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姜月白摆摆手，先从坑中站起身。方才楚梁落地时将二人身躯翻转，让自己的脊背落地，所以姜月白落在上面。
随后楚梁的身躯也飞弹起来。
食铁兽的力量虽然强到离谱，可它毕竟收了几分力，楚梁的肉身又堪比真龙，这一拳倒还真不至于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只是凌空挨了一下，没有卸力之处，才被打飞这么远。如今落到地上，劲道也就卸光了。
只是方才落地之前好像砸到了什么东西。
楚梁低头一看，坑里果然还有一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兽皮衣袍，脸上除了痛苦的表情，还有一层像是被炸出来的焦黑。
居然正是那位黑脸祭司。
楚梁不由得一笑，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正能撞到他身上来。
“啊……”黑脸祭司缓了一下，也愤怒地跳起来，看到眼前的两人，神情中愤怒顿时被震惊所取代，“你们居然从山上下来了……”
他本以为这些人族已经被自己坑死，正开开心心去继续自己的巡视任务，结果刚走出青铜城，就被从天而降的两人砸进了坑里。
这些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楚梁没有理会他，又转身看向青铜城的方向。
那里隐约有异样的灵力波动传来，似乎某种变化正在发生，他们得赶紧回去看看檀老在做些什么。
可随着方才的落地轰鸣声，已经有数队九黎战士围拢过来，看到那位黑脸祭司，都纷纷问道：“发生什么了？”
“这些人族窥伺九黎城，格杀！”黑脸祭司顿声道。
这一次没有了食铁兽的庇护，他不必再留情，当即就要将这两個冒犯自己的人当场斩杀！
楚梁还没有出手，姜月白眉头一皱，指诀变幻，灵气涌动，霎时间周遭树木枝杈疯涨，木藤枝条如同触手一般窜出，将周遭的十数位九黎战士纷纷绑缚住。
那九黎祭司见状连忙后退一步，躲过疯涨的树木，同时扬起自己手中的法杖，高声念咒：“阿鲁巴！”
呼——
一阵狂风自他背后吹拂而出，风吹过姜月白与楚梁，二人没有任何不适。但吹过那些九黎战士时，他们的身躯突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体型拔高、肌肉暴起，双目化作猩红。
“吼——”一众九黎战士纷纷发出狂化的嘶吼，身形由兽头人身，迅速向兽形演变。
这黑脸祭司似乎是催化了这些九黎战士体内的兽血？
楚梁看出他的神通所在，身形一纵，飒飒两声，已经欺近了那黑脸祭司身前。那黑脸祭司还欲抵抗，可他近战又哪里可能是楚梁的对手？
嘭！
就见楚梁身形一转，已然绕到背后，一砖将其撂倒。
那边九黎战士们的狂化顿时停止，原本已经要被挣脱的树藤又再次攀缚上去，将他们牢牢控制住。
楚梁与姜月白对视一眼，二人齐齐腾空，向青铜城内再度飞掠过去。
但这一次，没等他们进入青铜城，这座城池就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轰隆——
整座城池开始摇晃、崩塌，城中的一切包括那些活生生的九黎部族，都开始碎裂湮灭，化作零零星星的诡异气息升空，向中央的青铜山汇聚过去。
好像这城中的一切，都是这些气息幻化成的，但楚梁知道不是这样，他终于想起这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了。
“黄泉之息！”他惊诧道：“居然有如此大量的黄泉之息！”
当初冥王宗曾经获得些许的黄泉之息，企图以此结合地藏真身，化作短暂堪比第九境的大杀器。后来那部分黄泉之息被孟婆婆盗走，用来复活了自己的儿子和骑鲸仙人带着的那个小女孩儿。
可这里的黄泉之息数量远多于那时，若是落在了有心人手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等等。
冥王宗的黄泉之息，也是从九黎秘境之中开采出来的，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
见到这一幕，二人更加紧了向前飞驰的速度，在行到半程时，青铜城已经彻底崩塌消失，化作一片虚无的焦土。
……
而在那片焦土的中央，立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硕大青铜块，约莫有一艘船大小。上面锈迹斑斑几乎盖住全部，看起来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可连每一道锈迹都透着强烈的灵性。
在这青铜块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上身如虎豹的九黎大汉，看起来形体发虚，正坐在铜块上凝望着远处的青铜山，满眼是跨过无尽岁月的苍凉。
第053章 冥河泉眼
“现在外面已经是人族的世界了吗？”那九黎大汉看着眼前的一名年轻人，出声问道。
那年轻人长身玉立，身形笔直，正是蜀山派徐子阳。
方才食铁兽爆发出的力量太过强大，三人都被击飞。徐子阳落地之后稍加调息，恢复之时异变已然发生。他在这一片焦土之中见到了这块青铜，以及铜块上坐着的奇异男子。
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徐子阳便也出声答道：“不错。”
“果然是啊。”九黎大汉感叹道：“上神曾经说过，这世界从前是属于人族的，在他以后也将是属于人族的。”
