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从这边经过看一眼药店招牌,直到今天,他终于看到了无忧药房的牌匾并且真的进来了!而今天,的确是他用完安眠香的第一天。
何燕连忙侧头避开外人的视线,宋秋暖起身迎接。
“决定来买药了?”
这是上次那个想买唑吡坦片质疑宋秋暖卖假药的男子。
男子轻咳了一下,维持住沉稳,低声:“嗯。”
这人一脸尴尬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些好笑,显然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宋秋暖尽量收起笑意免得让他更局促,问:“还是要安眠香吗?”
男子点头:“拿三盒……如果用完了,下次我还能来买吗?”
宋秋暖:“当然,只要经过这里,看到店铺了,就可以进来买。”
“好的。”男子拿出钱包,“手机支付不行的话,怎么付款?你们刷卡行吗?”
宋秋暖递药过去,视线正好扫到他打开的钱包,除了一排银行卡,还看到了一张名片:“签个契约书就行,自动从你的资产里扣除,当然,你也可以指定扣款银行卡的先后顺序。”说着,用视线点了点他那一排的银行卡。
男子今天不着急,也确信了这里的与众不同,心情很放松,还带着深深的好奇探究,宋秋暖的玩笑他领悟很快,跟着一笑:“那你就看我哪张卡钱多就扣哪张,这能办到吗?”
宋秋暖比了一个ok:“没问题。”
按完手印,男子一边观察药房一边收药准备往外走,宋秋暖叫住了他:“你是心理师?”
男子停住脚步,目露疑惑。
宋秋暖点了点他收起来的钱包:“刚才看见的,我想打听一下,市内比较靠谱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有哪些?收费怎么样?”
“你们这神通广大的人,还需要心理咨询吗?”
宋秋暖耸肩:“身体的病能治,心理的病难治。”说着,点了点安眠香,“就像我上次说的,安眠香什么样的失眠都有效,唯独对心理问题导致的梦魇无效。”
男子神色严肃了一些,点头:“说得有理,可以说说是哪方面的心理问题?个人?情感?抑郁?家庭?没有打探的意思,只是不同的心理师擅长不同的领域。”
宋秋暖说:“个人。”
男子再次掏出钱包,打开抽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又从公文包里掏出笔,在名片上写了两个名字。
“虽然听上去是王婆卖瓜,但我们工作室的确是这方面的顶尖水平,另外两位心理师,一位是我的导师,一位叫周平,开了个人工作室,你可以上网查查资料,联系方式网上也有。”
宋秋暖接过,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是“陆谦”,又看了一下另外两个名字,问:“有女性吗?”
“心理师都是专业的,尤其是我给你的这几位,绝不会因为性别而对自己的咨询者有任何不该有的态度、情绪或者你设想的阻碍。”陆谦说到这,语气有些微微不快,似乎不太高兴宋秋暖对他们职业的性别“歧视”。
宋秋暖反问:“你们遇到对异性有心理障碍的咨询者,也是这么说的吗?”
陆谦一顿,和宋秋暖对视了一会儿,语气转变:“抱歉,我重新写。”说着,对她伸手,想要回名片。
宋秋暖摆摆手,没有给他:“没事,我就是了解一下,名片我收下了,如果真的有什么需要再打电话给你。对了,你们收费怎么样?顶尖心理师是不是收费比别人贵啊?”
陆谦举了举手里的公文包:“看在药上,你如果来我们的工作室,可以最低价咨询,但是去别家我就爱莫能助了。”
宋秋暖笑:“那多谢你啦,陆大心理师。”
陆谦只笑笑,对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等人彻底走了,何燕望着宋秋暖,迟疑地问:“你……是帮我问的吗?”
宋秋暖拿着名片走过来,放在桌上,掏出手机一个一个上网查询:“一起查查吧,看看哪个心理师比较靠谱,我最近也挺心烦的,正好过去找人聊聊天。”
何燕没动,看着低头查询资料的宋秋暖,又看看名片,说:“我说不出口,不想再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了。”
宋秋暖头也没抬:“心理师会保密的,如果实在不想说也没事啊,你就说说最近的烦心事,让他们开解开解都行。实在不想去,那就帮我查查,我打算去看看。”
她浑不在意的态度让何燕心理放松了一些,思想松动了一角,看了一眼名片,低头掏出了手机。
一边查,一边问:“你真的有心理问题想要咨询?”
