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姑忙道:“能伺候殿下,是奴才的福气。”
李星娆笑笑,转头重新欣赏起镜中的自己:“那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一出,在旁的宫人无不松了口气。
得救了!
……
满园曾为前朝贵族的府邸,无论是占地还是园内屋舍布置,皆有讲究,但因其空置多年,有些地方难免老旧失修。
“殿下,就是此处。”
满园东南方有一处建在假山上的观景亭,景色绝佳,而连接着观景亭入口的,是一条九转回廊,回廊两侧皆为花圃,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建在花海上的廊桥,若入满园,此处是必到之地。
彼时,李星娆站在廊下,看着伍溪跃入花圃田道间,用长刀虚虚圈出翻新的范围。
李星娆往前走了两步,倾身探望,身体被人扶了一把。
转头看去,新上任的崔姑姑谨慎又仔细:“殿下当心,这栏杆有些矮。”
李星娆顺势问她:“对养花有研究吗?哝,瞧瞧这里,觉得如何?”
崔姑姑依言去看,仔细对比后,如实道:“这片土色呈新,泛着土腥气,花种鲜艳饱满,色彩搭配讲究,应是用心打理过的。”
“所以说,”李星娆笑道:“姜大人本事过人,能干得力呀。”
崔姑姑立即明白,这就是账册上临时多出来的那处花销。
“殿下,这……”
“什么人!”伍溪忽然纵身一跃,足下借力几点,径直跃上假山上的观景亭,拔刀出鞘,直指亭中少女:“你是何人?”
何莲笙今日穿戴的的清雅斯文,兵器也不在身边,人生地不熟的,陡然被人拿刀指着,她直接竖起双手投降:“误会误会,我……我是今日的宾客,听说这个观景亭是园中一绝,这才来瞧瞧的。”
“发生什么事了?”
何莲笙寻声看去,只见一容貌艳丽的紫裙少女从容登入亭中。
她如获救星,“这位姐姐,我……我这里有些误会,您能不能帮忙请我姐姐过来?”
李星娆细长的眉玩味轻挑,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便转头对伍溪道:“今日是长宁公主设宴,眼下正是宾客入园的时辰,这位娘子瞧着面善,必然是受邀宾客之一,这位大人何以举刀相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伍溪愣了愣,瞬间接住戏。
他收了刀,解释道:“正因此刻是宾客入园的时辰,吾等才要再次巡园确保花宴无恙。长宁公主尚未入席,论理宾客此刻都应在北园等候,在下巡查至此,察亭中有人,以为是歹人潜伏,若冲撞贵客,还请恕罪。”
李星娆悠悠的“啊”了一声,冲何莲笙微微一笑:“果然是一场误会呢。”
第25章
何莲笙不是没脾气的人,明明是登门做客却被当贼人举刀相向,她自然不乐意。
可早在今日之前,她就已经从表姐口中知道了长宁公主的为人秉性,所以在答应表姐陪她来赴宴时,她就一再告诫自己,说多做多便错多,只管安安静静减少存在感就是。
她闯祸倒霉事小,但不能连累表姐和姑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也没怎么样,遂摆摆手大度道:“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你也是指责所在,我不怪你。”
伍溪连忙抱手行礼:“多谢娘子。”顿了顿,又道:“北园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若娘子需要前往北园,在下可为您引路。”
“不必了。”李星娆淡淡道:“我知道北园的位置,可以带这位娘子过去,就不打扰这位大人巡园了。”
伍溪二话不说,再拜:“在下告退。”
待伍溪离去,亭中只剩何莲笙与李星娆。
何莲笙对这个漂亮温柔的小姐姐很有好感,主动道:“这位姐姐,多谢你帮我解围,刚才吓我一跳。”
李星娆:“我也吓一跳,这长宁公主的护卫实在蠢笨,竟连宾客和刺客都分不清,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嘘——”何莲笙忽然伸手,一把将李星娆拉到面前,紧张的竖手嘘声:“可不敢胡说!”
李星娆被她这一拉一拽弄得愣了愣,但见这少女满脸紧张,心觉好笑:“怎么了?紧张兮兮的。”
何莲笙拧起眉头:“小姐姐,这里可是长宁公主的园子,你也看到刚才那个护卫了,耳聪目明的,我躲着藏着都被他发现了,你这样乱说,万一隔墙有耳,被人传到长宁公主耳朵里,你可就遭老罪了!”
李星娆讶然掩唇:“这么可怕吗?我刚到长安,人生地不熟,不太懂这些。”
缘分啊!
何莲笙:“这么巧!我也是刚到长安,我姓何,家中排行第二,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我姓王。”
王姓,怕是个大族。
何莲笙同她见礼:“王姐姐好。”
李星娆笑着回礼:“何娘子好。”顿了顿,又问:“说起来,你为何会跑来这里?”
何莲笙张了张嘴,犹豫着没说话。
李星娆见状,耐心解释:“方才你也听那禁卫说了,这个花宴是长宁公主所设,虽说是娱兴小宴,但就礼数来说,眼下嘉宾需得在北园那边候长宁公主出席开宴,否则这么漂亮的观景亭,又岂会无人到来?”
