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皇帝转身站起,道:“太祖皇帝开创的大宋,已经将近两百年了,不肖子孙赵桓,是为当今天子。”
他一指关洛阳,“此人便是当今世上,意图颠覆我赵家天下的头号反贼,请太祖皇帝诛杀此獠!”
赵匡胤经历漫长沉眠,刚刚醒来,一时思绪起伏,不曾回答。
关洛阳忽然道:“赵桓,你这样自私至极的人,会唤醒一个实力比你强许多的祖宗吗?”
天命皇帝眼色一沉,身影骤然后退。
关洛阳却并没有向他出手,而是毫无征兆的出手攻向赵匡胤。
宋太祖又怎么样?
造反这种事情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有些皇帝或许会在作威作福的同时留下点明君的称号,但不管他们是明君、庸君还是昏君,都绝不可能是现在的关洛阳的朋友。
更不可能为了天下义军百姓,站到自家王朝对面去。
如此……别说是一个赵匡胤,就算是北宋赵家所有皇帝都活过来,站在他敌对面,关洛阳也照杀不误。
赵匡胤抬手挡了一击,两人身体各自一震,但随即,又有一掌拍在了赵匡胤胸口。
第三掌拍来的时候,赵匡胤的另一只手才勉强挡住。
‘不妙!’
赵匡胤忽然发觉,自己沉睡多年,虽然靠着罡风洗炼、大日精气,化解掉了当年逼他壮年升天的丹毒,但刚刚醒来,手脚还有些僵硬,施展不开。
眼前这个什么反贼,又着实够快。
三十招不到,赵匡胤就中了十掌,被打的七窍里蹦出火星,立足不稳,飞退出去。
关洛阳忍痛呼了口气,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天命皇帝应该是在之前没有落入明显下风的时候,就在召唤赵匡胤了,以他的性格,如果赵匡胤明确比他强的话,他不可能轻易的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赵匡胤最多跟之前的天命皇帝在伯仲之间,甚至现在交手下来,这位宋太祖只凭自身修为,没有气运加持,还不如之前的天命皇帝。
也不奇怪,天命皇帝是在魔道复兴的时代,受天下供养,练的又是匡章的真传,更搜罗诸多高人跟他探讨功法,就算资质不如赵匡胤,也足够靠资源叠上去了。
“叫来一个四肢僵硬的帮手,能有什么用?”
关洛阳向天命皇帝冷笑道,“你们两个死在一起,倒也省得多占七尺地!”
“你何必虚张声势。”
天命皇帝看出赵匡胤神色不对,不得不带伤出手,喝道,“先祖,此人已经被我重伤,更中了魔道剧毒,撑不了多久。今日若不杀他,遗祸无穷!”
关洛阳双手一合一张,浩浩荡荡的青色元气,漫卷开来,水龙土龙,咆哮游走。
龙环道场里,三道身影,激战不休。
关洛阳出手之刚烈,有我无他,攻势猛的好像已经脱了人形,化作一股横行四方的骇劲狂飙。
以一人之力,打出了围殴对方两名皇帝的气势。
长江三叠浪式的风雷掌力,在攀升到极限后,又主动撞向道场边缘,被这道掌力撞到的水龙土龙,全部都停止游动,如同凝固了一样,而这道掌力,则在折射的过程中再度加速。
赵匡胤看得眼皮直跳,不禁吟啸道:“今日不过欺我初醒,待我休养好了,再来与你一决雌雄!”
