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你这儿有冰镇酸梅汤?”
酸梅汤解酒,配上爽口的冰块,能让快要炸裂的头分外清爽。
而屋内的矮几上,正放着一蛊蓝白色相间的青花瓷,里面盛了深红色的酸梅汤,混着冰块,夜里消暑用的。
不是苏霓儿小气,分他一碗酸梅汤真不是大事。
可眼下实在太晚了,寂寥的院子里,又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他逆着光,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似乎轻轻一拥,就能将她折断了。
她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只隐约觉得他的呼吸略显粗沉。
她忽地就慌了。
“没,娘哄你的。”
“嗯?”
他似是不信,幽邃的眸朝里望了一眼,面色瞬间就沉了,越过她,径直走进房内。
赤着金边的皂靴踩着地面声响,一声一声,踩在叫嚣的深夜。
月门上缀着珍珠的帘子被撩开。
华裳摆动间,他坐到了窗边的矮几前。
他身量高大,便是坐着,也挡住了檐下罩灯的大部分光线。
那罩灯上绘着的白莲浮沉,映照出他清冷刚毅的下巴。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不大的屋子里全是他浓烈的男子气息。
他怎么好意思?
好意思擅闯她的闺房?且未得她的允许!
她沉着脸,就要撵人走,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修长的指勾了茶盏,给自己倒了盏酸梅汤。
那幽邃的视线扫过茶盏的边沿,暗了暗,却是一句话未说,仰头灌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的声音炽烈,烫得苏霓儿耳尖红透了。
“你,你快些喝,喝完,喝完赶紧走。”
陆卫青却是不慌,饶有兴致地晃着茶盏。
“我的衣袍呢?”
他尚有一件外袍在她这儿,她记得。
她气鼓着桃腮,恶狠狠地下逐客令,“我不管,反正我给你找完衣裳,你就得走。”
她转身回了里间,开始翻箱倒柜寻找他的外袍。
奇怪了,她明明记得叠好了,放在衣柜的最上层。
昨个还瞧见了,怎地现下不见了?
越是找不着,越是心焦;越是心焦,所有的感触越被放大。
矮几距离她的位置很近,中间就隔了一道八扇苏绣屏风。
地上光影灼灼,是他随意又慵懒的坐姿。
她总感觉有一道压迫的视线,隔着苏绣屏风落在她身上,像是猛兽紧盯着挣i扎的猎物,凌厉又危险,让她整个人紧张到不行。
她一紧张就想说话。
“墨雨轩没有冰镇酸梅汤么?非得上我这儿讨?”
陆卫青不搭话,苏霓儿就继续说,打开另一个衣柜翻找。
“也是,你厚脸皮惯了,不害臊。”
阴阳怪气的话不好听,陆卫青似一点不在意,一直安静地听她说着。
片刻后,他冷不丁问她,“还有冰吗?”
“有,就在冰鉴里,”
苏霓儿答完就后悔了,站在原处怔了半晌。
陆卫青却是一笑。
青铜色的冰鉴古朴厚重,置在矮几边上。
冬日里将冰窖里的冰块放置其中,保管得当,能存至夏季,是消暑的盛物。
陆卫青打开冰鉴顶上的盖板,取了数粒冰块倒入青花瓷盏,混在酸梅汤里,拌匀了,又给自个倒了一盏。
那略带老茧的指腹抚过茶盏的边沿,细细地摩挲后,浅浅抿下。
怡然自得的模样,很是惬意。
苏霓儿却慌透了。
找不着他的衣袍,他一时半会就不走,急得她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汗涔涔的。
恰好窗边的软塌上叠着一沓衣裳,傍晚时分青衣收下来的,尚未来得及放进衣柜。
里面有一间月牙色的,和陆卫青的衣袍一个颜色。
苏霓儿赶紧指向那沓衣裳,“你看那里面有没有?”
此刻,她出了八扇苏绣屏风,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地捏着宽大的袖摆。
帷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曼i妙的身姿。
如墨的发随意地披散在耳后,比丝绸还要顺滑,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发梢吊着未干的水珠,打湿她玲珑的腰际,隐隐衬出服帖的一抹曲线。
他不过看了一眼,眸底涌起一道浓黑,又很快被他掩下。
他微微倾身,遒劲的指随手一勾,勾起塌上月牙色的衣袍,抖了抖。
“这件?”
那是一件小巧的女子寝衣,和冗长的男子衣袍相差甚远。
苏霓儿尴尬地笑,想说不是,陆卫青指尖勾着的寝衣忽地滑落,掉出里面藏着的大红色小衣。
唔!
小衣惹眼,前襟上大朵的牡丹花盛艳,那细长的带子,隐隐勾出极致的曲线。
夜风拂过,小衣上淡淡的女子体香若有似无。
“别看!”
苏霓儿整张脸红透了,羞得恨不能自绝了,“闭上你的眼睛!”
没什么比眼下的氛围更让人难受的了。
她急急蹲下,慌里慌张去捡地上飘逸的寝衣和小衣。
就在他的脚畔。
小衣落在他的黑色皂靴上。
红色荼蘼,和黑色混在一起,反差剧烈,却有一种诱人犯罪的原始美感。
她能感受到他没有闭眼,而落在她头顶的视线,是多么的炙热和浓烈。
她胡乱捡起衣裳,裹成一团藏在背后,快速起身。
可她实在太慌乱了,起身的时候,不慎触到矮几上的茶盏。
——“砰”!
还盛着半碗酸梅汤的茶盏落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烛火下,破碎的茶盏刺眼,却能叫人看得异常清晰。
那茶盏边沿残留着她的红色口脂......以及他尝过的痕迹。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呆住了。
偏在这时,木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被蛮力合上,接着是叮叮当当锁门的声音。
——“小姐,夫人说了,等明个少爷启程之时,再放您......和少爷出来!”
苏霓儿:“......!!!”
抬眸,
正对上陆卫青深邃的眼和滚i动的喉结。
第20章
苏霓儿怎么也没想到, 殷娘会在这个时候,把她和陆卫青关在一个屋子里。
陆卫青明日离开丰县,殷娘此举明摆着指望他俩发生点什么。
说不定她翻来覆去寻不到的男子衣袍, 也是殷娘故意使的绊子呢。
偏生她无法明目张胆地反抗和拒绝。
可是长夜漫漫, 让她和陆卫青共处一个屋子, 浓i烈的男子气息能烫得她化了, 她哪里呆得下去?
此刻, 他就站在她面前,距离她不过三尺。
屋外锁门声灼灼, 他稳沉如巍峨的山, 眉宇间不减方才的灼i热, 凝视着她的眸光如火,将他的渴i望宣泄得一塌糊涂。
她紧张得整个脚指头都缩起来了。
却还要假装镇定。
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奶凶奶凶地问他, 声音不敢大了, 怕外头的青衣听见,只能凑近了,踮起脚,由下往上地瞪他。
“你和娘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