宋秋暖说:“每个进门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坎坷艰难,我天天看天天看,没病也变得有病了,趁早咨询疏导,免得得病。”对着查到的资料截屏几张,话锋一转,又说,“而且,来这里的不少人,需要的不只是我的药,还需要心理疏导,我先去考察考察,如果靠谱的话,以后可以长期合作。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帮我去试试,看哪家心理师比较专业可靠。”
何燕看着手机里心理师的履历和擅长方向,指尖点在那个名字上,来回滑动,滑了不知多少次,她小声说:“如果……你需要,那我……我去试试。”
宋秋暖抬头对她一笑:“好啊,不过别勉强自己,觉得不适的话,立刻退出。”
何燕咬唇:“嗯。”
何燕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饭点,宋秋暖给自己点了一个麻辣香锅,收拾了水杯茶几。
半个小时后,外卖员打电话给她,说外卖已经放在商场一楼的外卖柜了,宋秋暖说了一声谢谢,出门去拿。
她吃了降低存在感的药,一路过去无人给她一个眼神,外面的天气很冷,从商场到药房这一段路,宋秋暖裹着外套蒙头跑去,提了外卖又蒙头跑回来。
就要跑进门的时候,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喊着:“老板!”
声音一闪而过,她人已经跑进了店里,转身往外看,就看到一身蓝衣服的外卖员。
对方正瞪着眼睛望着这边。
宋秋暖想了想,放下外卖重新走出去:“你喊我?”
外卖员只觉得眼前一花,药房老板就从店里走出来了,心中暗叹神奇,憨厚地笑着打招呼:“对对,您是拿外卖去了?我看到您跑进去,就想和您大声招呼。”
宋秋暖挺惊讶的:“你看得见我?”
外卖员挠挠头:“本来没看见,我一直盯着药店大门看呢,希望看到咱们无忧药房,您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就注意到了――您还有隐身的神通呢?”
宋秋暖被他惊奇不已的语气逗得笑了一下,问:“你妻子病好点了吗?”
说到这,穿着外卖服脸色黝黑的男人一下子笑出了一口白牙:“好!真的好转了!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呢!我们什么都没吃,就吃了您的药!这不,最近药快吃完了,我怕找不到药房,所以天天过来看。”
宋秋暖:“恭喜啊,这是大喜事,你放心去赚钱,药房一直都在,不会跑的。等药用完了,你自然能进来买药。”
外卖员嗯嗯点头,不停对宋秋暖说谢谢。
宋秋暖缩了缩脖子:“师傅你去忙吧,我不和你多说了啊,别担心,吃完药立刻过来就行。我一直都在。”
说着,对着他挥挥手,转身往回跑。
外卖员诶诶叫人:“老板!老板等等!”
宋秋暖停下,回头问:“怎么了?”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说:“您也吃外卖是不是?我看到您刚才手里拿外卖了……要是不介意……以后您的外卖我来送,我一直在这一片送外卖。要不然,大冬天的您还要自己出去取,我知道咱们药房特殊,不会在外头乱说话。”
“这多不好意思,你这接了单到处跑的,特意给我送外卖太费劲了。”
“没关系没关系,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点都不费力,顺便的事,我给您留个电话,以后想吃什么了,打电话给我,我帮您去买,直接给您送过来。”
宋秋暖坚辞不受:“你也是花钱买药,我不过一卖药的,受不得你的回报。”
中年男人却坚持:“我老婆一直让我买点东西来感谢您呢,以后我们家还要靠您的药房,真的不要客气,您……您就当我想天天进药房看看,我怕有一天找不到药房了。”
说到这,男人突然红了眼睛。
宋秋暖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一瞬间的情绪上涌,心情复杂。
他扭过头擦了擦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声音沙哑:“您不知道,家里有个得了癌症的,这日子……像泡进了苦水里,我们那个病房,什么样的人都有,刚住院时,遇到兴高采烈出院的,我老婆做完手术,这人又回来了,扩散了……就掰着手指头数剩下的日子了……自从发现您的药有效果以后,我老婆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今天我出门,她还和我说,让我买点毛线,她想给我打一件毛衣……”
宋秋暖从口袋里掏了掏,找到一条手帕,递过去:“你的手机号多少,以后就麻烦你了,我每个月给你跑腿费。”
男人不敢接这么好看的手帕,直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不用不用!”不用手帕,也不用跑腿费。
宋秋暖没说一定要给,只让他报了手机号记下,打算回头在他的药钱里扣除。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药房老板跑进药房,再一抬头,药房的牌匾就出现了,无忧药房,特别古旧的牌匾,鲜明的四个字,他再次看见了!
