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们都过得这么不好啊。
不好到一块儿了。
好像没谁能救得了谁。
卢湘很清楚,聂召怎么可能让她还。
“好。”
卢湘声音都有些哽:“聂召,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聂召抬眸看着她,点了点头:“你已经成年了,可以离开他,下次再这样就报警。”
卢湘吸了吸鼻子点头:“他不是我亲爸爸,虽然我妈没告诉过我,但我偷听到过,我妈在跟他结婚之前就怀孕了,他也知道我妈把他当成接盘的根本不爱他,但他好像很喜欢我妈。”
“我妈生我之后大出血去世了,之后他就开始酗酒赌博,也从来不把我当成他女儿,觉得我来路不明,觉得是我害死了我妈妈。”
聂召坐她旁边放下筷子,嘴里忽然不是滋味,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以后陪你过吧。”
卢湘擦干净眼泪,抬起头,很认真地一字一句说:“聂召,认识你是我目前为止最幸运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很让人暖心的话,却让聂召觉得有些心悸。
她盯着卢湘的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心跳都加快了些。
做的这一桌子菜并没有吃完,很多几乎也就尝了个鲜,卢湘从冰箱里拿出了很多打包盒,一个个的给她装起来,一边认真打包一边说:“这些东西你可以回家吃。”
聂召皱了下眉:“你家怎么这么多打包盒?”
卢湘啊了一声,随后低垂着眼,不紧不慢说:“之前买的,我喜欢自己做饭,之前兼职的时候就自己做好带到那边一份,中午就可以吃了。”
她眨了眨眼调皮地说:“虽然兼职包饭,但每天都是汉堡我都要吐了。”
聂召听着她活灵活现的吐槽,嘴角缓缓上扬:“你做的比快餐店的好吃太多。”
卢湘很是臭屁:“那当然咯。”
“不给自己留点吗?全给我?”
卢湘摇了摇头:“本来就是特地想给你尝尝的,以后就没机会了,好好品尝我的手艺不要浪费。”
聂召愣了一下,皱紧眉总觉得不对劲,可她一直抓不住那个不对的地方在哪,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吐不出的燥意中:“为什么以后没机会?”
卢湘抬起头看她,轻笑了一声:“你干嘛?把我当成你的厨师吗?其实我不也太喜欢做饭,如果有好吃的外卖干什么要自己做。”
聂召盯着她没吭声,过了两秒,点了点头说:“也是。”
提着那些东西回去,打了车到家,她把每一道菜都整整齐齐放进去,最后把整个冰箱都填满了。
空荡的冰箱第一次被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餐食塞满。
看着那些餐食,以及刚才卢湘心血来潮想跟她拍的合照,她忽然有点想发个朋友圈。
翻出那张照片,聂召编辑了一下,目光又落在那张照片上,寸寸放大,或许是因为手机灯光的原因,客厅内又有些昏暗,照片里卢湘的脸显得格外苍白,即便是两人都笑得很开心,聂召也觉得,她并不是真的快乐。
她的眼睛,不太像是在笑。
聂召觉得她快要哭了。
她看了好一会,莫名盯着这张照片感觉到一股忽如其来的怪异感,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一点一点积累上去的,在此刻瞬间爆发出来。
聂召瞬间推出了微信翻出通讯录给最上面前方备注a的号码打了过去。
手机滴滴的两声,接通了。
悬着的心瞬间落下来,聂召瞬间松了口气,浑身无力地重重坐在沙发上。
“在家干什么呢?我到家了。”
“聂召。”卢湘忽然叫了她一声,声音平静又空寂。
“嗯?”聂召在一刻,停下了全身所有的动作。
随后手机的那边传来了一阵绿皮车即将驶过的轰鸣声,被拖得很长,滋滋——的声响,压过了卢湘的说话声。
聂召瞬间站起了身,表情都变了,也在一瞬间听到那阵轰鸣声感觉有些耳鸣。
她的声音都染上明显的紧张:“你在哪?”
