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送他去见官,只能把他关家里了。
苏明发敷衍着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
苏明坤害死他爹和二叔,他没宰了苏明坤是他心善,怎么可能多加看顾。
等苏明发把苏明坤半拖半拽地带走,苏大石大手一挥:“都杵在这干什么,不干活了?”
围观村民们脸上乐呵呵,看了这么一出热闹,早起的疲惫都散得一干二净。
“这不是正要去地里除草吗,刚巧看到苏明坤闹事。”
“咱们正好顺路,一块走一块走。”
“菜地里的黄瓜熟了,回头我摘了给村长您送去几根,先走了哈!”
村民们飞快散去,苏大石面朝苏源:“行了,赶紧去镇上吧,等会太阳出来,坐马车里也蒸人。”
苏源点头称是:“那村长我们就先走了,您忙。”
苏大石挥挥手,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驶远,这才往私塾走去。
经过几年发展,十里八村只要有条件的,都会把年幼的娃娃送来私塾读书。
这些娃娃大多顽皮,苏青云一人顾不过来,他得过去帮忙看着点。
静得下心,才能读好书。
读好书,未来前途自然有了。
思及此,苏大石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
马车里,苏慧兰感慨道:“没想到苏明坤还会回来。”
苏源食指相对,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毕竟福水村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不过在他看来,苏明坤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点还要打个问号。
要是真神志不清,能顺利摸回福水村?
苏源并未同苏慧兰提及这个猜测,慢声转移话题:“明日我打算去拜访季先生,家中可有拜礼,没有的话顺路买一点。”
苏慧兰成功被带偏:“有腊鱼腊肉,还有干蘑菇,红尖你也带点过去。”
苏源作为辣椒种植大户,自然不缺那点辣椒,故而爽快应了:“好,那就这些。”
这时,苏慧兰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腿:“差点忘了告诉你,三月时我听客人说,季先生明年就不开私塾了。”
苏源怔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季先生也上了年纪,教书也不是件容易事,不宜耗费太多精力,教书育人半辈子,安享晚年也是好的。”
“正好明年青恩参加县试,考完后正好去县学。”苏慧兰说,“留在村里的私塾也行。”
当初苏青恩读书时,福水村还没有私塾,苏大石直接送他去季先生那处。
虽然苏源和苏青云兄弟俩关系不错,但不会逾矩地干涉别人家事,只道:“都行。”
苏青云本身就是秀才,才识不输县学里的教谕。
母子二人一路谈笑,于小半个时辰后回到镇上。
次日一早,苏源带着拜礼赶往私塾。
正好碰上休沐日,季先生偷懒睡个懒觉,刚起身就听说苏源来了。
他喜出望外,当即放下茶杯走出卧房。
苏源已将拜礼放至一旁,见季先生出现,忙躬身行礼:“先生。”
季先生快步上前,轻托着苏源的小臂,用揶揄的口吻:“我现在可当不得你这一拜喽。”
苏源顺势直起腰,正色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在学生眼中,先生永远是我的启蒙老师。”
当然,前世那些个老师不算。
季先生面露动容之色,正要拉着苏源往书房去,忽而注意到他脸上的划伤,眼神一厉:“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苏源不欲让季先生知道内情,平白担心,便拿出昨日应对苏大石的那套说辞:“回来的路上不慎跌个跟头,就变成这样了。”
“你说说你,凡事小心谨慎不为过,这万一要跌出个什么好歹,那可怎么是好。”
季先生一脸严苛,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关切。
苏源抬手摸了下脸颊,触碰到细微的凸起,却感觉不到疼。
“只是意外,以后绝对不会了。”
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等周知府的折子上达天听,梁盛不会再有机会对他如何。
得到苏源再三保证,季先生面色稍缓:“打算何时再动身?”
二人一前一后踏进书房,苏源回道:“京城有些要紧事,可能半月后就要动身。”
季先生很是讶异:“这么快?”
