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西泽低哑的嗓音里透着火,“司笙……”
“我上午去见老易了。”筷子终于夹起一粒花生米,司笙动作一顿,声音低低的,“他说你常去看他,陪他说话。”
凌西泽一顿。
司笙微抬起头,淡然清浅的眸子里,倏地有笑意散开,一圈圈地往外荡漾,泛起了涟漪。
她说:“谢谢啊。”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令人一颗心沉溺,又酸又胀。
所有乖戾、张扬、锋芒,悉数敛尽,化作成熟、豁达、柔和。
凌西泽一时失神。
熟悉而陌生。
熟悉的是她的外在、脾性,陌生的是她的成长、经历,这些年她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得到哪些、失去哪些,五年时光赋予了她怎样的阅历和经验,又如何一点点改造了她。
熟悉的她,会在你心情差时陪喝。
陌生的她,从不如此真诚地道谢。
手指刚一抬起,筷子微动,夹住的花生米便掉落。
司笙拧起眉头,不爽地转移注意力,重新用左手跟花生米较上劲。
凌西泽脾气全无,把醒酒汤放茶几上。
倾身时,无意间瞥她一眼,视线顿住。
她褪下外套,里面穿着件紧身高领毛衣,两只衣袖被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小截如藕白皙的小手臂。
左手挨着手肘那块,露出淡青色的纹身。
“end”的字母,连成一笔,线条很细,左上和右下,各一只展翅的大雁,角度不同,往外飞,乍一看很漂亮。
上次一晃而过,没有细看,这一次,凌西泽定定地看了几秒,心中微动。
他出声,问:“你手上的纹身怎么回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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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喝酒吗?两瓶烧酒,不醉不休【二更】
你手上的纹身怎么回事?”
他问得无心,充其量只是好奇。
以司笙这样的性情,来个纹身并不奇怪,但纹的单词含义……让他略微介怀。
“哦,”一粒花生米终于被喂到嘴里,司笙舒了口气,把筷子扔茶几上,语调懒洋洋的,“纪念初恋。”
纪念初恋。
轻描淡写的口吻,却让这四个字包裹着炸弹似的,轰的一下,脑海里似是有什么炸开,激起难以言明的战栗,从头顶往下扩散,麻到背脊、四肢,全身百骸。
思考有过短暂的空白。
旋即在司笙身侧半蹲下身,凌西泽眼眸深沉、神情凝重,眉心轻不可见地皱着,他轻声问:“为什么?”
“嗯?”
司笙似是疑惑地抬眸。
黑眸更亮,醉意却浓了些,她拧眉,半晌,问:“好歹是初恋,不值得纪念吗?”
喉结滚动一圈,凌西泽嗓音微沉,“就这样?”
“需要很多理由?”司笙反问。
跟凌西泽分手那天,她路过一家纹身店,因是友人新开的,为了捧场她就进了门。直至骚包老板问她之前,她都没想好要纹什么,可在他问出的那一刻,想到凌西泽,张口就来了这个单词。
end,结束,是她跟这段关系的告别,或许有单方面的因素在。
可无论意义如何,于她而言,也不过临时起意。
凌西泽紧紧盯着她。
满腔复杂情绪碰撞、交汇,最终却在沉默的注视里,衍生出满满的无力。
没了跟花生米较劲的心思,司笙把衣袖往下一捋,拖着不受控制的身子欲起身时,她倏地听到凌西泽的询问——
“你,在哪儿纹的?”
*
夜色渐深。
卧室没亮灯,窗帘被拉上,遮住室外透射的光线,唯有敞开的门透进来的光,可见室内布景轮廓。
凌西泽走至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回过身来,在光线昏沉的卧室里,看了眼躺床上的人。
醉酒后的司笙很安静,不吵不闹不作妖,一到被窝里,就自觉卷上被子,像包饺子似的,将整个人都包裹其中,之后便一动不动的。
借着微弱浅淡的光,凌西泽目光拂过她的侧脸,稍作停留。
脸小,皮肤白,五官精致,头发散乱。睫毛细长浓密,眼睛闭合着,不若醒时般,或懒散、或凌厉、或狡黠,演绎着生动情绪,抓人眼球。
可,沉静的她,多望两眼,就让一颗心沉甸甸的。情绪往上走时,哽在喉间,又干又涩。
恍然间,凌西泽记起五年前的夜晚——
漫天黄土,沙粒飞扬,西北大漠的夜里,月朗星稀,苍穹清冷,天地仅剩望不见底的孤寂荒凉。
她坐在沙尘之上,长腿一曲一伸,葱白手指摩挲着酒杯,月光下,笑容张扬不羁。
分明是美若天仙、有倾城之姿的美人儿,能在世俗里当个祸国殃民的妖精,却偏有着一身不拘泥于尘世的侠者风范,以及天下任我游的肆意豪迈。
她像古时江湖里走出的侠女,她的世界里,有刀光剑影,亦有快意恩仇。
现如今,洒脱有之,豪迈有之,却多了几分宁静淡然。
隐隐约约,她清朗带笑的声音,好似穿过岁月、透过时光,从那个宁静空旷夜晚传来,清晰明了——
“喝酒吗?两瓶烧酒,不醉不休。”
小骗子。
凌西泽低笑一声,合上门。
……
客厅里。
收拾完狼藉的茶几,凌西泽听到“叮咚——”的声响,一声接一声的,连续不断。
循声看去,便见司笙放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蓦地亮起。
【楚落】:我昨晚是不是喝断片了?
【楚落】:睡了一天,刚清醒点儿。
【楚落】:另外,我看到分镜本的批注了,你昨晚给我改的?谢了。
所以,是楚落,不是钟裕?
楚落。
这样的名字,应该是个女人。
不过,分镜本?
*
次日,天气好转,初阳和煦。
翻了个身,司笙微眯着眼,只觉得头疼欲裂。
几秒后,在昏暗的视野里,她见到陌生的被褥、枕头、床头柜、落地灯……
画面断断续续地浮现,意识到什么,司笙掀开被子,皱着眉起身,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
寻觅到拖鞋,司笙一踩,就趿拉着往外走。
卧室有窗帘遮着,但门一开,客厅敞亮,光线充盈,刺得她眯了眯眼。
客厅没人,厨房有动静,司笙拔腿走到厨房门口时,见到正在忙碌的凌西泽,颇为意外,愣了愣。
抽空看她一眼,凌西泽语调淡淡地问:“头疼吗?”
“有点儿,”只手抱臂,司笙倚在门口,疑惑问,“我怎么睡你卧室?”
垂下眼帘,凌西泽打开煮锅,里面沸腾的水掀起袅袅白雾,一阵阵往上升腾。
他说:“抱你回家,麻烦。”
“那你睡哪儿?”
“客卧。”
司笙挑挑眉,“够意思。”
“……”谁想跟你‘够意思’了。
暗自腹诽着,凌西泽没说话。
司笙笑笑,“那我先走了。”
眸光微动,凌西泽忽地出声,“豆腐脑。”
准备转身的司笙,闻声一顿,疑惑看过来,“嗯?”
将锅盖放好,凌西泽望向这边,慢条斯理地说:“早餐有豆腐脑,吃吗?”
微微一怔,司笙讶然问:“你是在做早餐?”
凌西泽:“……”
怕打击到他的积极性,司笙想了想后,换种角度问:“你会做豆腐脑?”
“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