何莲笙眼珠一转,不答反问:“那王姐姐为何会来这里?”
李星娆:“我嫌吵啊。”
这回答属实令人想不到。
何莲笙:“嫌吵?”
李星娆走过去坐下,一边欣赏景色一边道:“我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常常一场应付下来,脸都要笑僵了。后来我便找到了窍门,开宴之前就找个地方躲着,等时辰到了,再去同主人家打个照面,如此能省下不少精力。”
何莲笙闻所未闻:“那你家里人也允许吗?”
李星娆无所谓道:“我掐着时辰好好表现,总好过当着人面失意失态给家里丢脸呀。”
知音啊!
见对方主动坦白,何莲笙也放下戒备:“其实我与姐姐的情况差不多,我是原州人士,刚到长安,今日是随我表姐来赴宴。那么巧,入园时表姐遇见了一个贵人,不得不上前说话,我不好跟着,就同她分开走。”
何莲笙不好意思的笑笑:“所以,我也是找个地方猫着,等时辰到了再过去。谁知道外面忽然来了人,隐约还有说话声,我正想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呆,那拿刀的男人就唰的飞上来了!”
少女言行举止并不令人生厌,反而灵动生趣,李星娆不觉轻笑。
这头,何莲笙也被美人一笑迷的晃了眼,傻傻道:“王姐……哎不,王娘子,我今年十六,不知你多大?”
李星娆偏头看她,并未作答。
何莲笙立马解释:“我阿娘同我说,出门在外,遇人以晚辈卑位自称是一种礼数,可我觉得王娘子生的年轻貌美,好像与我差不多年岁,万一你其实比我小,叫姐姐岂不是把你叫老了。”
李星娆了然“啊”了一声,眼珠轻转,拉长语调,慵懒道:“我——虚岁二十五。”
“二十五!?”何莲笙惊声尖叫,上下打量她:“你都成婚了?不会已有孩子了吧?”
李星娆:“谁说二十五就一定成婚了?”
这个回答令何莲笙更吃惊:“你们那儿的娘子,成婚都这么晚吗?”
李星娆作思索状:“别人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就我而言,若不是值得选择的人,别说是二十五岁,就是五十二岁,我也选孑然一身。”
何莲笙倒抽一口冷气,眼神里肃然起敬,倍生好感:“王姐姐,我觉得我们很谈得来!”
李星娆笑:“我也喜欢与你说话。”
顿了顿,又问:“话说回来,你说才到长安,可听你谈吐,似乎对长安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连长宁公主都了若指掌,你来长安多久了,何时离开呀。”
何莲笙摆摆手,笑道:“我也是怕出门在外给家里人惹麻烦,所以凡事都多打听打听,至于长宁公主,根本无需打听,长安城家喻户晓,谁敢惹她?王姐姐你不知道吗?”
李星娆:“不知道,展开说说。”
何莲笙来了劲头,两个人挤在这安静一角,说起了长宁公主的“生平事迹”。
不知过了多久,北园方向忽然传来笙乐,何莲笙一个激灵,“糟了,花宴要开了!”
李星娆手扶着脖子轻轻活络一下,“急什么,长宁公主还没到呢。”
何莲笙:“你怎么知道?”
李星娆歪头一笑:“刚才你还说长宁公主极好摆架子,那依照我的经验,这鼓乐声不过是提醒宾客公主将至,莫要再胡乱走动,至于她嘛,少说还要一刻钟才到。”
何莲笙点点头,又道:“不过我与表姐约好了在北园碰面,若她先到了,一定会担心寻我,我得走了。”
“别急呀。”李星娆起身,理了理裙子:“我们一道过去吧,我擅长掐点入场,保你不会出错。”
何莲笙也不纠结:“那就有劳王姐姐了。”
李星娆:“跟我来。”
两人下了假山亭,外面只剩崔姑姑静静等候,李星娆不动声色的挑了条偏僻的路走。
“切记,入场姿势要自然,无论旁人投来何种眼光,你都要淡定从容,让人觉得你只是今日众多宾客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何莲笙连连点头,牢记入席心法,一转眼,她瞧见不远处站了个眼熟的人:“王姐姐,你看那个侍卫,不就是在假山亭用刀指我的。”
李星娆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是他。”
何莲笙唏嘘道:“守完园子就站岗,他们也不容易,给长宁公主办差,是要谨慎些。”
李星娆径直往前走:“他又不是白干的。”
何莲笙满以为她们会有一个很低调的入场路径,毕竟这条路和大多数宾客走的不同。
万万没想到,当她和王姐姐从北园的另一个入口进场瞬间,鼓乐声骤降,园中宾客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过来!
说好最低调的入场方式呢!!!
“参见长宁公主。”
何莲笙犹如五雷轰顶,呆愣原地。
她唇瓣轻颤,僵硬的转头看向身边笑容明媚的“王姐姐”:“你……”
“诶,”李星娆耐心提醒她:“忘记我提醒你的了?”
何莲笙欲哭无泪,“记得。”
入场姿势要自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