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第一层，是十分红艳的一座厅堂，堂间坐着一位红衣女子，正对着梳妆镜轻轻地梳头，场景看上去艳丽之中又透着几分诡异。
而堂间还立着另一位肤白赛雪的青年女子，神情中带着几分恭敬。
此二人，正是冥王宗红衣殿主与其小弟子伊秋水，四大魔姬中排名最末的那位。
不过近来伊魔姬的排名上升了一位，因为师姐柳魔姬消失不见，坊间传闻是她带着苍龙秘境与一位阵师私奔去了。
“师尊就这么放孟婆婆过去了？”伊秋水不解问道：“不怕宗主大人怪罪吗？”
“后面还有白骨殿的人，孟婆婆也不一定就能到了封崖山。”梳妆的红衣殿主缓缓答道，“孟婆婆当年待我不薄，我也只能如此帮她一次。”
“原来师尊和孟婆婆还有交情。”伊秋水道。
在冥王宗里，她们这些年轻弟子对孟婆婆基本都没有太大印象。只知她是常年在宗主身旁的一个老婆子，擅长炼药。幽冥四殿若是有需要炼丹、炼药之类，常常找她帮忙，只是需要付出的价格不低。
“她当年可不是这样的。”红衣殿主声音悠远，“在现任宗主上位以前，孟婆婆在宗门里的地位很高……因为前任宗主的关系。教中人人皆知，她是前任宗主的情人，还生有一个儿子。只是她不希望这个儿子涉足魔门，所以一直养在别处。”
“一甲子之前，我年纪应该与你差不多，当时我犯下过一个大错……”说到这，红衣殿主稍有停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半晌才又道：“那番触动门规本该处死，就是孟婆婆替我求情，方才让我被饶了一命。”
伊秋水眸光一动，抬眼问道：“可是与……与师尊提到过要拿神墟图卷的那位前辈有关？”
她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不该你问的事情别问。”红衣殿主斥了一声。
“哦……”伊秋水默默低头。
她身为红衣殿主最小的弟子，自幼在师尊身旁长大，所以倒也不像其他魔门弟子那样，对这行事诡秘的红衣殿主充满敬畏。
这些年来她一直知道，师尊心中隐约记挂着一个人。上次让她去找神墟图卷，就是为了那人。只可惜上次被一个假冒的什么“独孤求败”诓骗，被他截胡了那份神墟图卷。
想到这，伊秋水又恨得牙痒痒。
那个什么独孤求败，最好别让自己再遇见他第二次，否则……一定要让他后悔！
第086章 他就是
“阿嚏——”
楚梁打了个喷嚏，掀开白熊披风，翻身而起。
这宝物果然厉害，还真就能完全融入雪地之中。在刚刚尝试的时候，他还担心被郭斩风那灵犬嗅出味道，想不到连这也能全部掩盖。
方才被郭斩风纠缠，楚梁不方便显露一身神通的情况下，只能靠肉身硬刚，多少有些难缠。多亏了这白熊披风，趁着阴潮过境的当口迅速隐藏了自己。
蒙上一层白布，世界与我无关。
为了防止郭斩风去而复返，他还多留了个心眼儿，一直蒙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起身。
只是如此一来他拦截阴潮的任务也算失败了，此刻赶紧赶回方才的聚集地，发现鬼脸儿和自己的两位同伴已经不见了。
他连忙用传信法器向蜀山方向问，那边立刻传来答复。原来是方才的黑雾阴潮太过汹涌，许多山上的魔修都没有拦住，白骨殿主命这些人统统回撤到封崖山的周边，再度构筑防线。
孟婆婆身怀黄泉之息，周身阴气浓重，八成会混在这阴潮之中靠近封崖山，所以魔门众人围堵得很坚决。
同时冥王宗主应该也就在封崖山上等候，只要找到孟婆婆的踪迹，想必他立刻就会出手。
而正道三派与监国府的大能也早就虎视眈眈，只要黄泉之息出现，也绝对会第一时间雷霆出击。
此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封崖山上。
而原本弥漫在外围所有山峰的黑雪，也全都集中到了那一边，颇为密集，远远看去有如神迹。
而楚梁因为郭斩风的耽搁，已然落后了很多。
在得知这些以后，楚梁也立刻向封崖山飞掠过去。可他的身形刚刚飞出这座山峰的范围，就突然有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咦？是你啊？”
这声音十分熟悉，楚梁立刻想起，“骑鲸前辈？”
他循着声音的召唤，落在一处冰川的山脊北面，果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位头戴斗笠、面容沧桑的俊朗中年男人，领着一个看上去不大聪明的小女娃。
一见到楚梁，那小女娃立刻双眼放光：“果……果子……”
吞吞刚出生没几天都会说好多话了，楚亦更不用提，已经是楚梁手下的头号账房了。
楚梁看着就在心里默默地对比，这孩子跟着骑鲸前辈不太行啊，这么久了连句完整的话还不会说呢。
“前辈，好久不见！”他上前施礼道。
“嘿嘿，蜀山峰会一别，如今你已名闻天下了啊。”骑鲸仙人看着楚梁也朗声笑道。
北风凛冽，卷动了他的衣衫，更添几分豪杰气度。
“全赖前辈施以援手，晚辈心中一直感激。”楚梁道。
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其实他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没好意思说，那就是……他真是姜师姐的爹吗？
