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笙心里突然有些沉重,接过牙刷,下意识地塞进嘴里刷了几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一股恶心感从胃里翻腾起来,瞬间往喉头涌去。
他把手里的牙刷往桌上一扔,立刻冲到了床尾痰盂边,弓着腰“呃呃”呕了起来。
游萧被他这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跟过去,将痰盂拿起来,免得他弓腰太难受,然后一手捞过他的头发拽着:“公子这是怎么了?”
苗笙吐得脸通红,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眼睛里泪花闪烁,脑子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他吐了这一会儿,实际上并没吐出什么来,全都是干呕。
若是吃坏了东西,吐出来会好些,干呕更令人难受。
“不知道……”吐得感觉苦胆都要出来了,嘴里酸涩难忍,喉咙口像被火烧一样,苗笙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气。
游萧见状放下痰盂,帮他倒了一杯早上刚泡的清茶,端过来给他漱口,扶着他在床边坐下。
苗笙觉得这一吐,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勉强把口中的酸涩感漱去,无意识地靠在游萧怀里,闭上眼睛克服依然在折磨他的恶心感。
游萧把杯子放在一旁小几上,结结实实抱住他,既心疼又发愁。
苏醒过来这两个多月,笙儿虽然体寒气虚,但肠胃并没什么问题,平时吃得不多,但从未呕吐过,怎么一上船不是腹痛就犯恶心呢?
“公子,现在腹痛吗?”他贴着苗笙的额头,轻声问。
苗笙头晕眼花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呢喃着说:“不疼……就是头晕恶心。”
“要再躺会儿吗?”游萧握住他的手腕,偷偷号了个脉,并没有发现跟肠胃不妥有关的脉象,心中着实奇怪。
“不躺。”
这翻江倒海的感觉令苗笙突然心生委屈,不知道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明明有所好转,为什么突然又出了问题。
还能不能好了?难道下半辈子都要这样生活不能自理地过吗?
浓重的挫败感和身体上的痛苦两相结合,搞得他眼眶发酸,方才因为呕吐才擦去的泪花,又因为难过而流了出来。
现在情绪这么低落,他不想一个人待着,身边是游萧也好,这让他觉得安心。
更好的是他没有一时冲动拆穿对方的真面目,还能把这人当做姜阿宝,毫无顾忌地依赖。
“你陪我一会儿吧。”他低声道。
游萧看见他哭了,简直就像有人在心口狠狠拧了一把,难受得无以复加。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替笙儿承受一切痛苦。
“嗯,小的陪着公子,哪儿都不去。”游萧靠在床框上,搂着他的肩膀,掏出汗巾轻轻擦去他的眼泪,然后拽过他的手腕,“小的先给您揉一揉内关穴,可以缓解恶心。”
苗笙“嗯”了一声,随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揉捏。
过了片刻,他听到游萧又问:“公子,按一按足三里也有效果,小的能将公子的腿抱过来吗?”
苗笙心里嘀咕,多亲热的事都做过了,不要给我装!
他靠在游萧怀里一转身,两条腿都搭在了对方的腿上:“按吧。”
不知道是不良反应有所缓解,还是按摩穴位真的有作用,过了一会儿,苗笙觉得好多了,只是心情还是很差,胸口像是揣了块石头,感觉呼吸都不畅快,胃里空荡荡的有点饿,但是想到吃东西又会觉得恶心。
还是靠在游萧的怀里舒服。
他忽然想,要不就不拆穿了,只要不拆穿,这个人就不是想要追求自己的那个游萧,而是他的贴心小厮姜阿宝。
这样自己就可以用主子的身份去享受对方给予的照顾,而不用背负要回馈感情的心理包袱。
而且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担忧与“姜阿宝”太过亲昵,像这种抱来抱去的也都能自然接受。
至于游萧备受折磨,那是他活该,哼哼!
下定决心之后,苗笙在游萧怀中靠得更舒服,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发出舒适的叹息声。
“嗯……”
游萧见他直往自己怀里钻,小心翼翼地问:“公子,好些了么?”
苗笙已经可以心无挂碍地在他腰侧捏来捏去,顺手揩个油,谅对方也不敢说什么。
“好——”他刚要回答,却发觉指尖摸到了个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愣住。
摸着像是裹了块布,还打了结。
这人什么时候侧腰受了伤?
电光石火间,苗笙突然想起了那春生馆的“萧郎”,顿时怒发冲冠。
混球!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戏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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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萧:一身铠甲在爱人面前全成了软肋。
苗笙: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不怕我噶了你!
崽崽:笃笃笃,有人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感谢在2023-02-01 17:57:56~2023-02-03 17: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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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 顿悟
意识到当时被调戏也是对方故意为之, 苗笙心中那愤怒之火熊熊燃烧,气得手都抖了,一把将游萧推开, 霍地站起身, 嫌弃地往前迈了几步站住。
他背对着对方, 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刚清醒一些的脑子又开始发懵,好像血液全都涌上了脑袋,纯是给气得。
若说游萧易容成姜阿宝一路照顾,这他能够理解, 还不至于那么生气, 可是易容成什么“萧郎”来调戏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还不确定现在揭穿这些有没有意义, 于是努力装作不动声色。
只是他太生气了, 装也装得不像, 游萧明显看出他突然间发了脾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赶忙站起来, 谨慎问道:“公子, 是不是小的方才捏疼你了?”
