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水月仓皇收起来卷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言,不多时外卖送到,三个人各怀心思开始吃饭。
这顿饭赵水月话不多,许星话也不多,三个人里,就数滟子话多,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像中了彩票大奖——
“这个菜,闻起来味道似曾相识,还真不错。”
“你看我这枚项链,可是限量珍藏版,全国发行了没几件,是我打赌赢回来的。”
“过两天我哥去法国,你们喜欢法国的什么?让他给你们带?”
说完还端着米饭拿胳膊肘推了推许星,笑她:“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怎么也不说话?”
全场心不在焉的又不是只有许星一个,怎么就逮着她询问?
在许星看来,滟子虽然句句没提香水,却句句惦记她的香水,就差指名道姓了。
这顿饭,三个人心思都不在饭菜上,吃得那叫一个食不知味,难以消化。
下午三点多,收拾完毕,一行三人才从小公寓出来。
赵水月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不过却不声不响把顾云漠送的东西拿上了车。
本来是打算丢进垃圾桶的,眼下却突然一改常态,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许星握着方向盘,忍不住回头打量好几眼。
此情此景,也只能自我安慰——
也不见得就是被感动了,可能只是觉得人家一番好意,就算不珍惜亦不能践踏吧……虽然赵水月表面上没心没肺,但骨子里毕竟是个细腻又多愁善感的性子……
许星猜是这么猜,但怎么想怎么觉得,实在有些牵强。
滟子咖啡馆还没正式开业,最近这段时间只能说试营业,刚开始人流量不太好,就只招了几个员工,谁知这几天员工内部闹矛盾,这个告状,那个告状,让她有些头大。
滟子一气之下把不务正业的开了两个,毕竟整天争风吃醋,还不够她心烦。
前段时间带着去酒吧的几人,就只留了一个,就是见了赵水月以后就开始念念不忘,还被赵水月公然勾、搭害羞的那位。
路上的时候,滟子就说:“你们最近谁清闲?清闲的话,到我咖啡馆体验体验生活,我那一楼是传统咖啡厅,二楼刚设了一个猫舍,打算做成猫咖体验馆。”
说到这里笑着看赵水月,“你不是最喜欢布偶猫,恰好有两只,闲来无事可以过去帮它铲屎。”
许星目不转睛看着前方道路认车,还记得刚才吃饭被她戏弄,听到这就忍不住嘲讽:“怎么着,你们家的猫这么金贵,还得女副总上赶子做义工去铲屎?”
滟子“切”了声,“你懂什么,猫咪多可爱,就是铲屎也有人抢着干。”
许星说:“抢着干,也没见你多积极。”
滟子皱眉,扬起来笑脸内涵她:“愿赌服输啊,你偷摸摸泄什么私愤?”
因为几瓶香水,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相互调侃,赵水月却像局外人一般,一直都在状况外,静静瞧着外面发呆。
好半晌,蹙着眉尖幽幽叹了口气。
这口气成功吸引来许星和滟子的注意力,两人纷纷看过来。
赵水月这才回神儿,被灼灼目光看得头皮麻。
嘴角勉强勾起来一抹浅笑,心虚地转开眼,蹙着眉,“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她忍不住摸了摸白生生脸庞。
许星和滟子互看一眼。
整天为了那个打赌操碎心,这段时间也挺心累,许星决定打头阵,试探口风:“你怎么想的?”
这句话虽然问得没头没尾,可赵水月却一秒就懂,她往后缩了一下肩膀,仿若被许星的直接吓到,“什么怎么想的?”
她下意识就开始装蒜。
滟子看过来,“就对顾老师啊。”
得,开门见山,有话直说,这下让赵水月装都不能装了。
对赵水月来说,没有什么比面子更重要,她立马往上坐了坐,上一秒还娇娇弱弱,此刻却严肃地像个苏、联、政、委,梗着脖子一本正经道:“对顾老师,当然是按照原计划行事,这还用问?你们到底是不是我姐妹?”
谁知许星听了,精神突然振奋,一拍方向盘,把赵水月吓一跳。
只见她眉开眼笑:“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赵妖精,不起心不动念,没道德,没良知!”
虽然是在夸人,但怎么听怎么觉得在骂人。
赵水月忍不住眉头紧锁,“你赶快闭嘴吧。”
再让你说下去,我就不配做人了。
这下换许星扬眉吐气,指尖敲着方向盘,得意洋洋暼了滟子一眼。
“哎~”
她慢悠悠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撩了一把微卷长发,落下来车窗,清风从脸庞荡漾而过,语气带上几分轻浮,“咖啡馆我经营起来以后,滟子你不用客气,想什么时候去铲屎,就什么时候去,千万别跟我客气。”
赵水月夹在她二人之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问了句:“怎么,你也要开咖啡店?”