如果是的话……
那自己可得好好表现了。
“那现在有一个你报恩的时候到了。”骑鲸仙人突然道。
“啊？”楚梁抬眼问道：“前辈有事需要我去做？”
“倒也不用你做什么，只是……需要借一下你的样子。”骑鲸仙人笑道。
“前辈要去封崖山？”楚梁瞬间想到他要做什么。
“封崖山此时全是魔门的人，加上那黑雪笼罩，我也不好混进去。”骑鲸仙人道：“说不得要借一下你的身份。”
“可我……”楚梁有些犹疑，毕竟自己身上背有卧底的任务。
“你可以把这事儿跟蜀山的人讲，他们会同意的。”骑鲸仙人道，他看向封崖山的方向，露出坚毅的眼神，“不瞒你说，此番黄泉之息我势在必得。”
说这话的时候，他大手摸了摸小女娃的脑袋。
楚梁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黄泉之息的事情的，便也只好道：“前辈要我怎么做？”
他也看出来了，骑鲸仙人拦在这，分明就是想找个落单的倒霉魔修下手。只是发现是他，所以好好说一下而已。实际上以对方的修为，就算自己不同意，难道还有办法吗？
“你在这帮我看一下孩子就好了，旁的我去做。”骑鲸仙人道：“剩下的交给我。”
说罢，他身形一转，光华变幻间，就已经变成了身披黑袍、仅留两缕发丝在外……和楚梁现下一模一样的体貌。
“前辈这……”楚梁看到第一眼，还以为是幻术。这种障眼法，恐怕不好瞒过魔门的探查。
“这可不是普通的幻术，而是仙法灵狐幻形。”骑鲸仙人笑道，“你以为上次那荧惑的女子，是如何伪装成你骗过监国府的？”
他连这事儿都知道？
楚梁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位骑鲸前辈消息很广啊。
至于灵狐幻形这道仙法，他只在传说中听闻过，据传是脱胎于狐族的神通变化之术，所以称为冠以灵狐之名。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变幻身形之后难以识破。可此法传承隐秘、极难修炼，世上掌握的人少之又少。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暂且接下这个看孩子的任务，同时将消息传出去。
而骑鲸仙人以楚梁的形貌，身形一闪，便飞掠入那茫茫的黑雪之中。
……
与此同时，红衣殿师徒二人也到达了封崖山。
封崖山内外满是黑色身影，魔门中人进进出出，在灰白雪山的映衬下这些黑色分外显眼。而红衣殿二人的明艳颜色，则更加吸引眼球。
红衣殿主的脸上带着一块赤色面具，遮住面孔的同时，也让人不敢直视。一双红衣猎猎迎风，来到了一座山头上。
“师尊，待会儿若是孟婆婆被宗主抓住……”伊秋水有些担忧，师尊若是当着宗主的面还敢相助孟婆婆，恐怕会出事。
“我已经帮过她一次，算是还了人情。”红衣殿主淡淡说道：“旁的你不用担心。”
伊秋水这才舒口气。
就在她目光转圜看向周围的时候，突然，她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蹙眉稍加疑惑了下，突然一瞪眼，就是他！
“站住！”伊秋水呼喝一声，立马飞身追赶上去，“前面那个，站住！”
被她叫住的，赫然就是幻化成了楚梁的骑鲸仙人。对于白骨殿与鬼面堂的事情，楚梁稍微交代了一点，但是他完全不知道楚梁和红衣殿有何联系。
但为了防止被人看出异样，骑鲸仙人只得止步，沉声问道：“何事？”
“呵。”伊秋水见对方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气极反笑，“想不到你还是我宗弟子，居然还敢诓骗于我。”
还有这事？
骑鲸仙人眨眨眼，心说楚梁这小子看着正儿八经的，原来还喜欢骗小姑娘。
正想施展神通将伊秋水这关过去，突然就听伊秋水的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
红衣殿主见伊秋水喊住一个冥王宗弟子，本来无意过问，可是她看着那人，却突然心头一跳，这才飞身上前问道。
“师尊！”伊秋水指着骑鲸仙人，怒道：“他就是上次那个‘独孤求败’，就是他假冒你认识的那位前辈，从我手中诓骗了……宝物，此番定要惩治于他！”
此地人多眼杂，她不敢提及神墟图卷。
骑鲸仙人看着红衣殿主，目光也是微微一震，连忙移开。
但是已经晚了。
红衣殿主看着他的眼神，目光凝滞，肩膀忽然轻轻颤抖起来，半晌才说道：“他就是……”
“没错！”伊秋水道：“他就是那个骗子！”
“不……”红衣殿主摇摇头：“他就是。”
第087章 原来咬的是我吗？
“一个人的容貌身形再变，那股眼神和气质是不会变的。”
晏道人曾经对楚梁说过这句话，当时的姜天阔同样幻化了截然不同的样子，可却被晏道人一眼认出。
如今，在魔气汹汹的封崖山上，红衣殿主同样如此。她飞身上前，盯着骑鲸仙人的眼睛，目光毫不转圜。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周遭的人与景早已大变，但循着那一双眼中的神光，她还是一下子就瞥见了最初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