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澜誉抬手抽烟,那头发便顺着他的指尖缠绕。
奚澜誉似乎是笑了下,他垂眸,将烟碾灭,猩红闪过,缥缈的灰簌簌而落。
他又在那窗前站了会,突然俯身将窗拉上。
那头发便顺着他的动作停顿一霎,穿过他的掌心,慢慢垂下。
他们靠得好近,这距离甚至可以让宁枝感觉到,她的腿只要稍微一动,便能蹭上奚澜誉的。
随意搁在窗沿上的两只手,一大一小,一个骨节分明,一个柔软纤细,像是轻轻一握,他便能毫不费力得将她包裹。
宁枝恍然间有种,她靠奚澜誉已然更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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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享有他的秘密,还是她想多,宁枝总觉得,那天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具体表现在哪里呢,宁枝说不清。
无非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但感觉向来做不得数,宁枝也就没在意。
她这几天诧异的是,奚澜誉这种身份的大佬,果然住个院都不同凡响。
也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病房里每天,光那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的滋补礼盒,就能将将堆满半处的空间,更别提还有无数的花和果篮。
而且,这送了东西总得想办法见见本人吧。
平常没资格的,见不到奚澜誉的那批人,这些天可谓是用尽心思。
有伪装成保安的,有托人引荐的,甚至还有直接在病房门口拦着的。
时间长了,不光奚澜誉厌烦,宁枝也不胜其烦。
她趁晚上悄悄给奚澜誉换过一次病房,结果只消停一天,那些人再次卷土重来。
宁枝无奈,医院里人多眼杂,防也防不过来。
奚澜誉这伤其实恢复得还行,不如回家休养,至少能得个清净。
宁枝将这想法跟奚澜誉一说。
奚澜誉淡淡瞥她一眼,“我没意见。”
过了会,他慢条斯理补充,“如果宁医生负责的话。”
宁枝闻言,轻轻挑了下眉,“当然。”
就算是陌生人替她挡一刀,她也得理所当然照顾人家,更何况,奚澜誉还是她同住一屋檐这么久的室友。
于是,出院这事便就这么定下来。
……
第二天傍晚,宁枝上完班顺手将奚澜誉的出院手续给办了。
她拿着单子上楼,正准备去看看张屹带着人收拾到什么地步。
那门一推开,张屹不在,宁枝倒意外见到消失几天的纪斯何。
“奚总,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因为我,您的医药费我负责,后续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也尽管开口。”
奚澜誉最近听从宁枝的建议,穿休闲款的西衣西裤。
他本就长得好,又肩宽腿长,无论什么款式,穿在他身上,都有种矜贵斯文的感觉。
纪斯何说话时,他正坐在沙发那边,面前放着一册合上的文件和那个他惯用的银质烟盒。
宁枝推门这动静引得屋内三人齐齐看向她。
师兄李彭站起身,走到宁枝身边,难掩惊喜,“老师,您都不知道您不在的这几天,宁枝有多厉害。上回有人嘴贱,我说不过,还是师妹去替我解的围。”
李彭是那种典型的好好学生,没什么心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是什么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彭从宁枝进院起,看她的眼神,就有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同。
奚澜誉闻言,目光扫过李彭,他垂眸理了理袖口,嗓音有点冷,“师妹?”
纪斯何心思再粗,好歹也是结过婚的人。
他可不信这位金尊玉贵的奚总替他学生挡刀单纯只是见义勇为。
一个男人,出于本能地,下意识保护一个女人。
这到底代表什么。
纪斯何是过来人,他可太明白了。
不过,纪斯何想象力有限,按照他的思维,这位奚总大概不知宁枝已婚,或者就是,他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可以不在乎她已婚,但这不代表,他也不在乎别的男人的觊觎。
纪斯何笑了下,默默将话题挑开,说,“奚总,您这次在医院出事,院方很重视,我们一定会尽快给您一个合理的答复。”
奚澜誉坐在那,神情淡然,听到纪斯何这话,他才抬了抬眼,微抬下颌,指指宁枝的方向,“不是给我交代,是给她。”
纪斯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是,小宁这边也一样。”
奚澜誉话很少,所有人跟他聊天,他基本都是间或应两声的懒散态度。
纪斯何努力想了半天话题,讲得口干舌燥,终于,约莫过了一刻钟,估计是实在等不到什么回应,他觉得聊不下去了。
“奚总,您一会儿得出院是吧,那我们就不打扰您,改天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当然,这只是一句客套话。
奚澜誉住的地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进去。
奚澜誉掀眸,扫了眼站在门口的宁枝,倒也没说别的,微微颔首。
……
纪斯何经过宁枝身边时,表情纠结,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悄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八楼是vip病房,整层楼较之医院的其他楼层,要显得安静许多。
因此,纪斯何的话听在宁枝的耳中便格外的清晰。
“小宁啊,不是老师多嘴,我就想问问你,这次奚总救了你,你这以后是怎么想的?”