“我送你一件人间至宝，你帮我一个小忙，可以吗？”顿了顿，这九黎大汉又问道。
徐子阳好奇地看着对方，“什么忙？”
“在东海之中有一座小岛，当初就没有名字，现在大概连岛都没了。”九黎大汉望向远天，悠悠说道：“当年我是九黎部族的一名铁匠，奉命为上神铸造青铜城，与我的妻子一同满世界寻找材料。在东海那座小岛上，终于找到了能作为城池阵眼的珍稀材料，可我的妻子为了采掘材料，死在了那座岛上。”
“她被崩碎的山石掩埋，我救不出她，只能将她永远留在那里。”
“当时我就说死后一定要过去与她葬在一处，可是阵眼建成时，缺少器灵。上神将我们三百名工匠一同献祭入阵中，我很幸运，成为了残存意识的主灵……也就是青铜城的器灵。”
徐子阳目光变了变，对方居然是这座远古青铜城的器灵？
首先一座城池有自己的器灵就很惊人，如此巨大的一座城，当初是按照法器的规格炼造的？
那岂不是可与神器并肩？
可这座城池既然已经湮灭在历史之中，眼前的器灵又如何能够存活？
好像知道他的疑惑，九黎大汉继续说道：“我一直被压制在阵法中，只能在这里维持着城池的运转，无法离开半步。后来上神带着全城九黎部族一起参与飞升之战，最终全部被镇杀。这整座九黎城，也只剩下这块残铜。”
“我本来也应该死了，可大概是因为这块残铜的缘故，等同于肉身未亡。前日里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我唤醒，这块残铜中寄托的一切又再度演化，九黎城居然再现了。”
“之前你看到的，都不过是当初九黎城残骸幻化出的投影罢了。”
原来如此。
徐子阳就此了然，难怪先前的景象如此真实，原来那都是这青铜城器灵曾经承载的一切。
“是什么力量如此强大，能够令青铜城器灵死而复生？”他忍不住问道。
“我猜……”器灵缓缓道：“大概是当初上神留下的后手吧。”
“他在飞升之战前，就预感到了失败的可能，又穷尽九黎的资源，在自己的青铜山上里炼造了一尊泉眼，可以持续炼化天地间的黄泉之息，汇聚成一道冥河。”
黄泉之息汇聚成的冥河？
徐子阳当然知道黄泉之息是什么，也因此面色随之微微一变。
此前少许黄泉之息就曾引起那般争斗，如今这么大量的黄泉之息，一旦外流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是有一天上神陨落，只要将这条冥河引入他的尸骸所在之地，他也可以短暂复活。只需复活片刻，他就能够重聚大道，彻底实现神的归来。”
霎时间，徐子阳明白了檀老的真正目的。
檀氏一族无尽岁月里一直守在这秘境中，就是等待黄泉之息汇聚成冥河，届时将其灌到九黎神尸骸所在之地，九黎神自然可以复生。
即使黄泉之息的力量只能让他短暂复活，那也没关系，因为第九境神圣与大道相融，只要他能在这短暂时间内为自己重聚大道，那就可以实现真正的死而复生。
有可能……那神墟观的陆苍之所以来毁灭这座秘境、封印青铜山，就是因为泉眼炼化黄泉之息已经足够汇聚成冥河，计划到了可以实现的时候。
可檀老还是逃了出去。
如果没有蜀山的介入，他肯定也会回来这里完成计划！
至于九黎上神的尸骸，虽然没有任何人见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在哪里。
镇南域山下！
这座秘境的真实位置，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在镇南域山底部！
所谓的“守陵人”并非虚假，他们是真正的在守护九黎神的陵墓！
徐子阳心中升起一丝焦急，他看向青铜山的方向，说道：“我得去阻止他。”
“去吧，只是一定要活着回来。”九黎大汉笑了一下，抛出半枚古铜符印，上面大概是两兽盘旋的图案，只是从中间斩开。
“我拜托你的事情，就是去到东海，我妻子的尸体上也有这样一枚兽符。两枚兽符一旦靠近，会产生感应，希望你可以找到它，然后将它们合二为一。”
“我们已经分隔了太多太多年，如果再度陷入长眠，我想与她在一起。”
随着空气中黄泉之息愈发稀少，都汇聚向了青铜山的方向，九黎大汉的身影也越发虚化，几近虚无。
“年轻人，这块残铜虽然只是青铜城的一块残骸，但它度过了飞升之战。”他连声音都变得缥缈起来，“这度过了天劫的神铜，是世上最好的材料，就送给你作为报酬。你去找到你们世上最好的铁匠，一定可以打造出一件神器……”
一阵清风拂过，器灵的身影消失无踪。
只剩下徐子阳的背影，面对着这一块硕大的渡劫神铜。
……
轰隆隆——
浑浊的河流在空旷的山窟之中汇聚成一汪越来越深的河流，其中本就划好了河道，冥河只需在此汇聚，只要那干涸的河道被填满，阵法就会将奔腾的河流引向九黎神尸骸所在之处。
这河水每一滴都是无比珍贵的黄泉之息，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在河流的中央有一座孤岛似的石台，石台之上阵纹繁复，全部都是鲜血般的猩红色，阵纹上的红芒爆燃，汇聚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黄泉之息。
只有第九境才拥有提炼黄泉之息的能力，只有九黎神才会如此可怕，铸造了这一座专门提炼黄泉之息的神器，只是为了自己的复活。
此刻在这阵纹之上，正站着檀老虚弱的身影，他重伤未愈、又添新伤，此刻周身又被鲜血染透。但他的眼中满是兴奋的光芒，自己家族世代守护的重任，终将由自己完成。
神的回归，将由自己实现！
想到这件事，他就会激动地浑身发抖！
随着冥河水流愈发湍急，他知道时辰到了，再没有人能够阻拦自己，双手连续变换着幼年时便已背熟的印诀，催动阵纹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