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璋对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很是头疼,偏众口铄金,一时半刻还真解释不清。
“承珩满打满算也才二十有二,尚存有几分孩子气呢。”
许次辅眼神略深:“看来林大人对苏大人印象很是不错。”
林璋目视前方,没留意许次辅的眼神:“那几年下官也算看着他长大,承珩这一路走来颇为不易。”
许次辅嗯了声,转而论起其它话题。
......
苏源在工部点了卯,带着两个主事去了城郊别宫。
负责修缮别宫的匠人不少,总有那么几个喜欢浑水摸鱼,钻空子犯懒。
有苏源在旁盯着,那几人再不敢如前两日那样慢慢悠悠做事,手里的工具快要挥出残影。
整整一上午,别宫所有人个个紧着皮,硬是干完了本该一日内才能完成的活计。
苏源惦记着元宵,午时一到就回家去。
途中不忘买个冰糖葫芦,就这么举在手里,一路上不知引来多少人侧目。
苏源进了屋,元宵正趴在超大只的软枕上,乌黑的头发黏在颊边,衬得她的脸更小。
短短三天,元宵瘦了一大圈,婴儿肥消去不少,圆润的下巴也尖了。
回头得好好补补。
苏源暗想,把冰糖葫芦递到她眼前:“元宵看,这是什么?”
元宵双眼一亮,昂起脑袋:“葫芦~”
苏源就着弯腰的姿势,拿着冰糖葫芦,好让元宵舔舔嘬嘬过嘴瘾。
苏慧兰去厨房给元宵做米糊了,屋里只宋和璧在边上守着。
她搬来一张圆凳,轻戳苏源后背:“别站着,把太阳都挡住了。”
吴太医昨日离开前再三叮嘱,要让元宵适当地晒晒太阳,不仅有益于恢复,对身体也好。
苏源从善如流,一撩袍角落座。
元宵专心品尝山楂外面裹着的糖浆,眸子明亮,瞧着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苏源勾唇,轻声低语:“忘了跟你说,昨日陛下同我提起了怀王。”
宋和璧打个哈欠:“陛下训斥你了?”
苏源略去弘明帝顽童上身的插曲:“那倒没有,只是提了一嘴,也算是隐晦的提醒。”
宋和璧蹙眉:“跟狗皮膏药似的,真烦人。”
苏源轻笑:“好在陛下信任我,否则就算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到底顾及怀王的身份,又不曾针对他们,冲动行事只会落人话柄。
宋和璧纠结片刻道:“能避则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源深以为然,掐着点收回冰糖葫芦。
突然面前一空,元宵瞪圆双眼:“爹爹?”
苏源给她擦了下嘴,温言道:“不能再吃了。”
元宵眼巴巴盯着冰糖葫芦看了几秒,见老父亲态度坚决,乖乖趴下,自娱自乐去了。
苏源去掉最上面那颗山楂球,夫妻二人分着吃了。
“对了,上午哥哥嫂嫂来过了,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送来补品,我已让人送去库房,登记在册了。”
苏源丢掉签子,边净手边道:“你看着处理就是,等逢年过节再回礼。”
宋和璧抿着茶水:“另外除去常跟咱家往来的,还有好几家是被偷了孩子的,其中就包括周家。”
“周家?”苏源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就是前郡王妃的娘家。”
一个“前”字,很是巧妙。
苏源眯了下眼:“不会是被元宵撞到的那家人吧?”
宋和璧轻嗯一声:“还真是,周老夫人还亲自登门,说要看一看元宵。”
苏源凝眉不语。
平心而论,他不愿和周家扯上关系。
只因周家和赵进的关系。
见苏源表情沉凝,宋和璧抬手抚平他眉间折痕:“放心吧,我以元宵还在睡觉婉拒了。”
“我之前在崇佛寺的时候就觉得周老夫人不大对劲,说话颠三倒四,神叨叨的。”
“上午提及元宵时,她眼里不知哪来的一股执拗劲儿,我担心她对元宵不利,自然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收下吧,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苏源透过窗子看了眼天色,“我去吃口饭,等会还要去大理寺一趟。”
宋和璧自是明白苏源不辞辛劳赶回来是为了给元宵买冰糖葫芦:“公务要紧,元宵有我陪着呢。”
苏源笑着应下,和母女俩分别贴贴,去饭厅用饭。
囫囵应付一口,又跟苏慧兰打声招呼,骑马赶往大理寺。
得知审问尚未出结果,苏源心知这事急不来,也只能强忍焦躁去别宫。
......