宁枝微微皱眉,这还能怎么想吗?
她两手抄兜,挺随意地说,“老师,我当然得照顾他到他伤好为止啊。”
纪斯何点点头:“说起来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你们到底男女有别,这照顾起来也不太方便吧,我听说,你最近晚上是睡在这里的?”
宁枝心头闪过一丝困惑,眉头皱得更深了。
纪斯何浑然未觉宁枝表情的不对劲,“你看你师兄,他也是男人,要不你跟奚总说说,让他帮忙照顾着?”
宁枝“啊”了声,“老师,这恐怕不行。奚澜誉这人很挑剔的。”
李彭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见自己被cue,他那好学生特质又上来了,忙说,“没事,不怕他挑剔,到时候我研究一下奚总的喜好就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宁枝看了眼纪斯何,“老师,我其实没太懂您的意思。您别兜弯子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纪斯何咳嗽两声,“小宁,老师是真关心你,你可别怪老师一大把年纪管这管那的啊。”
宁枝:“知道了,您说吧。”
纪斯何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压低声音,“老师记得你刚结婚没多久吧,怎么说,这奚总也是个男人,你再感激他,也千万不能……哎呀,”纪斯何挠了挠头,一脸尴尬,“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纪斯何什么时候在说话上费过这么多心思,一时间卡壳不说,还差点变成个结巴。
“这”“那”半天,他也没想出个委婉的说法,来提醒他这位看着在感情上非常单纯的学生。
但,宁枝竟然神奇地听懂了。
她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感情纪斯何自己琢磨半天,是以为奚澜誉在对她搞什么强取豪夺的戏码吗?
她没忍住,笑了声,“老师,您误会了。”
“其实我们——”
宁枝话还没说完,背后忽然响起奚澜誉气定神闲的声音。
细听之下,好像还有点微妙的不悦。
“我是她老公,她照顾我哪里不方便?”
奚澜誉说完,平静的空气里宛如炸开一道惊雷。
纪斯何:“?”
李彭:“??”
这几天,医院里关于宁枝和奚澜誉的传言,衍生出诸多版本。
流传最广的那版,大概是说,奚澜誉并不介意宁枝已婚的身份,预备攻心为上,把她抢过来。
奚澜誉这人身份地位摆在那,有人觉得离谱,但随之便有人反驳,这很靠谱啊,宁枝长得好看能力又好,还温温柔柔的,两个人站一起简直配一脸好不好?
除开这版,还有的人坚持认为奚澜誉不过单纯是路见不平,顺手救一下而已。
当然,这里面声音最弱的则是,宁枝不是结婚了吗,会不会老公恰好就是奚澜誉呢?
这猜测刚一说出口,就被人狠狠否决。
开玩笑,老公是奚澜誉,简直可以炫耀一整个医院好吗,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更何况,上次医院吃饭,这两人都去了啊,当时分明还不熟呢。
不过这些传言,宁枝通通不知道。
她这几天,要么在上班,要么在奚澜誉这里,哪里有空听这些八卦。再说,她这回是八卦中心的主角,人家再怎么讨论,也不会傻到特意跑她面前来聊。
所以,当纪斯何生出这想法,她只觉得离谱。
离谱的同时,又觉得纪斯何这笨拙的关心实在有点让人忍不住发笑。
在场的三人。
宁枝是微妙中又有点一言难尽;纪斯何则是一脸懵逼,继而陷入一股深深的尴尬;而李彭惊讶过后,是一种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