许星嘴角的笑顿了顿,这才稍微收敛。
“没有,就开个玩笑。”
*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小雨,赵水月没再去许星家里住,一个人回了住处。
烫手山芋被拿到书房,她抬起来手臂,拖着下巴浅浅凝望。
窗外一开始只是小雨淋漓,也就发呆没多久,不知怎么,雨势骤然变急变快,噼里啪啦落在窗楞之上。
忽然一阵疾风吹拂而来,有一扇窗没来得及关上,就这么被吹开,狂风卷着雨水登堂入室,窗帘也被卷起。
赵水月这才倏然起身,抬手去关窗。
低头往楼下看去,豆大的雨滴带着重量,把绿莹莹枝繁叶茂的树叶砸得东倒西歪,却也被清洗得愈发青翠。
转身回来,就看到一闪一亮的手机屏幕,嗡嗡嗡在书房写字台上振动。
不出意外,顾云漠打进来的。
她看着手机屏幕,迟疑了一会儿,就在即将挂断之际,才拿起来。
随手拿了一本书,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掀,掀起来又松手,掀起来又松手。
一张张书页轻磨指腹。
电话里头不知说了什么,赵水月低了眉眼听着,目光落到地板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回应:“……没人欺负我,昨晚应酬喝多了,这会儿还头晕呢……没有故意不接啊,就是没听见……不是故意不回电话,公司很忙嘛,我又不是天天闲着没事干的小姑娘……”
那边不知又道了什么,赵水月不自在地轻咳两声,目光落到那《上林赋》上,随后又赶紧挪开。
她指尖顿住,莫名其妙有些拘束。
“…嗯……收到了……”
她脸上染了一小片红晕,明眸颤了颤,赶紧看一眼门口,捂着话筒压低声音,张口就开始撒谎,“那个,我姐回来了,不说了不说了——”
听到什么,眉梢一挑,语气不服,“什么叫我怕她啊,我这是、这是尊重。”
那边传来低低浅笑。
半晌又正了正神色,告知她:“我明天回去,一早的飞机。”
赵水月低头扣弄指甲,刚想问一句“要不要我去接你”,没问出口自己就愣了一下。
接什么接啊,你跟人家那么熟?
这个熟,当然指得是心与心之间,最起码赵水月自认为他们除了床上,还真不熟。
接他,也轮不着自己。
所以也就敷衍地“嗯”了声,再无其他。
不知不觉这次电话讲了半个钟头才挂,赵水月看到时间都愣了。
孤男寡女打电话,竟然能讲三十分钟,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在赵水月整个人生履历里,都是头一遭。
估计说给许星听,许星也会惊讶一句,聊半个小时,有什么好聊的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赵水月圈子里,除了工作会煲一煲电话粥之外,还真不会在男女关系上耗费精力。
单身是常态,谈恋爱偶尔也有,就是不长久,大多数分手都是女方提,而且原因也是清一水的——太粘人,烦。
都说走男人的路,让男人无路可走,赵水月许星和滟子她们,还真不是故意走男人的路。
那也可能,她们遇到的,都有粘人属性?
赵水月方才说姐姐回来了,只不过是借口。
讲完电话就捏着手机从书房出来,谁知一转身,还真碰到赵水阳。
她坐在沙发上品尝咖啡,赵水月出来,还看了她一眼。
问她:“来一杯?”
赵水月顿了顿,故作淡定走过去,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谁知脸色才刚缓和,姐姐就端起意式宫廷款咖啡杯,不紧不慢抬眸,盯着她询问:“谈恋爱了?”
赵水月瞬间慌乱地眨了眨眼,矢口否认,“笑话,怎么可能。”
赵水阳脸上云淡风轻,浅呡一口咖啡放下,“那怎么讲这么半天,还锁着门,偷偷摸摸的。”
赵水月:“……处理工作。”
赵水阳点头,“周末回家吃饭,几天没给妈妈打电话了?记得打一个。”
赵水月皱眉,“我……”
赵水阳浅笑,“你为了姐妹,她也为了姐妹,不晓得你们两个在想什么,一个比一个会胳膊肘往外拐。”
赵水月听到这里,脸色才白了白,转过去脸冷冷道:“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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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水阳挑眉笑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前两天在饭局碰见她了,倒是有两把刷子,以前小瞧了她,现在是旷源集团的柳总,以后离她远点,免得她一番巧言令色,你又做了垫脚石。”
赵水月好心情尽数被破坏,盯着电视的综艺节目,沉默了好半天。
“换个话题。”
赵水阳看着她,叹了口气,也就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