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风景, 浑身上下没点好地方。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扶手处,没有规律的节奏搅和得黄姚心里没底。
黄姚非常别扭,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像是做了极为重大的决定,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贺总。”
贺召懒懒地掀起眼皮:“原来是明科电子的黄少爷, 怎么也来医院了,出车祸了?”
黄姚刚刚给贺召发过短信说要来, 他绝对看见了,故意阴阳怪气。
“贺总,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其实一直想跟你当面道歉,想解除误会。正好趁这个机会不如咱们握手言和,你是生意人,生意场上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贺召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极轻。
很快他又敛下笑意,跟变脸似的,神色不明地望着黄姚并不坚定的双眼:“黄少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跟我妹妹在夜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着来着?捡尸?后来玩了几天没意思,还把人给踹了。”
贺召虽然坐在轮椅上,气场却重重地压住了黄姚的脊背,让他根本抬不起头。
黄姚脸色很难看,突然毫无预兆地“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喝多了,胡说八道的。”
“别,”贺召并不满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重新复述一下,你跟我妹妹见面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今天没喝多吧?”
黄姚扯了扯嘴角,想赔笑但笑不出来:“那天,没发生什么,我嘴贱,跟甜……小姐,搭讪被拒绝,所以……所以气不过随便说了几句。”
“也就是说你造谣。”
“……是。”
“造谣竟然不需要跟当事人道歉吗?”
黄姚点头哈腰:“我道歉。我跟甜小姐当面道歉!”
贺召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把轮椅坐出了老板椅的气势,话锋一转:“黄少爷,你知道的,我不像李公子,坑蒙拐骗为非作歹,到头来还有李家兜着。我手里的一切都是自己争来的,所以我比他更在乎如何稳固脚下的位置,也更珍惜周围的人脉和关系。”
黄姚立马附和:“我可以介绍我爸的人脉给你!”
贺召打量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指出:“黄总的人脉会理你吗?”
黄姚语塞。
“唯一会理你的就只有黄总本人罢了,据我所知他虽然对你管教严格,也清楚你一无是处,但仍然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继承他的衣钵。而你虽然很想做出一番事业,却可惜于脑袋空空,轻信了李建那种水货海龟,去开发海外市场的肥肉不成,反而把钱都赔光了。”
黄姚被他毫不客气地挑开了假面,不禁捏紧了拳:“你,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想提个建议,牙口不好,不如把肉放下,吃点草,起码能活下去。”
黄姚的表情就跟要哭似的:“你能直说吗?我他妈根本听不懂生意上的事啊。”
贺召无语地从鼻子里叹了口气:“……海外市场我来开发,你来供货,我们合作。”
“合作?……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贺召挑眉,“所以我要你除去成本,价格给我压到最低。”
黄姚急了:“那我还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你面子上的数据好看,黄总也满意,还不够么?”
“……我考虑考虑。”
“与其造假糊弄了事,赔钱画大病,做数据,不如真的拿出点业绩来,反正你的目标不是赚钱,黄总也不指望你能赚钱。”
说着话,早已等候多时的小方忍不住过来提醒:“贺总,叫号了。”
贺召推着轮椅要走,黄姚连忙追上去问:“那,这么说的话……你愿意放我一马了?李建那边我也是受害者!如果你要搞他我愿意全力配合你!”
贺召不耐烦地推开他:“别挡道。”
“我同意合作!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么!”
贺召仍然没有停下,只是示意小方:“去添加一下黄少爷的联系方式。”
一通检查完,加上等待的时间差不多大半天过去了。
甜喜下午考完英语没有其他课,给贺召打电话说想提前回家。
李棠云非常佩服地说:“考英语的时候你一直在睡觉,题是怎么答完的?”
甜喜惊得瞪她一眼,让她闭嘴。
那边贺召问:“……考英语的时候你一直在睡觉?”
甜喜咬了咬下唇,企图狡辩:“没,没有。”
“没有?”
“没有一直睡。”
贺召安静了两秒:“题都答完了?”
甜喜小声:“嗯。”
“今天状态是不是不好?”
“还好,就是有点困……”
“我让大方叔过去接你了,回来早点休息。晚上廖总和满爷他们要过来,我腿脚不方便,就不出去聚了。”
甜喜乖巧地问:“你没去上班吗?”
“没有,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说……别让我剧烈运动。”
甜喜小脸发红:“那我是不是一回家就可以见到你?”