“对不起聂召。”
电话那边的声音滋啦啦的不清晰,带着电流的声响,聂召骤然想到了她去了铁轨是干什么。
卢湘笑了一下,说:“希望下辈子还能跟你做朋友。”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伴随着是聂召急促往外走到慌乱脚步,以及电话对面一阵巨物被撞击到的声音。
手机的通话在瞬间被切断了。
大脑嗡了一声,聂召张开唇正要说得话,因为大脑一时宕机一个字都没说出声,就这样被卡死在嗓子眼。
她的脚步骤然停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站在家门口,手指一帧一帧看向灭掉的屏幕,眼睛酸痛泛红,一滴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她抬起手摸了摸,满是冰凉的泪。
怪不得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
聂召脚步都好像漂浮在空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着,跑出了家门打了车去了铁轨,只剩下身后的门没关紧咣当地来回响着。
坐在车上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聂召却觉得异常漫长,耳朵轰鸣,她坐在车上发抖,指骨泛白紧紧扣着手机,灭掉电话之后,屏幕上还显示着一个小时前跟卢湘的合照。
司机以为她觉得冷,伸手开了车内的空调。
窗外还下着一片莹白大雪,甚有种越下越大的架势,地面不时被雪花铺满,天寒地冻,冷气贯穿着口鼻耳喉,冷意侵袭四肢百骸。
同时到达轨道的还有警察跟救护车,雪花越下越大,聂召下了车浑身失魂了似的站在原地,老远看到生满了红绣的铁轨旁边满是枯草跟白雪,此时被染上了一抹格外刺眼的鲜红,甚至一些血液滴落在了距离轨道很远的地方。
面前的路灯不算是很亮,她的眼前有一些模糊,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也觉得这个地方凄凉又阴冷,可那抹红色却像是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又格外刺眼。
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了满身,聂召只是站在原地扣紧手机,没有勇气往前走一步。
卢湘很早就想死了。
她知道这里每一辆绿皮车经过的精确时间,她无数次想结束生病,在瞬间结束所有痛苦。
可她一直想要努力活着,想离开这里,离开骚扰她的老师,霸凌她的同学,孤立她的朋友,有暴力倾向的爸爸,以及这个没有任何可怀念的地方。
她无数次被消磨生命值又一次次自救。
她明明坚韧得像是一根小草,却不想迎来下一个春天。
身子摇摇欲坠似的往后倒,脚步往后退抵住了身后的人,几乎全部的力气都靠着他支撑着。
靳卓岐穿着一件暗褐色长褂,黑色毛衣的领口裹着脖颈,伸手把脖颈处的方格围巾摘下来套在聂召身上,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出神,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给她套上围巾她也没任何动静。
手指暴露在冰冷空气中,冷到仿佛失去了鲜活的驱动力。
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尸体被医生抬上支架,聂召才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骆霄面前,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有些应激后的失语,张了张唇,艰难地说出话问:“会验尸吗?”
骆霄点了点头,目光触及到她泛红的眼圈上,犹豫了一秒还是说:
“法医已经来了,初步鉴定是自杀。”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她那双眸底胆怯又希翼的目光,一个看到野猫在上面摇摇欲坠而选择报警救它的善良女孩,在这个冬天会选择自杀,且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骆霄心里都觉得有些沉重。
这个世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自杀。”聂召眼睛酸着,嗓子干涩到吞不下任何东西,鼻尖被冻得很红,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失魂落魄转过身想要迅速离开这里,踩在雪里的脚印都是错综复杂的。
靳卓岐看着她想要离开,皱紧眉问:“你干什么?”
聂召只是低着头,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车:“我去杀了他们。”
靳卓岐侧过身手指轻而易举就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聂召,你冷静一点,警察还没处理完,只是初步鉴定。”
聂召双眼红的整个被充血,跟一张苍白的脸对比,有些格外的渗人。
“那又怎么样?靳卓岐我还你也还够了吧,警察会判那些人死刑吗?不会的。”
“我去杀了他们——”
“聂召。”靳卓岐嗓音低沉想要叫醒他。
聂召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仰着头,嗓音沙哑地说:“松开。”
“我他妈让你松开你听不见吗??我要去杀了他们!!”她陷入了崩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把他的手掌掰开,却没有丝毫的撼动。
靳卓岐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抱得死紧,整个散发着高度热量的胸口跟她整个贴着,想要把全身的温热都渡给她。
聂召浑身都很瘦,从来到这里之后仿佛每一天都在掉肉,此时更是像是一堆骨头堆积着,即将散架。
靳卓岐抱得大力,任由着她疯狂反抗,手指抓着他的手掌一直把皮都抓破流出,靳卓岐也只是抱着她没放手,散着白色哈气的唇齿凑到她耳边,他的嗓音沙哑又充满了让人平静的稳重,可那微微的颤抖还能听得出来,靳卓岐也有些害怕了。
“聂召,你看着我。”
她的女孩在崩溃发疯,失去了理智,他必须拉紧她的手。
靳卓岐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微微压着下巴,眼眸跟她平视着,语调放缓:“我帮你,我什么都可以帮你,聂召你相信我,我帮你查清楚。”
聂召一把挣脱开,眼睛里的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脸颊都被有些发咸的泪水蒸干。
“你帮我,你说你他妈帮我,靳卓岐你在耍我玩吗?”
“你没告诉过我你去卢湘家收债看到她被欺负,那天在酒吧,你跟卜嘉说了什么?你这样最会设计的人,你不知道卜嘉不敢动我就会欺负卢湘吗??”
“如果不是我去酒吧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卜嘉是你前女友?你明知道她——”
“不对。”聂召忽然笑了,表情仍旧是失控的,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擦掉眼角的眼泪。
“那次也是你设计的吧,你应该知道马权入狱之后,跟马权关系很好的卜嘉会对付我,她真的是因为马权吗?真的不是因为她喜欢你吗??”
声嘶力歇的声音彻底结束在漫天雪地里,聂召冷到全身控制不住的抖,呼吸也急促,心口像是被重重的石头狠狠压着,她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聂召抬眼,眼睛还是无声流着泪,已经干裂的唇瓣张开,嗓音沙哑的不像话:“靳卓岐,这也是报复吗?”
为什么仅有会爱她的人都没有了。
她真的不配吧。
靳卓岐只是知道卢湘的家庭不太好,他是知道所有的事情,但跟他无关他不在乎,也没想过卢湘会自杀。
他看着长发贴着面颊,整个人都陷入无尽痛苦跟折磨的聂召,靳卓岐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