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迷茫。
已经有所猜测的导演瞅了瞅自家神色再次僵住的男主角,低声说,“那个,关于滑雪杖的事,我们也不知情。”
警部于是点点头,继续凝视面色已经开始变白的人,“那箕轮桑能够解释一下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刚才说这一次的情形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认为包的大小不同呢?既然办案的警察都说一样了,正常人只会觉得是自己记错了吧?”
警部漫不经心地将指间的笔转了个圈,“提醒一下,我刚刚问你的时候,箕轮桑已经说过当时在水上身边发现的那个包不是你的,水上买的时候你也没注意,所以‘因为知道水上有个这样子的包所以才清楚这个细节’这条借口已经不能用了哦。”
箕轮:“!”
众人也下意识顺着这句话回忆起了刚才那段对话,看看箕轮,又看看他。这个时候这位警部的表情居然还是温和而友善的,然而屋内的其他人却半点不能感觉到他的友善,即便此时被注视的不是自己,依旧从这种从容不迫的逼问中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另外,我记得箕轮桑刚刚说过这个包你用了五年对吧?假设,嗯,我只是做一个假定的推测,假设箕轮桑就是四年前杀死水上的那位凶手。那么你藏身在内被水上背上缆车的包就是这个吧?你开枪的时候这个包就放在旁边?”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但空气中却似乎有一根弦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渐渐绷紧。
“箕轮桑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一个痕迹学的小知识,血液的溅射范围其实比你肉眼观测的要大得多,这个包如果当时在现场,会被溅射到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而像这种结构复杂的包裹,就算事后进行了清洗,也很难保证不会有dna残留,毕竟像夹缝或者缝到内侧的部分,除非将它全部拆开否则很难清洗到,你说对吧?”
在箕轮奖兵终于彻底变白的神情中,他捏着那支转了半天的笔懒洋洋笑了笑,“你说我现在把这个包拿去交给痕迹科让他们从内到外仔细检查一遍,他们会不会给我一个惊喜?”
屋外徘徊的风雪拍在窗枢上,室内的空气寂静一片,屋子里的电灯泡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不良,跟着闪了一下。
陷入呆滞的众人看着已经说不出话的箕轮,正不知如何反应,忽然听到了一个低哑的女声轻飘飘响起。
“真可惜。”
这句话将服部的思绪唤回了神,他下意识觅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到了正站在窗边的剧组化妆师小姐。
她双手抱着臂,垂在脸侧的墨色短发将脸色衬得白得像雪,眼瞳似乎比背后的天色还要幽暗。
“你怎么就自己说出来了呢,我的计划都白费了。”
她的视线像把淬了冰雪的刀,笔直指向箕轮,还在混乱失措中的男人也不由得抬起头,茫然看向过去。
众人看着她没有血色的唇轻飘飘开阖,“我今天本来是来杀你的啊,箕轮君。”
众人:“!”
箕轮奖兵:“!!!”
她一句话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吓清醒了,而开口的人半点没顾忌还有警察在现场,“你的杀人手法我全都知道了,本来打算今天原样复制一遍用在你身上的,你怎么蠢到自己说出来了呢?要不然我们重来一遍吧,你跟警察说是你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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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山上的临时会议室里的刑侦片场上演惊天大反转的时候,山底下的人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源辉月刚接起一个东京打来的电话。
寒风卷着雪沫刮过窗玻璃,远处山林的影子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古代传说中经常将山神和幽冥的权柄联系在一起,比如泰山府君其实就是泰山的山神,所以古人认为山的背面就是连接人间与黄泉的通道,所有逝者的灵魂都要走过这条通道,最后被神山收容。
望着远处富士山的影子,源辉月的思绪刚顺着神话传说跑远了一点,立即就被对面的人察觉,某个小鬼当即闹了起来。
她回过神,只好头疼地安抚。
“真的是出了一点意外,我没有要跑。就请了两天假,明天就回去了。这都是谁教你的?别‘嘤’了……”
“是是,我是答应过我没忘记。所以说了这次是特殊情况,有个朋友约我来滑雪……为什么要带你,你又不会滑雪。”
“什么叫你现在就去找个滑雪班练一练,明天就会了?滑雪是这么好学的东……”
源辉月说到这里忽然沉默。
等等,随便报个班学一学现教现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对其他人来说是玩笑,放这小鬼身上还真不一定。
“我在这边遇到了一个案子所以耽误了一天。”
深吸一口气,源辉月最终拿出了这辈子的耐性,跟那头的人讲道理,“马上就结束了……不,你不用过来,案子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就快要解决……”
这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来件提醒,她微微一顿,算了算时间,“嗯,已经解决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某个难缠的小鬼又跟她拉扯了一圈“很快是什么时候”“很快就是很快”“很快到底是多久”,源辉月最后保证自己今天一定回东京,明天就去学校,连假都不给她放的小朋友终于不太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断线之后,源辉月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缓了半分钟。
现在的国中小孩子这么难搞吗,还是她遇到的这只变了异?
