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来威胁他,马权你还是不了解靳卓岐。”聂召的脖颈被匕首割出了一道血痕,一滴血顺着脖颈落进衣服里,她的眼神也毫无波动。
“他不会来的。”
马权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尖,捏着准备好的手铐直接锁在她的手腕上,毫不留情给了她一巴掌把人甩在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就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放过你好不好?如果他没来,我他妈就拉着你个婊子上路。”
聂召被他扯断了一把头发,脸颊红肿,嘴角也被打出了血,她歪着头疼得皱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匕首上,就见马权从她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让她给靳卓岐打电话。
靳卓岐那种人,就算是对她产生了一些可以说是畸形的好感与不忍心,但他的眼神向来凉薄冷漠,怎么可能为了别人付出什么。
聂召压根觉得他不会来。
她只是在想,她现在如果死了,是不是也算为了靳卓岐而死?是不是就还完他了。
聂召不想纠缠了。
从来到a市到现在,她跟在靳卓岐身边太久,这一年也格外漫长。
她好像已经回忆不起来在高中跟在葛元凯身边花天酒地的生活了,或许如果等他当兵回来,看到的是现在的聂召,会连认都不敢认。
她从灯光下张扬独特的女孩,仅仅一年,变成此时冷淡孤僻,沉默寡言,浑身是病,又满身疮痍的人,好像放在阴冷又潮湿的黑屋子很久没有晒到阳光的过期牛奶,除了苦就只有苦。
这些她都可以受着,她做的错事她自己还,受得不够,就用她的命来还,她没有想要逃避什么。
但聂召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边挣扎着想要跟靳卓岐撕扯开就此了断,她对不起靳如馨,她想要靳卓岐成为高中那个靳如馨还在时的样子,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帮卢湘报仇,她没有力气了,想结束自己,也就此跟靳卓岐一刀两断,把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一边又在想,旁观暴力不算暴力吗?他不该拿这件事设计她伤害她,他想要她怎么样都行,但那些喜欢她的人也罪该万死吗?
是他自己上赶着来的,她本来已经想要放过他,自己跟他们拼命了。
是靳卓岐非要拽着她不放手的,不能怪她。
聂召看着马权把她的手机打开,里面还留着一条兆锐在十几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马权去找你了,聂召,你现在给靳卓岐打电话去找他。】
马权眼神一阴,抬脚踹了她一下,正好撞在聂召的腹部上,她下意识弓着身子在地上挣扎,一股钻心的疼让她额头都要冒起冷汗。
“这么多人都喜欢当你的狗,聂召你挺能耐。”
聂召苍白着一张脸没吭声,抬头看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后放在了她耳畔。
电话还没打通时,他的语气狰狞又带着威胁:“约他过来。”
声音嘟嘟了两秒,对面接听。
一瞬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话中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那边有些吵闹,似乎在酒吧,他拿着手机正在往安静的地方走。
聂召低垂着眼眸,隐约听着那边的歌舞升平,又看着眼前寂静的客厅,以及用刀尖把她脖颈划出一道很深血痕的马权,忽然觉得眼有些涩。
她一直没吭声,那边的靳卓岐也什么都没吭。
他正站在马路边,这边比较安静一些,夜幕中的清风吹着头发,打了支烟,在指骨中夹着,迎着刺眼的风看着远处。
“没什么想说的吗?”那边的嗓音磁质又低沉。
聂召眼眸低颤:“什么?”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靳卓岐咬着烟,含糊开腔:“说祝我生日快乐。”
聂召被马权用力摁着胳膊,强忍着疼痛,语气维持平稳:“明天才是。”
“预支了。”
聂召没吭声,只是叫了他一声。
“靳卓岐。”
“今天周五。”
靳卓岐咬着烟喷出一冉薄雾,白烟迷乱了眼。
“嗯。”
聂召的语气中带着平静的讲述。
“你来找我吧。”
靳卓岐沉默半响,说好。
挂断了电话,看着黑色屏幕里的那张脸。
她没有要求靳卓岐真的来,来不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她给自己一个选择。
如果来,不管结果是什么,聂召就当他俩的所有事就此彻底了断。
如果不来,她也算因为他而死,就当为自己最后的赎罪,她想自己去找卢湘了。
靳卓岐挂断电话时付坤也在他旁边,风里伴着汽车的鸣笛声,他微微皱着眉,觉得聂召有些不太对劲,靳卓岐更不对劲,
他抬着头看着正在慢条斯理抽烟的靳卓岐,张唇说:“卓哥,你应该跟聂召解释清楚的。”
就算是他们去过卢湘家里又怎么样?他能帮得了一次,帮得了无数次吗?
况且在那件事之后,靳卓岐从没去过弘高,跟卜嘉的关系还不如跟林思凝,他根本不知道卢湘被卜嘉欺负的事情。
一直到他后来休学回来重新上高三,聂召还没转来的上半学期,靳卓岐偶尔见过卢湘被卜嘉欺负,当时他更没有任何立场帮她,这又不是帮一次就能解决的事情。
更别说连跟她接触频繁的聂召都不知道卢湘经历了这些想自杀,靳卓岐怎么可能知道?报复又从何而谈?
