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这样,我实在.....”
沈昆最烦她有理有据企图用逻辑来说服人的样子,“你这一套对蒋森有用,对我没用。”
奚凉忽然就闭嘴了,冷漠看着他,“哦,那沈先生要用我姐姐来威胁我?像这十几年间的一样?”
沈昆微笑:“你跟蒋森可真像,装得一本正经,但总有破绽,你要是真的足够狠心,当年就会按照我的安排,把沈叶养废,纯当一个工具使用就行了,而不是一手教养他,如今还能有威胁我的能力。”
奚凉觉得这人神经病,“所以沈先生现在是在怪我?而且,你不必事事提起蒋森,你应该很清楚我跟他不会有什么。”
她看外面有人观望,走过去,想要拉上窗帘,手臂却被沈昆忽然攥住拉过去。
她错愕,抬头看向面上震怒隐忍的沈昆,有些心惊。
“没有什么,你会跟他亲吻?”
奚凉牙根紧了,挥手就打在沈昆脸上。
打完后,她一惊,因为沈昆没躲,她走神时,沈昆却说:“果然,提到他就生气,装不下去了.....”
“可见你的弱点也不止陈念娣。”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用院长那死老头来威胁你?”
奚凉本来还有点后悔失态,闻声有些难以置信,猛然转头看他,更生气了,加大了音量,“沈昆,你疯了吧!他跟你认识了多少年!就为这点小事?你知道医院对他有做重要!”
“你倒是知道,那还敢让他来帮你?不过在你看来可能也没什么,毕竟你瞒我的事多了,那个蒋森,每次关于他,你没有一次说真话,难道这也在你的协议里面?你遵守协议了吗?!”
奚凉一时哑口无言。
沈昆这些年时常跟她斗嘴,什么恶毒的话没说过,但后者总是如同铜墙铁壁,没把他当回事,见她这次又被命中要害似的,复而冷笑,“没话说了?再让我猜猜,你这样拒绝他是因为什么?欲擒故纵?自卑?啊,总不会是怀疑他看到了你老家的那个狗笼吧。”
啪!
奚凉的第二个巴掌落在沈昆脸上。
她的脸都白了,手掌也在抖,指套掉落,残缺的手指那么明显。
沈昆一时安静。
奚凉红着眼,微笑:“你反复提蒋森的事,不就是出自你心里那点占有欲?”
“沈昆,我奚凉不是玩不起的人,签协议的时候,我没想过任何退路,现在也一样。”
“是你自己心里始终摇摆不定,生怕我跟你那个亡妻一样背叛你,伤害你,又生怕我跟人跑了。”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男人,明明一再反复权衡,选择放弃的是你们,为什么反过来质问我。”
“就好像我父亲一样,他明明可以在我一出生就直接掐死我的,为什么不呢?不就是因为你们内心隐隐认知到——我还有价值。”
无论是她的父亲,秦元,沈昆,她都是被否认的那一个。
“蒋森,蒋森他也一样,我从来没被任何人坚定地选择过,其实你们都是有退路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本也没错。”
“除了姐姐,只有她,为了我从五楼跳下来。”
她好像特别疲惫,身体靠了桌子,伸手要去摸耳朵。
却听到沈昆沉闷开口。
“过去怎么样,过去说了算,未来怎么样,现在说了算。”
“命如果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这样下去会死。”
奚凉看向鱼缸,平静说:“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人人都会死。”
就好像姐姐一样,迟早也会死。
“对我来说是大事,你还有价值。”
“去美国治疗,如当年我们在沟底差点一起挂掉的时候说的,计划要完成,命要留住。”
“总不能比周然那些人的命更短吧。”
奚凉看向他,沈昆用手杖抵着鱼缸。
“蒋森那狗贼说过我这风水不好,养不好鱼,也养不好你。”
“我还能让一个臭小子赢了?”
“按照协议,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奚凉一时沉默。
说服奚凉后,沈昆出去,跟秘书台那边定了行程安排,等他回到办公室,跟院长那边知会了下。
院长:“成了?你没刺激她吧。”
沈昆:“跟她骂起来,算吗?”
院长:“!”
沈昆没提自己挨打的事,摸了下脸,去了洗手间,却见脸上红印,顿时想起那些秘书为什么眼神闪避一脸惶恐。
“臭丫头,力气真大。”
他叹口气,洗把脸,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都快以为自己忘记了。
许山靠着门笑,递过热毛巾。
“笑屁。”
沈昆压不住脾气,骂了许山两句,捂着脸出去了,忽想起了什么,说:“你还记得她第一次来找咱们的样子吗?”
“记忆犹新,当时就想着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胆大这么狠的小姑娘。”许山笑。
沈昆:“这么狠,像一头小狼,脾气硬得像茅坑石头,如果不下大力气,说服不了的。”
许山:“我觉得下力气的人是她,你的脸肿了。”
沈昆:“你能闭嘴吗?”
