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搬东西呀。袋子也就剩几个了。带你来干什么的。”仲正义笑着。
恰好,足球滚到了她脚边。两个小女孩认出她,记得上次是她出手相助,都很热情,颇有些自来熟。但很有小学生风范的路满卓要走了,她们还是有点不舍。路满卓说:“我去搬东西了。”
“啊?”听到他这么说,两个小女生都拉长声音,表达不舍。
“等会儿我们烤肉趴,你们也来玩呗。”路满卓家是大家庭,从小经常跟弟弟妹妹一起玩。他对孩子很亲昵,平时本来也没有大人的感觉,小孩对他也亲昵。
一个小朋友说:“不行啊。奶奶做了饭了。”
另一个说:“怎么不你留在我家吃饭呢?”
好乖的小孩,不会浪费长辈做的饭。
姜扬治走过来,抬起手臂,用左边的袖子擦拭汗水。他的体质不容易出汗,不然打石膏的手肯定很难受。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现在干了活,很难不出汗。
那两个孩子反倒跟他不太熟。他来了,她们也不跟他打招呼。姜扬治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随口说:“剩下的让她还给你们吧。”
仲正义回过头,莫名看到他在看自己。但是,她也没有很抵触,耸耸肩,并不弯腰去捡球。
她踩住足球,皮革缝纫的球转动,因压力腾空。仲正义抬起脚,用脚背与小腿之间的位置接住球,向上颠。
她气息平稳,表情镇定,边踢边提问:“他欠你们多少?”
没人回答她。小学生们瞪圆眼睛,路满卓也张大了嘴巴。
她颠了几下,然后用脚背射门。球飞向墙壁,砸中后充满活力地落地。
小学女孩仿佛看了一场精彩的马戏表演,齐刷刷鼓起掌来。路满卓激动得抓住姜扬治的手臂,想摇晃两下炫耀说“那是我姐们儿”,但不小心抓住姜扬治骨折那只手,被他一个应激闪开了。
仲正义很乐意接受小朋友们的称赞,正得意,超市老板拿着她的金箍棒拖把出来了。
老太太冷冰冰地喝道:“哪个小兔崽子弄脏我的墙?!”
四个人一起向超市老板道歉赔罪后,他们才回家。
叶莎尔喜欢吃冰的,最后还想去挑点冰淇淋。路满卓要去上个洗手间。仲正义坐上车,发现副驾驶空着,索性换到前面去坐。
姜扬治正在捣鼓手机,旁边传来叫他的声音。
“姜扬治,”她说,“这车怎么关敞篷?”
他把手往方向盘后伸。仲正义看到了,也就侧过身捣鼓。
车蓬缓缓合拢。
封闭空间即将营造好的时候,仲正义等不及地说:“喂,喂。”他“嗯”了一声,忙着没回头。下巴突然被托住了。姜扬治就感觉自己的脸被往旁边扳,然后就被吻了。
路满卓比叶莎尔先上车,一边坐上来一边絮絮叨叨,说超市那家的小孩叫他们晚上去踢球。
他说了半天都没人接话,还以为自己被孤立了,路满卓抬起头,看看左边驾驶座,又看看右边副驾驶座,直言不讳:“你们吵架啦?大王,你哭了吗?”
仲正义在补妆,涂上闪亮亮的唇彩:“对啊。”
姜扬治拿着纸巾,擦掉嘴上沾到的唇彩:“不是。我偷吃东西了。”
他们在院子里烤肉,滕窈想是被仲正义和路满卓叫过来的。本来她不想来,可仲正义和路满卓两个人在楼下像猴子似的大呼小叫真的很恐怖。滕窈想下楼了,手按着脑门,这奇怪的状况让人担忧。
到家以后,仲正义说:“你怎么了?”
滕窈想冷着脸:“没事。”
“是不是长痔疮……”路满卓被两个女生用死亡威胁的目光注视,临时收回口误,“长痘疮了?”
滕窈想还是冷着脸,但这次,眼圈快红了:“不是。”
姜扬治在喝刚买的水蜜桃汽水:“不会是为了嘲笑我只能用一只手吧?”
“我又不是闲的!”
叶莎尔问:“到底怎么了呢,小想想?”
一阵风吹来,单手拿着的餐盘差点滑落,滕窈想条件反射去抓,手就松开了。
于是,一个剪毁了的狗啃刘海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扑哧一声,不是谁笑出了声,而是姜扬治把汽水喷出来了。他也不是觉得好笑,而是很惊讶:“怎么弄成这样?”
她甚至不是剪到了眉上,而是直接贴近发际线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手残!”滕窈想扁着嘴。
叶莎尔和仲正义怎么见得了她这么说,一个抓住她的肩,另一个去取工具,两个人就到屋里给她剪头发。她们需要毛巾,又叫路满卓进去帮忙跑腿,也就只剩下姜扬治在门外。
仲正义自己有刘海,所以是剪刘海专业户。叶莎尔手很灵巧,是小簇假睫毛大师,这种事信手拈来。她们出马,干脆连发尾和眉毛都给滕窈想修了。路满卓闲着也是闲着,就抱着手臂在门口看。
剪刘海的时候,人和人都是脸对脸的。仲正义屏住呼吸,剪好一轮才起身。
她问:“怎么不去理发店剪啊?”