贺召心里柔软:“嗯,当然。”
“哦,那,拜拜。”
“好。我在家里等你。”
等她挂了电话,刚才自觉捂嘴的李棠云不禁啧啧摇头:“甜甜,有没有人说过,你面对你哥的时候真的很变态。”
甜喜不解:“……这不是什么好词吧?”
“不不,在这里算褒义词。”
“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钓你哥的时候完全不像爱情小白,你要是把拿捏你哥的劲儿用来找男人,你绝对是顶流海王!”
“……”
她什么时候钓她哥了?
甜喜对此表示非常茫然。
她只不过是在贺召面前装得单纯无辜了点,演得乖巧柔弱了点,顺便对他的占有欲强到离谱了点。
哦对了,她昨天还哭着逼迫他,给他弄了一身伤。
这件事要是说起来倒是挺变态的。
以至于今天彻底清醒过后频频想起昨晚的种种,心里仍然会觉得很亢奋。
贺召可是病号,竟然那么顺从地接受了她的所作所为,在拒绝的同时藏不住本能的反应,后来一边温柔地为她擦眼泪,哄她不要哭,一边还放纵恶行,上下差距如同两个人,怎么看都是愿者上钩,哪需要她钓。
她记得霸凌的过程更变态。
仿佛脉搏被引燃,沸腾的血液滋养着极致的欢丨悦,血腥的味道刺丨激着混沌的大脑。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们就要那样一起死去了,他们会合葬在生命荒芜的荆棘园里,从骨缝中扎根出彼此的永生。
她甚至想好了,她想等考完试立马就把贺召锁在家里。
如果他生气,那就逼他研究永生的奥妙,如果他不生气,那就惹他生气。
她承认,自己确实在对待贺召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变态,但是头脑清醒的时候,她倒不至于罔顾贺召的安危。真正实践起来的时候,她会想办法照顾他,先把他的伤养好。
大方一直开着车在云州理工大附近转悠,接到贺召的消息没多久就对甜喜说到门口了。
临别前,甜喜问了李棠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没有谈过身体不太好的男朋友?我是说,比如腿脚不太好,或者当时胳膊腿哪里受伤了的。”
李棠云自豪地说:“上一任网球队队长,当时打球受伤,我为了撩他专门去探望,然后就到手了。”
“那你们做的时候会有影响吗?”
李棠云愣了一下:“做什么?”
甜喜一脸呆萌:“就是做一些你爱做的事。”
李棠云:“……”
之前甜喜问她的问题大多都是些小儿科,头一次带速度,她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咳,肯定有影响。不过也没太多影响,顶多就是我努力一点。”
“怎么努力?”
“……你能别用这种无辜脸问我么。反正就是努力呗,勤快点,多活动活动,避着他的伤不就行了,”李棠云八卦地问,“怎么,叶大夫最近受伤了?”
甜喜摇头:“我哥受伤了。”
说完她道别走人,留下李棠云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回到家,贺召果然在等她了,坐在昨晚用过的沙发上,沙发套已经换了新的。他腿上本来放着笔记本,应该是在忙工作,见她出现直接把笔记本合上放到旁边,朝她伸手让她过去。
她走到他身边,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蹲在了他面前:“你昨晚还没给我看你的腿伤。”
贺召今天穿着宽松的裤子,也是没打算瞒:“你哭成那样,哪还有心情管这个。”
甜喜自己动手挽起了他的裤腿,小腿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什么也看不见。她干脆顺势在他腿边坐下,手掌试探着摸向他的伤处:“疼吗?”
“说实话,只有昨晚比较疼。”
甜喜知道他有意打趣,但还是有点不乐意地噘着嘴:“我以后不会做那么变态的事情了。”
贺召听见这种用词有点想笑,刚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又听她说:“就算要做我也会多努力,勤快点。”
第42章 撩拨
昨晚甜喜已经那么勤快了, 再努力得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他的迎合也是一种准许和撩拨,不全都是她的问题。
贺召把摸她脑袋的动作临时改成了捏她的脸,用了点劲儿, 算不上太重的教训:“我还正想跟你好好谈谈,昨晚那种情况太危险,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不准胡来。”
“……好嘛,我知道错了。”她就像小狗耷拉着耳朵,看起来是在认错,但极有可能下次还敢。
贺召不放心她的脑回路, 非得追问明白:“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