付坤见靳卓岐不说话,才知道他当初把他俩推向一起的那个稳赚不赔的选择,此时正在完全性偏倒向毁灭人的那边。
“卓哥,卜嘉都死了,你已经做够了,别管她了。”
靳卓岐掐灭了那根烟,许久没吭声,他从口袋中掏出了车钥匙,没再看付坤。
“走了。”
付坤现在也不觉得靳卓岐有那么爱她,但靳卓岐放不下她,这是比爱更致命的,或许是从小时候他患有严重自闭症时就留下的执念。
爱耗光之后迟早不爱,但放不下就永远放不下了,这是心病。
另一边。
马权的力气太大了,跟靳卓岐差不多,聂召本来就是个不会打架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
她也没想过逃跑。
她一个本来就没剩下多少日子的人,有什么可逃的。
可聂召看着他双手握着她的手腕,把手腕捏出青紫的痕迹,又试图用绳子往她身上绑时,她听到了门外“叮铃”的一声门铃响。
寂静的空间里,那声门铃清脆响亮,震着耳鼓,有些疼。
聂召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只是脑子里一直在想,靳卓岐来了。
他为什么要来?
他就算不知道马权在,也明明猜到来了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事儿的。
聂召也不觉得他对她的那点喜欢有多少。
只是在那一瞬间,聂召觉得眼睛有些酸,她记得靳卓岐因为她怕黑每天都开灯,记得他每天叮嘱她吃药带她去看病,也记得他给她带饭,帮她教训人。
站在他的角度,他没必要做这些,恨一个人也不是这样的。
这个选择他也选了第一个。
聂召骤然试图挣脱开马权的手,绳子本就没有扣紧,只是在手腕处挂着。
她忽然的反应让马权以为她想跑,拿起旁边沙发上的匕首摁住她的肩膀就往聂召的脖颈抵着。
可他没想到的是匕首被一股力挡住。
聂召双手徒手抓住了他的那把刀,她的眼神冰冷到可怕,声音带着隐忍跟刻意压低声线:“你真以为我怕死吗?”
匕首的刀刃把掌心的皮肉都给割开,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手掌的缝隙往地面滴落。
马权眉心跳动,手指大力地掰着那把刀,狠狠从她手掌心中抽出来,想要把她整个手掌劈开似的,随后一脚重重揣在她的腹部。
“砰”的一声,聂召整个身子在地面滑动了一米远,脑袋也重重撞击在茶几的棱上,是把眉眼上方的额头撞破,顺着眼角,鲜红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聂召倏然看了一眼公寓的门。
她后悔了,不应该这样。
她不想靳卓岐被拖下水了。
他明明已经准备好毕了业出国的,卜嘉死了已经够了,靳卓岐不能是被聂召毁掉。
她不想别人为她付出,也不想继续为什么赎罪。
聂召挣扎着站起身,目光落在垃圾桶里碎掉的玻璃片上,她挣扎了好一会想要站起身,却因为受伤的手跟被手腕上的手铐难以行动,又被马权眼疾手快地发现,一脚掼在肚子上。
那一刻,身体里的器官都好像错了位,聂召喉尖涌上一股腥甜,长发如同瀑布似的成为脸颊的背景板,血顺着嘴角往下落到耳垂,整张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浑身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疼到麻木,耳鸣声让她只能听到血液往地面滴落的声音,以及脑袋眩晕,眼前也好像不清晰。
她想喊靳卓岐不要进来,可又害怕等她喊出声之后靳卓岐真的会进来,眼前越来越模糊,一直到她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
靳卓岐摁了好几声门铃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低垂着眸,输入了四位密码,开了聂召公寓的门,整个大门打开,通过玄关,不偏不倚看到了客厅。
靳卓岐没想过眼前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以为马权的目标是他,也完全没预料到马权会在这个时候找上她。
他第一次算计出了错,看到的倒在血泊之下的聂召。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死死看着地面上睁着眼,身下却一滩血的聂召,眼睛像是被这么红色覆盖,他在一瞬间红着眼看着她,又看向马权。
“我他妈杀了你!!”
眼前出现了他抬起手腕那把匕首刺眼的刀光,像是雷霆霹雳一样劈了过来。
靳卓岐像是发疯了一样,手指整个抓住了那把匕首,力道大到直接把他的手腕扭过去,长腿挡住来自马权的袭击,手掌心的血滴滴答答往地上流,他也没有丝毫的松开,一拳暴戾地把人砸倒在地上,生生抓着刀刃从他手里抢过了那把刀。
马权口腔里碎了一口牙,他整个人被撂倒在地,咳嗦着把嘴里牙齿吐了出来,眼疾手快看到旁边放着的凳子,迅速站起身想要砸过去。
聂召睁开眼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靳卓岐,歪着头死死盯着他,想要站起身,想要叫醒他,声音却虚弱到只有一些微弱的气音。
“靳卓岐,不要。”
靳卓岐充耳不闻,整个人像是入了魔,发泄一般每一拳都沾着血,把他当成泄愤的死物,一拳一拳把他的整张脸都打到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