俊的侧颜映的明灭不清,尤其是那低垂的眼皮透着几分懒散的凉薄,和记忆中的那人如出一辙!
国公候瞳眸骤然紧缩!
他踉跄的跌下床板,手脚并用的爬到牢门前望向走远的背影,一股凉意顺着脚底直冲脑门,凉的他浑身发抖。
怎么会…这么像?
不可能是当年那个孩子,他可是亲眼看着那个孩子死于沈禾剑下的,怎还可能活着?
诏狱外。
雨落在纸伞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灵的声响。
谢秉安伸出手臂,任由冰冷的雨滴在掌心,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眉眼中散开浓浓化不开的阴翳。
长安城的雨总是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即使雨水冲刷了每个阴暗角落里的污垢,但漂浮在空气中的气味永远也消散不去。
东冶看着主子站在雨幕中孤寂冷肃的背影,知道他又想起了旧事。
每逢雨夜,主子心情都会不佳。
潘史从诏狱出来,恭声道:“主子,国公候说想要见您一面,有一个疑问想让主子为他解惑。”
谢秉安收回手坐进马车,清凌凌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他心中自有答案,若他还不明白,便拉到马场五马分尸罢。”
潘史道:“奴才明白。”
雨又下了一夜,翌日便停了。
蔚姝一觉睡到午时才醒,脑子有些懵懵的,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喝醉了,与温九说了许多话,将她的用心良苦都告诉了温九,而温九也说出了她心中好奇已久的疑问,蔚家之事是他做的,长公主的事也是他做的。
而他入宫成为太监,也是为了她。
他还说,会帮她报杨家的仇。
蔚姝躺在榻上,眼睫颤了颤,眼底不受控制的晕染出灼热的泪,她不过是救了温九一命罢了,而他却为她做的如此之多。
救她于水火之中,为她报仇,铲除掉那些想要杀了她的人。
她何德何能,能得温九这个知心朋友。
想到他身体的残缺,蔚姝心中愈发难受愧疚,她起身正要唤云芝,殿门便从外推开。
进来的是云芝。
看到蔚姝醒了,云芝笑着走过去,侍候她更衣洗漱:“小姐,你终于醒了,奴婢想着早些叫小姐呢,温九特意吩咐,让小姐多睡会儿。”
“温九呢?”
蔚姝看了眼殿外,不见温九的踪影。
云芝撇了撇嘴,哼道:“小姐现在不论何时都想着念着温九,连奴婢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