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对接下来具体的事项安排重新确定了一番。
至此,几方人马都已做好准备,就等好戏开场了。
过得两日,一个小丫头寻到了惜红院的西厢房,对冬儿道:“老太太跟前的菱月姐姐打发我过来,让我把这个花样子交给宁姨娘。”
小丫头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冬儿。
冬儿接过花样子,和宁姨娘对视一眼。
宁姨娘让冬儿拿出来几个铜钱,打赏了小丫头,小丫头很高兴地离去了。
过得片刻,冬儿慌慌张张地从西厢房里跑了出来,嘴里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宁姨娘晕倒了!宁姨娘晕倒了!快来人哪!”
一边喊,一边已经跑到了惜红院正房门口,闷头就要往里冲。
正房里的一个丫鬟一撩棉帘子出来了,手臂一张就把冬儿拦下了。
“喊什么喊,这儿是你撒野的地方吗?也不擦亮你的眼珠子好好看看,这儿是个什么地界!”
冬儿擦着眼睛,提高了嗓门喊道:“姐姐,不是冬儿敢跑来撒野。实在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宁姨娘刚刚突然晕倒了,得赶紧找个大夫来看看啊,求姐姐让我进去吧……”
正房里头顾二奶奶和钱妈妈两个人都在,冬儿这样一路喊着过来,她们二人原本就听着些动静,眼下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顾二奶奶不耐烦道:“妈妈,你出去看看去。”
惜红院的姨娘晕倒了,丫鬟跑来求救,不管不问的确实说不过去。
钱妈妈一撩棉帘子,出去了。
冬儿见了钱妈妈,就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张嘴就要哭喊。
钱妈妈胖腰一叉,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别喊了!你那大嗓门整个顾府都要听见了!得了,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去吧,我让人请大夫去。”
冬儿扑通一声就给钱妈妈跪下了。
“只求妈妈现在就使人去!宁姨娘现在已经人事不知了,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实在是等不得了!”
说着,冬儿哭着一把抱住钱妈妈的两条胖腿,大有钱妈妈不派人她就不撒手的架势。
钱妈妈给闹了个没奈何,只得当场指派了一个丫鬟。
“翠儿,你去一趟秋香院,让大奶奶使人请个大夫来。”
顾府从老太爷往下,一共有七房。顾大奶奶是长房长媳,就住在秋香院,现协同着大太太一起管理整个顾府。
翠儿答应一声,这就去了。
冬儿松了手劲儿。
钱妈妈赶忙挣开了她。
冬儿抹着眼泪道:“妈妈,您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这话打动不了钱妈妈,钱妈妈瞪了冬儿一眼,她鼻子里“哼”的一声,扭着胖胖的身子,一撩帘子回了正房。
冬儿眼泪一收,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打道回府了。
话说翠儿一路寻到大奶奶所居的秋香院,问过秋香院的丫鬟,在耳房找到了宫大家的。
宫大家的三十多岁的人,一张团团的脸,头上插的手上戴的都是分量十足的金首饰,身上穿的也体面,看着就很富贵。
她是顾府内院的管事娘子,直接听命于顾大奶奶,管着顾府内院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儿。
宁姨娘这个事,找她就对了。
翠儿把情况一说,又道:“这是个急事,烦请婶子快使人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宫大家的一听就笑了,道:“这不巧了,现成我这里就有一位大夫呢,老太太院子里头一个丫头病了,我刚使人请来的,人刚到你就来了。可不该着了。你们院子里是个急症,耽搁不得,你这就领了他去吧。”
翠儿哪里能想到现成府里就有大夫,惊讶过后不禁面露犹豫之色。
她按着吩咐过来,按着正常的步骤,宫大家的现使人出府请大夫去,之后大夫来了看好看歹都关不了她的事。
可若是她直接领了大夫回去,中间一点也没的耽搁,这么办也不知道中不中二奶奶的意。
若是不中意,事后吃挂落的一定是她。
宫大家的是办老了事情的,搭眼一瞧,心里就明白了。
她也不言声了。
翠儿避开宫大家的视线,吞吞吐吐地道:“给丫鬟请的大夫,也、也不晓得医术如何,能不能看得了姨娘的病。我回去问问去。看上头是什么意思,我再过来。”
说罢,匆匆忙忙地就去了。
宫大家的摇摇头,只好先交代下去:“先让许大夫在抱厦里等一会子吧,好好招待着,只先别过去荣怡堂,且等一等吧。”
***
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儿,翠儿没敢耽搁,忙忙地就回到了惜红院。
正房里,翠儿把情况一说,便垂下眼睛等待指示。
钱妈妈眼珠一转,上前跟顾二奶奶咬耳朵。
“奶奶,依我说,不如就把那个大夫请了来。一来,府上现就有大夫,咱们不去请,偏要往外头寻去,这般行事难免让那起子烂舌头的小人说嘴;二来,您且想想,请来给丫头看病的大夫,还能是什么好大夫不成?全是三脚猫的工夫。这样的人给宁姨娘看病,岂不是正合适呢?大夫咱们反正是请了,宁姨娘能不能救活全是她的命,任谁也说不着咱们。您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顾二奶奶不耐烦道:“你看着办就是了。”
这便是同意了。
钱妈妈直起身子,放开了声音对翠儿道:“既然府上有现成的大夫,那还有什么可问的?还不快快领了来!”
