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最开始没闹出过什么大事,顶多像这样的木碟儿,没谁碰,就自个儿往地上摔。还有那墙上,无缘无故多些爪印。”
陆照礼说:“山中多精怪,也时常冲人类开些玩笑。”
赵大娘:“刚开始咱们也以为是那些精怪捣乱,但隔几天就要闹上一回,又撞上几桩白事,坟前摆的吃食放一晚就不知被谁摸走了——老祖宗的东西,一般人哪敢拿。村里人请了先生来看,却没瞧出什么名堂。”
陆照礼眉头紧蹙:“若是这般,那闹事的东西多半刚去世不久,鬼息不足。要任其吸人精魄,至多半年便会成了厉鬼。”
赵大娘跟着点头。
“山鬼头回害人,差不多就是在半年后。
“我们村南边儿落了几座坟,有娃娃不懂事的,专挑夜里跑坟场去耍。
“我记得那会儿刚过完年,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娃娃去坟场里玩,不知爬上了哪家祖宗的坟头。打坟头跳下去后,先是戳伤了手,再往后就一病不起了。后来他家里人请老先生来看,说是那老祖宗弄伤了他的手,算作小惩小戒,可魇症却是因为其他恶鬼。到最后那孩子也没治好,就连老先生也跟着送了命。”
这时,柱子端着盘茶水来了。他走得急,腕上的桃木珠子撞出连串脆响。
“奶奶!您是不是又在讲鬼故事了?”他声音也脆,“我也想听!”
“小孩子家家的凑个什么热闹!”赵大娘伸手把他脸上的干泥巴抹净了, “到后院玩儿去。”
“噢……”柱子应了,转身时悄悄瞥了眼虞沛他们,眼底是藏不住的艳羡。
怎么都跟仙人似的。
烛玉恰好与他对上视线,眉一挑,招手。
“小孩儿,过来。”
柱子眼睛一亮,却是先看向赵大娘。
赵大娘拍了下他的背:“仙家叫你去便去。”
柱子蹦蹦跳跳地跑至烛玉面前。
烛玉捏住他的腕,指腹搭在桃木珠上。
“这串珠是谁做给你的?”
柱子乖乖应了:“奶奶托人请山下仙家打的,说是能把鬼吓跑!”
“长命锁也是?”
“嗯嗯!”
坑蒙拐骗的东西,赚这黑心钱也不怕天打雷劈。
烛玉面上未显,他收回手,大喇喇坐着:“喜欢这些东西?”
柱子连连点头:“可好看!”
村里其他小孩儿都没有呢。
“喜欢便戴着。”
烛玉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钱,拇指一压,那铜钱便在空中翻转出铜黄的虚影,最后又稳稳落在他手中。
柱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跟看什么稀奇似的。
“这东西喜不喜欢?”烛玉问。
柱子这回犹豫一阵,才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那便送你了。”烛玉将那枚铜钱压在他掌心,“去拿根红绳串了系脖子上,正好配你那长命锁。”
柱子不敢合掌,看向他奶奶。
知晓仙家的东西定然不简单,赵大娘倏地起身。
“多谢仙人。”她着急忙慌地从兜里掏钱,“也不知要多少银两,老身暂且只有这些,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送出去的东西何来要钱的道理。”烛玉稍顿,“况且拿了钱买,这东西可就不灵了。”
听见后半句话,赵大娘停了手。
“可这……这怎么好意思,老身……”
烛玉:“有何不好意思,拿这枚铜钱也更方便除了那东西。”
“那便多谢仙家了,多谢仙家!”赵大娘又拍了下孙孙儿的背,“柱子,还不快说谢谢!”
柱子尚还糊里糊涂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瞧得出奶奶有多高兴,便抬起红扑扑的脸蛋。
“谢谢仙人哥哥。”
赵大娘还记着烛玉的话,忙去房里找了条红绳,系上铜钱给柱子戴着了。
等柱子走了,她才继续往下道:“几位仙家有所不知,那恶鬼不碰襁褓里的娃娃,大了也不杀,唯有那不上不下、五六岁的娃娃,不知被害了多少去了。”
“五六岁?”虞沛不解,“为何?凶鬼杀人也要挑年岁吗?”
这倒是闻所未闻。
“这事儿也没人能弄清,山下那些道人现如今都不敢往山上跑了。”
虞沛又道:“那从坟上蹦下来的小孩儿,估摸着也不是被恶鬼亲手杀死,而是受鬼息影响——不知道有没有人亲眼看见过那恶鬼?”