他解下腰间玉斧,一斧子在那些凝固的土龙之间轰出缺口。
天命皇帝来不及再劝,不得已之下,也纵身而去。
他们二人在半空中联手,跟折射而去的风雷掌力对拼了一记,浑身窜电,周围空气里面更是飞散千条电蛇,凌空明灭,煞是好看。
天命皇帝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关洛阳,见他居然还未倒下,甚至举步追来,终于不再心存犹疑,头也不回地逃遁去了。
关洛阳只追了三步,就站定不动,周围那些凝固的水龙土龙,纷纷垮塌,变作一地的泥水横流。
他弯下腰来,用力按着胸口,呲牙咧嘴,好像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痛意。
战斗生命纤维从袖口上解离下来,在他的操控下,刺入胸膛,鲜红的细丝将含毒的伤处血肉割裂、取出,然后将心肺中缺失的部分重新编织,暂时填补起来。
神衣认主之后,战斗生命纤维是可以部分代替关洛阳的身体器官的,但这种编织过程需要时间,刚才根本没有机会。
而且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事后终究要拆掉,靠自己的生机愈合,才能使功力元气通转无碍。
暂时糊弄了伤口之后,关洛阳吐掉满嘴血沫,即刻启程去跟林灵素会合。
官道之上,浑身冒烟的铁甲兵马到处都是。
“只有一个宣赞,刚才见那边打斗的动静消失,带少数人逃回城去了。”
林灵素打量着道,“你伤势不轻,脸色不好,被皇帝脱逃了?”
“出了点岔子。”
关洛阳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痛意,“皇帝本人难缠的超乎预料,而且还跳出一个赵匡胤,之前没考虑到这一点,你说之后会不会还有这种飘在天上的人,被他拉下来帮忙?”
“居然有这种事,可惜了!”
林灵素长叹了一声,思索道,“魔道的飞天追日,比仙道的遁地尸解,要求更高,至少要宝骨神魔第六层,才能成行。”
“宋朝开国以来,除了当代的人之外,也就只有狄青和赵匡胤,狄青被满朝文臣攻诘,晚年忧愤难平,克制不住散功而死,天命皇帝应该找不到其他人了。”
戴宗问道:“那仙道方面呢?”
林灵素道:“仙道是往地底下沉的,比魔道难找的多,就算有勘探矿脉的秘法,也保不齐到底会挖出谁来,应当不用顾忌。”
关洛阳心情很不好,道:“林灵素,你高居云端俯瞰全城,观察汴梁周围,万一发现有那两个人返回汴梁的迹象,立刻截击。我去城里先把那些大臣拿下。”
“戴宗,你回梁山……等等。”
关洛阳敲着额头想了想,“公孙胜,你回梁山带兵马来,准备接收汴梁。戴宗,你去一趟边军,设法报信给韩世忠,告诉他皇帝可能去了那里,叫他早做准备。如果他愿意直接造反,我可以立刻带高手去帮他围杀皇帝。”
戴宗追问道:“要是他不愿意呢?”
关洛阳沉默了一下,解下神衣道袍给戴宗披上,自己只留了一件染血的内袍,道:“你先去吧,全速去。”
林灵素飞上云端,戴宗、公孙胜,各自离开。
关洛阳望着不远处的汴梁城,郁怒之余,也有忧思深重。
造反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梁山为首的天下义军,虽然现在看起来势头大好,但其实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任务时限一年,这还不到半年,他这么急着刺杀皇帝,就是想要靠着铲除朝廷的主心骨,让朝廷彻底乱掉,把义军那个缺陷掩盖过去的。
但是现在……
“万一有人看破,各地的战争,恐怕要陷入泥潭了。”
关洛阳轻叹了声,重新坚定起来,走向汴梁,“不过就算是那样,事情也要做到底。”
天下的义军已经为人们描绘了一点更好的未来,那关洛阳,就绝不会、绝不会让他们再沦落为被某些人公然视作猪狗牛马的境地!
