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几乎跟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是好,那这种好仅仅限于表面,她跟人有着很明显的边界感,更不会与谁交心。
因此,纵使大家再好奇她与奚澜誉的关系,血管外科这些同事也没哪个敢当面问。
宁枝呆了会,便觉得无聊,
何况她在这,别人也不自在。
那彼此交汇的眼神,明显是想聊她的八卦又不敢聊。
宁枝不在意地耸下肩,她跟奚澜誉这段关系,能藏则藏,现在藏不住,就算了。
大不了以后合约结束,她就说,三观不合,阶级差距太大,所以离婚。
宁枝站在门外想了想,转道去神外,也不知道纪斯何今天怎么样。
她刚路过拐角,还没到神外,宁枝听到师兄李彭笨拙地与人争辩的声音。
“老师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推自己的学生去挡刀?”
“那你说,他要是不是,他今天为什么不敢来医院?搞不好是被警察带走调查。”
“你疯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老师平常对我们还不够厚道吗?”
“他对我厚不厚道不知道,反正对你跟宁枝是挺厚道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看,宁枝这不就替他挡了灾?”
李彭又气又急:“你怎么能这么说?”
“不是我这么说,是医院里好多人都在传。他们都说,老师这次手术失败,病患家属又将动静闹得很大,这严重威胁他在神外的位置。以后接她班的肯定不是你就是宁枝,他现在就是要么打压要么拉拢!”
李彭胸口剧烈起伏,但他向来嘴笨,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还想再说,宁枝两手抄兜,冷声问:“打压谁,拉拢谁?”
同诊室的那人似乎吓了一跳,愣了一秒才问:“宁枝?你怎么在这?你没受伤?”
宁枝不回,只重复着问他:“我问你,打压谁,拉拢谁?”
其实宁枝大概能看出来,之前纪斯何稍微偏着他们一些,有的同门话语间便有些酸,但她那时没在意,毕竟学医纯靠本事讲话,纪斯何带着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能力。
但现在,这种忘恩负义的行径,还是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她看着那位一道进来的同事,语气虽淡,但话语却凌厉,“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去研讨会老师都不带着你吗?”
“……为什么?”
宁枝扯唇,下意识学着奚澜誉轻笑了声,她看着他,嗓音极冷,“因为没有人喜欢自己身边放着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
尽管宁枝一再告知自己不用跟这种人一般计较,但她在走廊窗那呆了会后,还是觉得心烦气闷。
她索性上楼,去看看奚澜誉那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结果今天也不知怎的,奚澜誉的病房内也传来一阵争吵。
奚跃霆震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好好的,你替别人挡什么刀,你要是没了,我们奚家怎么办!”
奚澜誉嗓音懒懒的,像是根本不在意:“奚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奚跃霆“你”了半天,没“你”个所以然,索性将门一摔,发现宁枝又站在外面。
两人面面相觑。
奚跃霆哼了声:“别的没本事,听墙角的本领倒是不小!”
宁枝:“……”
待奚跃霆离开,宁枝推门进去。
奚澜誉坐在沙发那,他大剌剌跷着腿,挺闲散的样子。
跟奚跃霆方才的气急败坏相比,他则显得淡定多了。
也或许,是习惯?
宁枝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互相想起上次,她感觉他们父子两不太像的那事。
宁枝看了奚澜誉一眼,又觉得她这么直接问不太好,她想了想,还是将目光收回。
奚澜誉没看她,嗓音沉了沉:“想问什么就问。”
宁枝斟酌半天,用了个比较委婉的问法,“你父亲跟你的关系好像不太友好?”
奚澜誉点了根烟。
他最近许久没抽烟了,这一抽,宁枝觉得他浑身又被那寂寥的感觉笼罩。
她拢了拢头发,觉得自己还是问得太唐突,“算了,抱歉,当我没说。”
就在她以为奚澜誉会像以往那样避而不答时,他忽然将他面前的那台电脑一合。
“啪”的一声,在室内格外清晰。
宁枝觉得周边温度都冷了一瞬。
两人的目光对上,宁枝不觉摩挲了一下手臂。
奚澜誉就在这沉寂中开口。
像她昨晚看的那轮残月,看似有情,实则也无情。
“真想知道?”
宁枝无声靠近他些许,迟疑着点头。
其实也没那么强烈地想知道,但不知为何,她好像有了一股倾听奚澜誉秘密的冲动。
两人放在沙发上的手靠得好近,宁枝犹疑着,碰了下他的指尖。
微凉的触感,一如既往地,像他这个人。
手腕反被一按,奚澜誉凑近她,薄唇轻启。
宁枝微微睁大眼,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她被他轻轻握住的那只手,下意识颤了一下。
第33章
宁枝过了好一会, 才开始慢慢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他原本不姓奚……
如果不姓奚,那他姓什么?
宁枝紧张抿一下唇, 有种窥到高门秘辛的感觉, 她偏头看向奚澜誉,“抱歉, 我可能没听懂。”
奚澜誉垂眸,微微倾身, 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他逆着风吸了口烟,才在那淡灰色的烟雾里回望宁枝, 挺淡漠的语气, “就是你想的那样。”
宁枝皱眉, 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奚澜誉会活得像一个苦行僧, 更理解,她为何看他,总有股清寒的感觉。
宁枝偏头,观察一眼奚澜誉的神色,“我是不是……不该知道这些?”
奚澜誉闻言, 扫她一眼, 嗓音磁沉,“没事。”
顿了下,他将指尖那烟碾灭,侧身说:“所以, 奚跃霆并非针对你,他厌恶的是我。”
宁枝微微愣了下。
原来, 奚跃霆刚刚在门口说的那句话他听到了。
所以……
宁枝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奚澜誉跟他讲这么多,其实是怕她听了奚跃霆的那些话,心里会难过吗?
霎时,宁枝心口的位置好像被一双大手轻轻扯了一下,有点酸胀的感觉。
她可以接受冷漠的奚澜誉,却好像,有一点无法抗拒他偶尔流露出的这一丝温柔。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这样的呢?
难道是,他为她挡下那一刀的瞬间吗?
不,宁枝想了想,轻轻摇头。
好像比这更早。
是在很久之前。
宁枝重新看向奚澜誉,她没有追问,为什么奚跃霆会厌恶他,更没有深究,他究竟是谁。
宁枝实在太明白,将这种藏在心底的秘密坦然讲出,需要多大的勇气。
反正她没有。
奚澜誉重新点了根烟,烟雾中,他神情平淡地好像在讲今天有雨这样的小事。
宁枝深深看他一眼,她不知该讲什么,又觉得,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北城今天真的有雨。
奚澜誉起身,走到那窗前,屈肘一推,扑面而来潮湿的气息。
宁枝看到,窗外那雨淅淅沥沥,不时被风卷着刮进来一些,朦胧的雾气蒸腾。
宁枝鬼使神差起身,双手撑在窗沿,抬头看了看天。
灰蒙蒙的一片,偶尔穿过几束光,倒像是她的心情。
那雨有点缠绵,不时飞进来的几滴,浇得宁枝眼微微眯了下。
奚澜誉手肘就支在同一片窗沿上,他吸了口烟,淡灰的烟雾跟窗外的雨渐渐融合。
他站在那雨前,侧着身,偏头看向宁枝。
宁枝跟他的目光对上,她没避也没让,反倒是不自觉地往他那靠近了一些。
雨小风轻,吹得宁枝发丝轻轻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