如此过了两日,苏源照常四点一线,大理寺的审问也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几个寺正轮换上阵,直接车轮战审问这四十五个犯人。
那群女子的身份正如苏源猜想那般,是永平府翠红楼的妓子。
她们虽然会一点三脚猫功夫,但到底是青楼出身的女子,最会审时度势。
经轮番审问,甚至只动了两套刑具,这三十六人就耐不住酷刑,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都交代了。
她们一年有八个月在翠红楼接客,为翠红楼捞钱,笼络达官贵人。
剩下四个月,她们借求子的名义前往各地,凭美貌与圆滑降低他人警惕,趁机偷盗或拐卖十岁以下的孩童,以及尚未成婚的年轻女子。
此前她们都在外地活动,一直无往不利,也是头一回来京城。
那八个人是这次行动的接头人,她们负责把孩子或姑娘家弄出来,再由接头人统一带回永平府。
“上头只让我们姐妹每日接客,把拐来的孩子和女人送到接头点,其余什么都没告诉我们。”
“韵达?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们姐妹来京城后,就是他把我们安排在崇佛寺的,那暗道也是他弄出来的。”
“韵达他看似清高,实际就是个淫僧,他不仅跟我们姐妹,还跟好些寡妇牵扯不清。”
“官爷我只知道这么多,您就看在我老实认罪的份上从轻处置,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说话的女子被绑在刑架上,浑身鲜血淋漓,娇艳的脸蛋上横亘着两道手指宽的鞭痕,皮肉绽开,狰狞可怖。
她眼泪鼻涕一把抓,凄厉的哭嚎在昏暗血腥的刑房里更显阴森。
不远处,大理寺卿当下命人堵住女子的嘴,苦笑着看向苏源。
“这两天本官命人日夜不停地审问她们,倒是能招的都招了,只是韵达那九人嘴硬得很,打死都不肯松口。”
从头到脚没一块好肉,要不是还需要他们口述供词,说不定连舌头都没了。
倒是几块硬骨头,苏源暗想。
“齐大人可得让人看着点,别让他们咬舌自尽。”
“苏大人尽管放心,本官派了四个牢头,日夜不停看守他们呢。”
苏源揉了揉额角:“劳烦齐大人再继续审问,有什么消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苏某。”
大理寺卿翘起胡须:“那是自然。”
毕竟陛下将此案交由苏大人查办,他负责在旁协助。
这两天苏大人忙着别宫的事,他作为大理寺卿,理应多花些心神。
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苏源又围观一场审讯,这才离开大理寺,马不停蹄地赶往别宫。
按理说弘明帝将此案交由苏源查办,别宫那边就该交给其他同僚。
只是工部的同僚们各有各的事,苏源也不好厚着脸皮让人承担双份差事。
无法,只能辛苦些,来回两头跑。
......
四月初六,苏源下了早朝,顺着人潮往外走。
在金銮殿门口,他遇到了怀王。
怀王正在跟太子说话,一转眼注意到苏源,刚要打招呼,又似乎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点头示意。
与此同时,太子也因怀王的举动跟着看过来。
苏源不好再装看不见,只好上前,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怀王殿下。”
太子笑容和煦:“苏大人近日操劳,可得注意身体。”
苏源下意识抬手,轻碰眼下。
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到黑眼圈有多明显。
这几日他领着两份差事,忙得脚不沾地,夜里睡觉又总梦见一些不好的东西。
身体疲乏加睡眠不足,状态自然好不到哪去。
怀王附和:“是啊苏大人,查案子再怎么要紧,也比不过身体重要。”
苏源抿唇一笑:“多谢太子殿下,怀王殿下关切,如今案子已有了眉目,捱过这阵子就好了。”
太子眼底闪过诧异,竟这么快?
他身为储君,纵使弘明帝从未忌惮过他,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尽量避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