许山笑。
沈昆:“那还记得那天晚上咱们从车子里爬出来的事?那时好像也是冬天,真他娘冷。”
“是冷,下雪了。”
许山想起旧事,眉眼也多了几分唏嘘。
沈昆:“当时你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我那时还没现在灵便,跟死残废似的,就这臭丫头机灵,当时还晓得闪避,反而伤最轻,也是她把咱们拽出车子,带着一身血爬在地上到处找信号,又最后通知人来救援.....”
“那会,咱三个人躺在那沟子里,漫天下着雪,冷得不行,她没了力气,也倒在那边。”
血都凝固了。
他们怕就这么昏睡过去彻底嘎掉,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倒是撇开身份聊天起来了。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说死前交代一下平生最大的秘密或者遗憾。
三人都说了。
一个说自己是习武人,还拜在山寺做俗家弟子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为父亲祈福的女孩,一见倾心,于是心思不能静,被师傅看穿后,让他下山了,他下山那天,凑巧又遇见那姑娘在山里干活,却被人青年调戏。
虽是久远年代,也是时代发展初期,不至于跟电视剧古代的桥段一样吧,但那么偏远又贫瘠的山沟,他们还是这样遇见了。
相救,相识,他为了赚钱帮她,出了那座大山,摸爬滚打吃了很多亏,后来遇见沈昆.....终于有了钱,也给女孩寄了回去,还许诺很快就去娶她,可是道上的事身不由己,他赚了钱,也结了怨,怕连累她,又不愿意撇下当时已经跟周然对上的沈昆,于是耽搁了,等他终于......才知道女孩苦等无果,又患了病,没几年就去了。
他躺在那,看着下雪的天,说了年少时犯错跪佛一般的忏悔。
他有罪。
奚凉当时年少,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只是被许山这段沉重的故事给搞沉默了,最后才说了她跟陈念娣过往的事。
她最后说如果她当年没想着继续读书,甘心嫁给那个老秃头班主任就好了。
她还说了偷拍她去妇产科的人是她的高中初恋。
沈昆对此鄙夷,觉得这是蠢货行径,当然,他也没说那么多,只轻描淡写一句,说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初恋老婆出轨,被渣男蒙骗把他骗上车,差点连他一起炸死,还有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沈昆这一句话是王炸,把年轻小姑娘给整懵了,后来只弱弱来了一句。
“那还是你最惨哦。”
当时可把沈昆给气得,艰难抓了一颗小石头扔在这臭丫头身上。
最后他笑了,对着天上的雪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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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突然交换秘密后,人都会有本能的自我保护,或者本身他对奚凉就是有芥蒂的,因为他跟许山都察觉到那晚他们都交代的是最大的秘密,唯独这个小丫头却有隐瞒——比如她当时一无所有,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还有那个陈念娣留下的窃听音频里面涉及了周然这些年的非法买卖,强逼幼女这些,但沈昆跟许山用专业的设备跟人员把它检验过,发现它被剪辑过——后面应该还有一段,被人剪掉了。
但她始终不肯言明,也没交出后面的音频。
加上她的心智跟不在套路中的手段,明明是过命的交情,沈昆能彻底信许山,却始终不能信她。
奚凉大概也察觉到了,后来才有赵津南那事。
许山:“她很敏锐聪明,也对人缺乏信任,因为周然没死,周家蠢蠢欲动,她当时又不知道你跟周然的仇怨有多大,生怕你把陈念娣交出去,所以兵行险着,破釜沉舟。”
“她赌赢了。”
“不过这么多年了,她始终不信我们,当然,您也依旧不信她。”
沈昆冷笑,“文化人么,就是能装。”
“我脸上印子还有吗?”
许山:“有,但没大事,比较对称,不算突兀。”
许山总有一种不正常的稳定情绪,可能习武人都这样。
沈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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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图澜娅餐厅里,席夜曼跟几个在包厢里聊完正事后,去了一趟洗手间,后到吸烟区角落里抽烟,中间听到几名男子在卡座那边聊天,大概是商务人士,提起最近这些事的变化,其中一人慢悠悠说:“奚凉这人我见过,以前在榆林老见她来竞赛,后来听说她家里特别穷,只有一个同村的姐姐在老巷那边,是做皮肉生意的,当时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为了钱可以不顾一切,学习也是为了不顾一切往上爬,改变她的生活。你看,她现在把沈叶设计了,一方面重创了周氏,一方面把他赶走,自己拿到了他的职位,想想看沈昆现在又没有孩子,云坤也不是家族企业,以后它的归属.....”
“卧槽,好大一盘棋。”
“这女人真毒。”
“从底层爬上来的女人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