“心血来潮。”滕窈想感觉痒,闭着眼睛皱鼻子,“而且我哥哥回了。今天就没出门。”
叶莎尔凭回忆想起来,上次见滕信晖,他是要去同学的酒庄打工:“你哥哥从那个酒庄回来了?”
“嗯。”滕窈想还是没忍住,从毛巾后面抬起手,轻轻搔脸,“他刚刚还说呢,要过来找姜扬治谈事情。”
仲正义有点迟疑:“谈……什么事情啊?”
滕窈想看了眼时间:“我也不知道。他应该已经来了。”
滕信晖已经来了。
他们几个都在这,只有姜扬治一个人在外面。他的手还不太方便。
仲正义一个激灵,连剪刀都没放,就这么拔腿跑出去了。
“欸?”叶莎尔好纳闷。
滕窈想也疑问:“正义姐姐?”
门口的路满卓没搞清状况,呆呆地目视她下楼。
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
仲正义脑内一片空白。二楼洗手间到院子只有几步路,可这个时候却显得很遥远。下楼的楼梯不长,之前她在这里摔倒过,可这么多天来上上下下,她都没什么芥蒂。面对跟自己有关的危险,仲正义不容易害怕。但是,别人的不一样。
她冲出建筑,穿过花园,来到栅栏门前。就要抵达院子外,忽然间,她听到了交谈声。是姜扬治的声音,虽然没听清在说什么。可他们好歹是在正常聊天的。仲正义稍微松了一口气,放慢步调,准备找个时机出去。外面的人还在说话。
姜扬治说:“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第27章
一周零五天之前, 仲正义和所有伙伴们从医院回来以后,隔天,家里就叫了电工来修理电路。电路不是不能用, 而是负荷有限。处理工作的电脑、电乐器等等一系列电器不能同时运载, 只要谁打开电源, 按下开机键,电路就会触发自动保护, 直接跳闸。
这是跳闸停电的理由。
仲正义留意了一下。
差不多一个星期以前,姜扬治和仲正义在二楼休息, 被突然回来的朋友们吓了一跳。姜扬治直接从二楼翻窗跳下去。墙壁外管道纵横,只要身体还算灵活的, 就算少了条胳膊都能轻易落地。
这么轻松啊。
仲正义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再一段时间之前, 姜扬治遗嘱公证的事引起了她的注意。仲正义听滕窈想说, 这栋房子不给她,就是她的哥哥。
不过都是一家人吧。仲正义觉得。
让仲正义去串联这些念头的不全是信任,还有智慧。就像她之前所说的,自己既要确保安全,又要享受假期。这几天, 她开开心心的玩了, 但没有放松警惕。
仲正义做过排除法, 也始终观察着。
她相信和她牵着手的叶莎尔,也相信朴实如闰土的路满卓。应该不是专程为她拿走过期牛奶的滕窈想。那就只剩下季司骏了。
但是,有好几次,仲正义故意和季司骏单独相处, 他都什么都没做。
会不会是入室偷窃的小偷?
小偷也不用伤人呀。
仲正义很快就抛弃了这个不靠谱的猜想, 但是,也就因为这个, 她才开始考虑他们以外的人。
事情发生那一天,情况太混乱了。她记得,滕信晖来得很快,他们才刚摔下来,他就进门了。说是巧合也说得过去,他是这里的管理员,来看看很正常。
可是,真的有那么巧吗?
假如他本来就在屋子里的话——
但是,仲正义没有什么得罪滕信晖的地方。她没有什么必须被针对的理由。这让仲正义动摇了一阵,直到她灵光一现,发现真正伤得最重的是姜扬治。
要讨厌一个人,财产这种东西,可比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确凿得多。
姜扬治书房的门正对着楼梯口,躲在里面,想及时了解楼梯上的情况很简单。
仲正义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滕信晖和姜扬治还是别单独相处的好。她不想怀疑任何人,走到栅栏门外,却听到这样的对话。
姜扬治说:“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仲正义推门的动作停下了。她稍稍贴过去,栅栏门上有空隙,周围花草又多,这里算是偷窥胜地。她看到他们了,姜扬治在视野死角,看不到。滕信晖站在烧烤架后,能看到他在烤肉,一串一串。为了一点工钱,也是出于感情,他给这栋房子里住的父子干了很多年的活,帮了很多忙。
出乎意料,滕信晖连抵赖前的装傻都没有。
他继续烤肉,把烤架上的肉翻面,洒上调料,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对不起。”最后,他这么说了,抬起头来,从容得充满违和感,“我那天喝了酒。”
……
暗处,仲正义惊讶地愣住了。
另一边,姜扬治焦灼地起身,无话可说地转了两圈,思考到底要怎么处理才好。假装没事是不可能的,他可是被从楼上推下去了,还牵连到了仲正义。
等一下。
姜扬治又意识到了其他事:“那天晚上是你开车送我们去医院的吧?你喝了酒?”
“嗯。”滕信晖仍然淡淡的,有种大人独有的从容,可是,这样的反应和现状对比,只叫人瘆得慌。
姜扬治感到更无语了,这件事的起源,若非滕叔叔跟他沟通,他也不是百分之百相信:“就为了遗产?”
滕信晖用问题回答问题:“你想过我是用什么心情替你看房子的吗?。”
姜扬治说:“我付了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