带着满腹的无言与迷茫,她默默回到了座位。
时间是下午五点多了,外头的天色黑了大片,陪她坐了一个下午的两位夫人大概是准备等等她们儿子,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且话题终于已经从上午的案件上移开,正在讨论一个大部分当了妈妈的人都十分熟悉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源辉月有了共鸣的话题——儿子长大了不听话怎么办。
她回到座位时恰好看到服部静华正在给旁边的有希子播放dv里的视频。
“平次小的时候还非常配合我拍摄这些家庭记录的,但是上了国中之后就不愿意了,连我偷偷拍摄都不准。”一手托着腮,服部静华十分忧郁,“果然男孩子长大了就跟母亲疏远了。”
源辉月一眼扫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皮肤黑黑的小朋友举着木刀满脸威严地从画面中跑过,身后还跟着一圈人还没有刀高的团子,有希子正看得津津有味,甚至热情地给她让了个视角邀请她共同欣赏,边看还边满脸遗憾。
“好可爱啊,新一小时候我居然没有想起来给他拍。”
镜头跟着移动,另外一拨似乎是对立面的小孩子正占领了一个矮坡群魔乱舞,黑皮小弟弟作为进攻方正一脸严肃地招来己方几位大将煞有介事排兵布阵。
源辉月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后问,“这是大江山之战?”
“没错,平次最喜欢的武将就是源赖光呢。”某亲妈卖儿子卖得毫不犹豫。
哦豁,所以这位叫做服部平次的小朋友是在cos她祖宗?
源辉月挑了挑眉,不错,挺有品位。
“真可惜,新一小时候不怎么跟同龄小朋友玩这种游戏,倒是跟优作玩得比较多,让优作演莫里亚蒂他演福尔摩斯之类的……”另一个亲妈卖儿子的速度也毫不相让,“对了,我给你看新一小时候的照片。”
视频刚好播放完毕,有希子当即拿出手机,娴熟地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递过来。刚品鉴完服部平次少年黑历史的源辉月从善如流地接过,准备一视同仁地也看看工藤新一,只是在照片映入眼帘的瞬间,她意外地怔了一下。
“这还是新一七岁的时候,他们学校校庆表演舞台剧,新一被他们班上的同学推选成了主要演员,我偷偷溜进后台找他拍的……”
有希子还在开心地客串旁白,滔滔不绝解释,照片上的小朋友被亲妈一手搂着肩膀被迫看向镜头,在旁边人灿烂笑容的对比下,神情莫名有点生无可恋式的无奈。
看着照片里死鱼眼的小朋友,源辉月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这孩子有点眼熟。”
“诶?”
“我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她一顿,想起来了,“确实见过。”
有希子好像有点惊喜,“诶?是吗?不过新一是在东京长大的,源桑也一直住在东京的话以前偶然遇到过也不是不可能。”
服部静华也饶有兴致地问,“然后呢,源桑不会无缘无故地记住一个小孩子吧,当时发生过什么事吗?”
“非要说的话,那天下了雨……”源辉月拉着回忆的线头往回抽,语气越来越轻,“那个小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认定我不高兴,然后……给我变了个魔术?”
“诶?”有希子一愣,然后迟疑地说,“如果是这样,那你遇到的可能不是新一。”
“嗯?”