“对,有些疼。”苗笙顺坡下驴, 不好说什么都没发生,现在他不想看见对方的脸, 硬邦邦地说, “我好些了, 但是觉得累,想躺会儿, 你去给我弄点吃的,一碗鸡蛋羹就行了。”
这一早上起来就兵荒马乱的,先是发了脾气,接着突然干呕反胃,稍好一些突然又开始发脾气,游萧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喜怒无常,但还是先让他歇着,自己去弄早饭。
刚离开东厢,便见自家徒弟偷偷摸摸想溜,他低声喝道:“站住!”
一只脚刚刚跨出门口的平小红:“……”
早走两步就好了。
方才她在房间里蹲了一会儿,觉得躲在屋里还是不行,最好还是躲开这套房,但又怕被师父责骂,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还是决定脚底抹油。
只差这几步,就被师父抓了个现行。
“师父……”她陪了个笑脸,“有何吩咐?”
游萧冷冷往门外一甩下巴:“出去说。”
两人走上外走廊,吹着夏末清晨的海风,倒是挺舒服,但是平小红现在顾不上享受,提心吊胆地觑着她师父的表情,生怕自己会被当成出气筒。
离房门远了些,游萧才停住脚,目光炯炯地盯着平小红:“昨晚上苗公子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一代女侠抠着手指头,若有所思,“您指什么?”
“弹琴的时候我觉得他似乎是在生气。”
平小红恍然大悟:“那是生气吗?我只觉得他弹琴弹得真好。”
游萧:“……”
他心里默念,平时是对这个徒弟栽培得少了些,以后琴棋书画也得跟上。
“之后我去药铺,你们去了哪儿?”他问道,“昨天他只跟我说随便逛了逛,你们是不是去了书斋,买了话本?”
还在汀州的时候,他跟随苗笙从春生馆回来,无意间看过对方当日逛街所得,虽然也有话本,但都是讲冒险故事的,不是昨晚那种“刺激”的。
之后自己一直跟在苗笙身边,两人没有再去过书斋,很显然,昨晚的话本应当是临时买的。
“是啊——哦,有一件事!”平小红总算想起来了,“昨天在书斋买话本的时候,苗公子突然叫我‘小红’,我还以为我穿帮了,后来他解释说会把‘小红’和阿蓝弄错,还向我道歉来着。”
听到这话,游萧心里猛一“咯噔”,看来是露馅了,这是笙儿在试探她!
他糟心地闭了闭眼:“这件事你就没想到要告诉我?”
“苗公子不让我说买话本的事,我就干脆没提……”平小红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犯了个大错,赶紧奉上良好积极的认错态度,“师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弥补的吗?”
她心里嘀咕,看两本关于师父的刺激话本,说明苗公子对师父感兴趣,师父为什么还不高兴?
游萧摇摇头:“算了,本来我也打算早些向他坦白,这事你别管了。回去守着苗公子,若他身体不舒服,赶紧叫船伙计去请郎中。”
“明白!”平小红想要将功补过,立刻应声。
富贵人家吃得讲究,常常出远门都会带厨子随行,因此船上也给天、地字号房间准备了厨房和食材,随他们自己做膳食。
游萧走进厨房,一边打鸡蛋,一边仔细思量。
既然笙儿那么问小红,显然是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至于怎么露的馅——他想想平小红的“易容”,不由叹了口气。
只是把脸涂了个面目全非,身高、性格、声音还有行动做派一概未改,笙儿又跟她相处过,以他的聪明才智,认出来不难。
自己也有错,不该一开始揭破小红的女子身份,若是一直让她易容为男子,笙儿未必会将他们联想到一起去。
这样一来,从昨夜到今早的那些撩拨、试探全都有了答案,就是笙儿故意不拆穿,为了出口恶气而折磨自己。
游萧不由苦笑,这些折磨确实奏效,让自己跟自己吃了半天干醋。
对眼神和强行扒衣服就是为了查找易容的破绽,后来突然干呕恶心倒是让笙儿转移了视线,只想有个人依靠,然后……
游萧心里一动,摸到自己侧腰的布条绳结,彻底明白了方才苗笙暴怒的原因。
单凭这个绳结,自然无法判断自己是那“萧郎”,可笙儿已经知道自己在易容,这个前提下,猜出真相几乎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结论显而易见。
可惜他只知道自己假扮小倌儿调戏他,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自然会生气。
这下怎么办?要坦白吗?
直到鸡蛋羹已经蒸好,游萧还在犹豫。
不是他不想认错,而是一旦开诚布公,恐怕自己又要被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