翠儿答应一声,忙就去了。
***
惜红院。
西厢房。
此时此刻的西厢房前所未有的热闹。
宁姨娘昏倒了,这是个新鲜事。
惜红院的许多丫鬟婆子都围了上来,在西厢房外头探头探脑的。
冬儿刚刚已经喊了西厢房的粗使婆子,两人一同把昏倒在地的宁姨娘给安置在了床铺上。
许茂礼被请来后,从药箱子里拿出一小瓶药,打开药塞,里面也不知放的什么,反正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冲鼻子。
许茂礼把小瓶给了冬儿,让冬儿搁宁姨娘鼻子下头熏一熏。
说来也奇。
很快,宁姨娘就悠悠苏醒过来了。
外头这么多眼睛瞧着呢,屋子里更有一个正房派来坐镇的婆子,冬儿做戏做全套,惊喜地喊起来:“醒了!姨娘醒了!”
宁姨娘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轻易是不能给外男瞧见的。
床帐一早是放下的,许茂礼隔着床帐道:“还请姨娘伸出手来,好让许某把把脉。”
宁姨娘依言伸手,细瘦伶仃的一只手,让人看了心酸。
冬儿按照规矩,先把一块薄纱手帕搭在宁姨娘的手腕上。
许茂礼隔着手帕给宁姨娘把脉。
按照菱月的要求,该怎么用药,许茂礼心中早有腹稿。
不过每个人具体的身体情况不同,许茂礼根据脉象,心里头对各种药材的用量一番加加减减。
把过脉,又问了一些有关病情的话。
许茂礼这便出了西厢房,正房派来的婆子在前头带路,顺着抄手游廊把许茂礼领往正房,在正房外头把许茂礼交接给了丫鬟。
许茂礼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晓得这些姨娘自个儿是做不得主的,她们的病情须得向正经的女主人禀报。
顾二奶奶是不耐烦这些事情的,发下话来,让钱妈妈看着办就是。
钱妈妈在耳房里等着呢,许茂礼被带到了钱妈妈跟前。
耳房和正房挨着,地下也是烧着地龙的,屋子里暖和得很。
钱妈妈舒舒服服地歪在一把铺了软垫的官帽椅上,官帽椅原本是很宽敞的,但是钱妈妈白白胖胖的一个人,倒把整张官帽椅都撑满了。
许茂礼略顿了一顿,才施礼道:“这位妈妈,刚才那位姨娘已经醒过来了。这位姨娘之所以晕倒,都是因为身子骨太虚了。我开个补身子的药方,姨娘吃上一段时日,再静养一番,大抵也就好了。”
“那就请大夫开个方子看看吧。”
钱妈妈的声音不咸不淡的。
屋子里已经备下了纸笔。
许茂礼胸有成竹,拿过笔,在纸上一番刷刷点点,一个药方子便完成了。
单看这个药方,确实是一副补益身子的好方子。
不怕人看的。
钱妈妈接过药方子,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起来。
药理什么的,她自然是不懂的。
不过在大户人家混了大半辈子,哪些药材是贵价好药,是宁姨娘不配吃的,这个钱妈妈是很懂得的。
一副方子从头到尾看下来,并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药材。
钱妈妈满意了。
可见这个大夫虽说年轻,倒是个识相的。
见他又长得一副难得的好相貌,以后该是不缺前程的。
钱妈妈这便换上了一副笑模样,点头赞道:“这个方子不错。”
许茂礼又施一礼,道:“妈妈谬赞。既然如此,我这便回去打发家下人送药过来。先照着这个方子吃上七天再看。”
请哪位大夫来看病,就从哪位大夫处拿药材,这也是规矩了。
钱妈妈没什么好说的。
钱妈妈让翠儿领路,把许茂礼又送还给了宫大家的,宫大家的又指派了一个小丫头,让小丫头领着许茂礼去了荣怡堂,给那个生病的丫头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