第256章 不许名将见白头
戴宗得了关洛阳所借的神衣,只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神行之术施展开来,更上一层楼,身如飞星跳丸,影似风驰电掣。
在他脚下,只见群山如盒,起伏如蟒,流水如玉带环绕,散开诸多绸丝,反照着阳光,没过多久,就看见一条大河横陈。
滔滔水声,辽阔豪迈,许多船只残骸还在水上浮沉,望向下游,隐约可见到两国士卒的浮尸,对岸浅滩上,更有许多残破兵甲的痕迹。
戴宗不敢大意,略微放慢了速度,离地百丈左右,凌空而行,越过界河,循着战斗的痕迹,分辨出其中规模最大的一股行军蹄印,找了过去。
这一路上,他又见到好些被攻陷的城池,废弃的营寨,辽军的尸首如同蚁堆,丢弃在城关之下,市集凋敝,城中百姓不敢出门,但犹有无数炊烟,袅袅升起。
每一座城中,约莫都只留了几百名宋军精兵,刀不离手,枕戈待旦,虽然人不算多,但兵道精锐跟寻常百姓之间差距极大,只要没有辽军反攻,他们就足以震慑一城秩序,以期日后。
不久之后,戴宗到了宋辽两军对峙的地方。
只见对面辽国城关,雄壮如铁,倚山而建,地势险要,城中旌旗如云,除了山间大风以外,寂寂无声。
而这边的宋军营寨,前后数里,横向延绵二十里有余,濠沟、栅栏、帐篷,都已经安置妥当,兵甲巡回如流,凡是显得大些的营帐之外,都有排队的士兵,等着领一些金珠丝帛,钱粮犒赏,以持续鼓舞士气。
还有千百口大锅被支了起来,杀羊宰牛,禽畜不拘,香气飘到云层之间,熏蒸如雾,随大风四散吹去。
练魔道功法的将士们,除非到了宝骨神魔的境界,否则也不能辟谷,除了吞噬矿物之外,也要常人的粮食,况且肉食享受、围火聚谈,本来也不只是为了果腹,就连那些已经不用进食五谷的军中大将,也颇为期待。
军中有个玉面短须,极擅箭术的将军花荣,正在跟身边几名将领谈笑,遗憾道:“可惜只有肉香,没有酒香。”
旁边云里金刚宋万、小温侯吕方等人,也被他这句话勾起馋虫,笑道:“其实我等个个俱是千杯不醉,便是喝上几坛,也不怕战场上手软,不如去军需官处讨些酒来,自己摆上几席?”
花荣大为意动,道:“只是还要先禀报韩帅为妥。”
“不许。”
杨志怀里抱刀,出现在他们身后,眼睛冷冷的扫视过去,说道,“大军不日仍有连场激战,酗酒成何体统,为将者,更要以身作则。”
众人无言,等他走远后,吕方轻声说道:“还去不去讨酒?”
云里金刚宋万打了个冷战,道:“杨志这厮不近人情,又是军法官出身,还是莫要惹他,其实弄些热汤饼配大骨肉,也是不错嘛。”
花荣等人连连点头。
突然花荣身子一震,目光转向远处高天云烟之间,只见那边空无一物。
他眼皮不动,眼睛里却似有翎羽接连闪烁,每闪一次,瞳孔便切换一种颜色,空中一道红中带紫的轨迹,在他的神眼之下显露出来,蔓延向大帐之中。
不及多话,花荣取了弓箭,便即追去,快到大帐前时,却见韩世忠帐下亲兵迎来。
“花将军,大帅知道你要来,让我传信,帐中无事,你退去吧。”
花荣心存疑虑,退回去之后,时不时的往那边探看,不久之后,又见到门帘一动,一道看不清楚的身影,直去云中,消失不见。
中军大帐之中,此刻只剩下韩世忠夫妇。
梁红玉也是朝廷的女将,以将官身份随军出征,战场上不让须眉,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
但刚才来过大帐里的戴宗,要是被其他将领知道了,只怕多少要有些骚动。
“你不愿回去与义军厮杀,但等皇帝到了这里,就容不得你选了。”
梁红玉低声道,“你选哪条路,我都会持剑在你身边。”
韩世忠沉默良久之后,道:“皇帝的修为高深,军中的将领未必都愿意叛他,凭你我,杀不了皇帝。”
梁红玉说道:“戴宗说了不会走远,还在等信,只要你给他一个信号,关洛阳他们会前来相助,到时候里应外合……”
“关洛阳就不会担心是诱杀他的诡计吗?”
韩世忠深深的叹了一声,暗通消息,互有默契,但那也只是暗、是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