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爷爷讶然,怔怔地看着他。
隔壁病床上,易中正也有一瞬的愣怔,旋即朝司笙投去询问眼神。
易中正直接问了,“什么情况?”
“我、我来解释吧。”
陶乐乐的紧张溢于言表,局促地开了口。
司笙拎出一张椅子来,放到她身后,“坐着说。”
“哦。”
脚软的陶乐乐,感激地看了司笙一眼,乖乖坐下了。
许是因为太紧张,她的坐姿都规规矩矩的,像是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深吸口气,陶乐乐磕绊地开始讲述,“我是一周前才知道的……”
一周前,陶乐乐趁放假回家,无意中偷听到父母聊天。
那天陶家收到司家的寿宴请帖,父母因陶家的财政危机想找司家帮忙,打听到司铭盛喜爱收藏古玩,就打起了古玩的主意。
谈话中,王清欢提到她有门路弄到让司铭盛称心如意的古玩,言语中信心十足,让陶父放心。
后来陶父走了,陶乐乐想找王清欢聊天,可接下来却偷听到王清欢打电话。
也是从这通电话里,陶乐乐才知道,声称自己是孤儿的王清欢,其实是有父亲的,而王清欢的父亲,正好家里有一个祖传的金蝉,真品,且价值不菲。
家里面临破产,母亲编造孤儿的谎言……
信息量太大,陶乐乐过于震惊,她不敢贸然跟谁说,只能偷偷跟踪王清欢。
第一次跟丢了。
第二次,就是司笙守水果店那日,她成功地跟过来。
她偷偷在水果店待了一天,见到王清欢跟司笙起争执,见到王清欢找保镖来算账,见到王清欢和保镖们落荒而逃……
后来,她编了个谎言,通过水果店附近的几家店,沿途打听到王爷爷的住所,结果得知王爷爷被王清欢气住院了。
陶乐乐心里清楚,这事是王清欢做的不厚道,所以那天见到司笙也没敢相认,落荒而逃。
这几日,她犹豫了很久,打探到王爷爷的病房,想过来看看。
不过,如果不是被司笙撞了个正着的话,她没准会在门口临阵退缩。
“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给妈说好话的,就是单纯想来看看您。”陶乐乐站起身,将手中提的袋子放椅子上,然后乖乖站在一侧,低头道,“对不起,看到您身体没问题,真是……真是太好了。”
说到最后,陶乐乐声音越来越低,闷闷的,有些微哽咽。
她偷偷打探到很多事,如外公为了抚养王清欢付出多少,而王清欢又是如何绝情,嫁入豪门后就抛弃外公,甘愿以“孤儿”的身份活在世上。
王清欢做出的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陶乐乐都会觉得这人不是东西。
可王清欢是她妈,就算她觉得王清欢不是东西,那也是她妈。
她一方面心疼外公,一方面又难以指责她妈。
她说完,就紧张地站着,等着王爷爷或怒斥或责怪或打骂的反应。
然而——
好半晌后,王爷爷只是调整好情绪,问:“你叫陶乐乐?”
陶乐乐点头,“嗯,欢乐的乐。”
“乐乐。”王爷爷喊她,然后又问,“在上大学?”
“嗯,我是东传大学动画专业的学生。现在在读大三。”陶乐乐老实回答。
“多大啦?”
“21。”
……
一老一小,一问一答。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慢慢的,陶乐乐也不再那么紧张、局促,可以正常同王爷爷对话。
司笙坐在易中正病床旁,剥了俩橘子,易中正吃了一瓣,剩下的都由她吃了。
易中正:“萧逆说,最近他周末住你那儿。”
“嗯。”
“你们俩吃什么?”易中正眉头渐渐拧起。
司笙的情况他最清楚,想让司笙下一次厨,比登天还难。
“他做饭。”司笙答得理直气壮。
“……哦,”易中正点点头,问,“吃得下吗?”
司笙一想,客观评价:“比‘能吃’稍微好点儿。”
易中正说:“多练练就行。不对你胃口的,就直接跟他说。”
“嗯。”
就这样,两人三言两语,确定了萧逆义务厨师的身份。
旁边——
陶乐乐接了个电话,被王清欢催着回家。
连忙应完,陶乐乐挂断电话。
她瞥了眼王爷爷,下意识将手机放到身后,好像跟王清欢接电话是一件心虚的事,小心地说道:“外公,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哦,好。”
王爷爷点了点头,神情颇为落寞、不舍。
望了他几眼,陶乐乐转过身,往门口走。
“我……”
刚走两步,陶乐乐又停下来,回过身,迟疑地问:“我下次还能来吗?”
刚刚眉眼耷拉下来的王爷爷,一瞬间,神情里有多了些许神采。
“能!”
王爷爷赶紧道:“我过两天就出院了,你下次来,直接去我家。我家在哪儿,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的。”
陶乐乐点头,她甜甜一笑,举起手,朝他摆了摆,“那,下次见。”
“好好,下次见。”王爷爷忙不迭点头。
“笙笙姐,易爷爷,再见。”
陶乐乐又跟司笙和易中正告别,然后才舒心地离开。
病房门一关上,王爷爷就忍不住偏过头,朝易中正炫耀:“谁说我把女儿教得狼心狗肺、一无是处的?她不是还能教出一个好女儿么。”
王爷爷神采飞扬,笑容满面,那是难得一见的喜悦。
想到王清欢,易中正脸色就不好了,哼了一声,“也就这点长处了。”
王爷爷叹息,“咱们俩真是同病相怜。”
他指的是易诗词。
他们俩都早年丧偶,只有一个女儿。
辛苦将女儿拉扯大,却不能靠女儿安享晚年。
以前他羡慕易中正有司笙这么个外孙女陪伴,没想,他竟然也有一个懂事乖巧的外孙女……
有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
司笙倏然问:“王爷爷什么时候出院?”
“就过两天。”王爷爷道,“我身体早好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我也就陪陪你老易。”
偏头看向易中正,司笙微微一顿,然后问:“老易,你要不要跟王爷爷一起出院?”
王爷爷一怔。
易中正一顿。
二人皆是错愕地朝司笙看来。
他们都清楚,以易中正的病情,时日无多。治疗是一个很痛苦的事,两年前易中正身体很硬朗,但现在只能卧病在床,连起身走路都很难办到。
私下里交流过,若不是放心不下司笙,易中正是不会积极治疗的。
与其这样一日又一日地吊着,不如直接回家等死。
司笙是何等聪慧的人,自是知道易中正如何想的,可她不戳破,就当不知道,就这么一天天地熬下来。
易中正也从未提过出院的事,都是司笙和医生怎么安排治疗,他就怎么配合。
而现在,她主动提出让易中正出院,等于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两位老人难免震惊。
司笙继续道:“你回去后,我和萧逆也搬过去住,护工也能跟过去。隔壁刘婶搬去跟儿子住了,她家一直空着,我找她租下来,收拾一下也够我们住的。”
她都安排妥了。
这显然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
易中正和王爷爷对视一眼。
尔后,易中正道:“那就跟老王一起出院。”
“哎!”王爷爷点点头,故作轻松道,“你一出院,我们几个老头也能热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