男人站在原地,深深给药房鞠了一个躬。
宋秋暖看见了,心里第一次有了医者会有的那种救死扶伤的成就感。
这天以后,钱建国,也就是这个中年外卖员,就开始准点给宋秋暖送外卖,宋秋暖每天晚上给他一份明天的菜单,让他到点了就近买,买了顺路送过来就行,一周结一次账。
有了他,药房的外卖问题彻底解决,钱建国会把外卖放到店门边不起眼的角落,宋秋暖出门拿一下就行。
晚上,住院部,男人打了热水给妻子擦洗身体,顺便自己洗了一脚,端着水盆去水房清洗,洗了一半,手机铃声响了。
“喂?儿子!”
“嗯,你妈最近好多了,你专心上课,不用操心。”
“医生说一切都好,身体比预期恢复得都快!这下你信了吧,那药真的很神!”
“你爸也不是傻子,要是骗子,我凭空摁一下手指,卡里的钱就能没了?我就是送外卖路过进去问问药,她也不可能事先查我信息啊。”
“你不信我去病房视频,让你看看你妈的脸色。”
“视频了?那你还不信?你没看见别床病友,都什么情况啊……我和你说,我天天去给女神仙送外卖,这药店以前我都看不见,自从她答应我给她送外卖后,神了!现在天天能看见。”
“好了,你别管了,医生说再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我再去找女神仙配药,我们家总算好起来了。”
钱建国捂着嘴低声和儿子打完电话,收起手机端着脸盆往外走,迎面遇见一个衬衫男人,连忙给对方让路。
衬衫男人看着脾气挺好,还对他笑了笑。
钱建国跟着笑了笑,提着水壶脸盆往病房走,心里计算着银行卡里的存款,虽然对儿子说家里终于要好起来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家不仅负债累累,而且,卡里的钱所剩不多了。
女神仙的药一千一盒,一个疗程就是一万,和那些特效药比,的确便宜,但是老婆出院还要结算,他的存款估计只够付医院。
“还好……还好能赊账……”想到这,钱建国再次恢复了精神。
和他迎面相遇的衬衫男人上完厕所出来,看了看病房走廊,转身上了楼上的vip病房。
第304章 无忧药房8
年底,宋秋暖租住的房子一年合同即将到期,房东言辞之间要求涨价,几个租客私底下抱怨了好几天。宋秋暖对这个房子并不满意,环境乱便罢了,没有窗很是压抑,她虽然已经有了一笔存款,几番考虑后却觉得在这上面每年花费两万很是不值得。
她心底有个打算,想把慈仁大药房买下,若是现实药店成了她的,以后做事就更加方便了。
闹市区临街店铺,想盘药店不是一笔小钱,她缺钱,得开源节流。
房东是个中年妇女,本地人,平时从不来这边,房子有什么电器损坏了也从不负责维修,老式冰箱、二手泛黄空调一年至少坏一次,全是租客自己掏钱,有的人受不了索性买个新的。这次想要涨房租,面对集体抗拒,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委婉暗示到后面强硬要求,每回沟通,必说一句:“湖市有的是外地人,房租就是这个价,你不租,有的是人租。”
语气很是高高在上,但说得也的确有底气,她不愁没人租房,这么一个房子,男男女女谁想租就租给谁,完全不管租客的工作、个人情况,也不管其他租客的感受。
几个租客憋屈,有人打开手机想试着找找有没有更便宜的房子,有人认命签了合同。没办法,年底工作繁忙,不但没时间看房子,更没时间搬家,想着已经适应了这些室友,涨得也不多,咬咬牙忍了。
宋秋暖是第一个拒绝的。
“我不租了。”
房东这几天为了房租的事态度不算好,宋秋暖的话一出,说的人很爽,旁听的人也觉得很爽,唯独房东很不爽,她话说得很有底气,但也是怕麻烦的,重新找租客花时间花精力,还会损失房租:“你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现在都这个价,你要是不租,那就早点搬走,我找新的租客!”态度一下子冷到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