“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看您的。”苏源轻笑,“否则日子久了,先生说不定就把我给忘了。”
季先生坐下,语气郑重:“不会的,私塾的学生,哪个我都不会忘。”
苏源垂眸,目光落在季先生的侧脸上,那象征着年华流逝的褐色斑块格外刺眼。
倾身倒了两杯茶,苏源不动声色地笑着:“传胪大典时我就在想,等消息传回镇上,先生会不会为我骄傲。”
季先生浅酌一口温热的茶水:“你很好,教过你是我最骄傲的事。”
“当时消息传回来,我可是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呢。”
苏源掩口失声,眉目染笑:“没想到我还能让先生胃口大开,看来我日后得多写信回来。”
季先生也忍不住朗声大笑。
“对了先生,我听我娘说,您明年不打算再开办私塾了?”
季先生嗯了一声:“是啊,我这上了年纪,不仅身体熬不住,就连脑袋也跟不上了。思来想去,打算再撑个半年,明年就不办了。”
苏源尊重季先生的决定:“这样也好,闲来无事赏赏花喝喝茶,悠闲度日。”
季先生:“正是如此。”
接下来,苏源将京城的所见所闻分享给季先生。
作为写文章一把好手,又曾给童生们讲习过,从苏源口中说出的语句都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季先生双手轻搭在胸前,听得入迷,不时应和两声。
听到激动之处,便抚掌而笑。
时间不经意流逝,转眼过去一个半时辰。
苏源正说到传胪大典的壮观景象,室内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咕噜声。
沉默半晌,苏源艰难找回声音:“先生这是......还未吃饭?”
季先生有些脸热,轻咳一声故作镇定:“你来时我才起身。”
苏源当即起身:“先生你快些去吃饭,饿着肚子对身体可不好。”
“我......”季先生的话语淹没在响亮的腹鸣声中,素来严肃板正的脸闪过不自在,“好,我这就去。”
如此一来,苏源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遂起身告辞。
其实季先生此时尚且意犹未尽,还想再听。
可惜突发这么一件糗事,他也不好意思再留苏源,只能放人离开。
回到家,苏慧兰正在厨房忙活着。
苏源洗过手进去瞧一眼,他娘正在做鱼锅贴。
简单来说就是在做红烧鱼的同时,在鱼锅的四周贴上一层簿饼。
淋上酱色的鱼汤,薄饼沾上鱼的鲜香,足以馋哭隔壁小孩。
这个做法还是苏源教给苏慧兰的。
大学时班级聚餐,学委点了这么道菜,苏源尝过后惦记许久。
没等再吃,就穿书了。
这道菜,不仅苏源爱吃,苏慧兰也挺喜欢。
“早上去集市买菜,看到有个老叔卖鱼,都是新鲜的,活蹦乱跳,我正好想到你许久未吃鱼锅贴,就买了条鱼回来。”
苏慧兰舀一勺汤汁,均匀淋在薄饼上。
“你回来得正好,这饼马上就出锅了。”
苏源拿抹布擦去锅台上的鱼汤:“娘我来帮您。”
苏慧兰也没拒绝,指着身后的砧板:“还有点天铃没切好,你把它切完再洗一下。”
苏源应声而去。
灶膛前,陈正听到这番话,耳朵动了动,悄无声息地探出头。
然后就看见他家公子挽起袖子,操起菜刀动作娴熟地切菜。
陈正烧火。
陈正吸气。
公子可真厉害,上得朝堂,下得厨房。
可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厉害得多。
中午的饭菜格外丰盛。
不仅有鱼锅贴,还有一大碗红烧肉。
这么多年来,苏慧兰每次一高兴就喜欢买肉回来烧着吃,苏源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前两天不是忙着祭祖就是没来得及买菜,今儿正好有空,可得好好庆祝。”
苏源知晓他娘口中的“庆祝”是何意,也不反驳。
留了点菜给陈正父子,拿上碗筷走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