“这……”赵大娘仔细想了遭,忽抬头,“好似是从五年前开始。我们村东边有口井,那年有个小孩儿去挑水,走累了便坐井旁边歇着,突然听见有人喊救命。又是大白天的,他也不怕,找了半天,发觉那声音是打井里头传出来的。结果一探头,就在井里看见了鬼影,说是披头散发,还是个女人。”
虞沛:“那小孩儿没事?”
赵大娘回忆着说:“我记得他当时没被鬼找上,回来还能糊里糊涂地说话。不过只过了一晚,就被人发现冻死在外头了——后来又接连走了几个小孩儿,村里人害怕,能走的就都走了。剩下的要么是家里没什么小孩儿的住户——像之前那王屠户,要么就是没那条件,搬不走的。”
虞沛转眸看向烛玉他们。
山鬼的牙齿一般藏在身亡处。
而现下听赵大娘的话,那鬼多半死在井里。
烛玉会意,追问:“不知那口井在哪儿?”
“早封了。请了好几个先生都没封成,最后只能拿些桃花木将就挡着,这几年都没人去过。”赵大娘一顿,“您是想去瞧瞧?”
烛玉颔首以应。
“那口井藏得隐蔽,不好找,老身倒是可以带路,但今天恐怕不行。前些日子下了好几场大雨,去井口的路给堵了,村里正在疏路,今天恰好是最后一天。”
赵大娘细想了番。
“要不这样,等明儿一早,我就带几位仙家过去。”
烛玉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那恶鬼害人可看时候?”
“每月逢五。”赵大娘答得快,“前几个走的娃娃,都是在这些日子遇了害。”
也是因为这个,每个月到逢五的时候,她都格外小心。
“逢五……”虞沛细思。
今天是六月二十三,后天便逢五了。
还有明天一天。
“那好。”她应道,“明天就去井口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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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们又在村里走了趟,却没什么收获。这村子虽然空荡、灵力稀薄,但鬼息并不重,也没有哪里不对劲。
到了夜里,赵大娘领着另一个拿烟杆的农户来了她家。
“几位仙家,我儿子儿媳都去了山下镇子做买卖,每月才回来一趟,家里正好有两间空屋子。他是住我隔壁的老许,一对儿女都在外头,也有几间空房。这附近没什么客栈,今晚还要委屈几位仙家。”
虞沛觉得没必要。
出门在外,随便打个地铺都行。
赵大娘却说什么都不肯,还说床铺都已经整理好了,就差住进去了。
几人只能答应。
但两家凑起来也仅四间空房,需有两人住在一起。
陆照礼主动道:“仲屿,不妨我俩同住。”
沈仲屿应好。
哪些人同住好解决,去何家住却成了问题。
起先是陆照礼说:“至于去何处地方住倒好安排,咱们三个住一家,姜道友和虞道友另住一家,可行?”
几人都应了好,烛玉却陡然道:“不行。”
陆照礼不解:“烛道友,怎么了?”
“我跟她住一处。”烛玉抬手揪过虞沛,拉至自己身旁,“你们几个去另一处。”
莫名被揪住衣领的虞沛:???
有人率先替她问出了口——沈仲屿习惯性地弯着眉眼,脸上却没多大笑意:“烛道友,如此安排似乎有些不妥。”
“为何不妥?”烛玉直迎上他的视线,手里则揪着虞沛不让她跑,“这几人当中,我仅与她相熟。”
不好生守着,难不成叫她夜里跑别人床上去。
作者有话说:
马上八月了,我努力日六日万!
第62章
◎屋顶都差点撞破了!◎
虞沛瘫在床上, 眼神空洞。
刚才的局面实在太过混乱,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理清烛玉他们在闹什么。
只记得烛玉和沈师兄莫名其妙地开始争论,两人分明在说说笑笑, 却连小柱子都听得出他俩话里的火药味,凑在身旁问他们要不要喝水消消火。
陆照礼也一个劲儿地问烛玉为何要跟她待一块儿——依着同门同宗的理, 她应当与姜鸢或是沈仲屿同住一屋才对。
沈仲屿就跟着来了句:“照礼的话确然有理。既然如此, 不若烛道友与照礼住一起,也好照料姜师妹;我带着虞师妹去许老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