“因为新一不会变魔术啊。”
源辉月略微怔了一下,有些诧异,“这样吗?”
“嗯嗯。”有希子点头,然后有点好奇地问,“那个小朋友给你变了个什么魔术?”
“嗯……给我变出了一朵深蓝色的玫瑰?”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连当时那个小朋友的脸都是看到照片才想起来,但居然还记得那个魔术的样子,她边回忆边失笑,“然后等我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花瓣忽然散落在了手心,变成了几颗糖。”
还是亮晶晶的星星一样的水果糖。
哦,她想起来了,她后来心情一不好就喜欢吃糖的习惯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甚至后来还传给了明美,明美又传给了她妹妹。
“诶?听起来有点复杂啊,那么小的小孩子就会变这么厉害的魔术了吗?”
源辉月:“是啊……”
她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有希子,新一君现在长什么样子?”
工藤有希子眨了眨眼睛,将手机屏幕往下一划,“这样。”
源辉月猝不及防,或者也应该说不出所料地对上了一张极为熟悉的少年面孔。
他与她认识的那个人轮廓如出一辙地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就像山风与烈焰,天空和海洋。
她听到服部静华在旁边问,“嗯?所以源桑以前遇到的那个人是新一君吗?”
“……不是。”
凝视半晌,源辉月低低笑了。她把手机还给依旧一脸疑惑的有希子,然后轻笑着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小时候就长相相近的孩子,长大后也会越长越像吗?”
“有可能?”有希子若有所思,“话说回来,我以前也见过一个和新一长得很像的小孩呢。”
“其实说起来如果不是平次黑了一点的话……”
“啊,对哦,仔细一看其实平次君跟新一五官轮廓也有点像的。”
“连爱好都挺相似的。”
“没错没错,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继续再注意两位亲妈关于儿子的讨论,源辉月回头看了一眼外头呼啸的风雪黑晦暗天色,好一会儿,终于无奈且失笑地揉了揉眉心。
她就说某个还在东京的小朋友那股缠人的劲为什么那么熟悉,果然是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啊。
第509章 滑雪场对决(十四)
雪山上的查案进度一键拉到了底,箕轮奖兵当场认了罪。
这位男明星差点被宛如雪女上身的立山小姐吓崩溃了,这位彪悍的小姐姐丝毫不顾忌现场还有警察,盯着他详细解说了一遍自己的杀人计划。箕轮沐浴在她幽冷的眼神中,第一次切身感觉到了“杀气”这个玄幻的玩意儿。和她目光对上的刹那,他立即确定了这个疯女人是真的准备杀他。
箕轮奖兵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四年前他要杀水上二郎,只是因为水上作为他的替身拍摄的《雪女》这部电影里,有个滑雪的镜头在当时火出了圈,被人广为称赞,甚至直到现在都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然而事实上镜头中的男人带着滑雪镜和帽子看不清脸,真正做出那个被人广为盛的动作的其实是替身演员水上二郎。
所以在水上想要从幕后走到台前,并且把这一决定告诉了他时,认为他为了名气一定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箕轮毫不犹豫策划了一起谋杀案。
这样的人永远会选择对自己威胁性最小,最有利的那条路,所以眼看着翻盘无望,箕轮没多犹豫就果断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甚至被警察带走时还在不断询问将自己拷起来的那位警官,他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自首,痴心妄想地想给自己争取个减刑。
非要说的话,他此前的行为的确和自首没有两样,毕竟如果不是他自己吐露了某些只有凶手本身才知道的信息,警方还真找不到证据逮捕他。
但事情当然不能这么算,警官被他问得烦不胜烦。凶残的立山小姐视线一路跟着箕轮到他被警察带走,然后在他离开时对着下意识回头的男人幽幽笑了笑,淡色的唇瓣轻轻开阖,“我在外头等着你。”
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差点把箕轮奖兵吓晕了过去,连喋喋不休想要争取减刑的嘴巴也立即闭上,目测着短时间内大概是不太想从监狱出来了。
而这位女士惊吓完了箕轮并在场其他所有人,自己反而好像心情愉快起来,悠悠地跟在警方后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