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风声,朝府衙这边涌来。
府衙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议论声经久不散。
府尹看了眼云娘爹,又看了眼外面的百姓,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别问,问就是坐着等死。
......
府衙的人赶到大理寺,转达了府尹的请求。
大理寺卿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差点乐疯了。
这叫什么?
这叫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苏大人怕不是下凡历劫,有天上的神仙护佑。
李巧娘的案子几乎已成死局,逆风翻盘的机会更是渺茫。
就连他这几天也愁秃了脑袋,做梦都在想该如何为苏大人洗脱污名。
结果!
机会送上门来了!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大理寺卿都想叉腰狂笑。
忍是忍住了,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在对方略显怪异的注目下,大理寺卿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这案子并非本官审理,不过本官可以替你知会大理寺左少卿一声。”
衙役求之不得,点头又哈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大理寺卿摆摆手,美滋滋地去了大理寺牢狱。
等到了地方,就看到大理寺左少卿手里提着浸了盐水的鞭子,作势要往苏源身上抽去。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眼前一黑,差点平地摔倒,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苏源面前:“你在干什么?!”
大理寺左少卿动作被打断,正要发怒,又见来人是顶头上司,忙敛去怒色:“苏源死不认罪,再这么下去等到明年都结不了案,下官想着......”
“啪!”
大理寺卿跳起来给了他一脑瓜崩:“不,你不想!”
大理寺左少卿被打懵了,脑门上火辣辣的疼:“大、大人?”
大理寺卿不搭理他,转过身查看苏源的情况。
幸好他来得及时,苏源只挨了一鞭子。
可即便是一鞭子,也还是受了伤的。
囚衣被抽出一道口子,底下的皮肤当然也不能幸免,殷红洇湿了衣料,瞧着触目惊心。
大理寺卿眼皮子直跳,恨不得再抽一巴掌,忙不迭把人从刑架上放下来。
苏源重获自由,脸色不太好看:“我苏源行得正坐得端,敢指天发誓,李巧娘非我所杀,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反倒是高大人。”苏源掀起眼帘,眼眸深处冰寒彻骨,“你这般行事,是想屈打成招不成?”
古代人大多迷信,非常注重誓言。
苏源敢指天发誓,在一定程度上让大理寺左少卿变了脸色。
见苏源明明身陷囹圄,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企图用言语威胁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口不择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证物证俱在,若非你不肯画押认罪,早就结案了。”
“再说了,古往今来对天发誓的人比比皆是,口不对心者更是多如牛毛,也没见他们遭到报应。”
“高伟!”
大理寺卿快被这糟心下属给气死了,又啪一下拍上对方的脑门。
“别怪本官没提醒你,证人可以被收买,证物可以伪造,你所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算了,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白费本官的口舌。”
高伟还是头一回从上司的脸上看到名为失望的神色,有些慌了。
但又不愿低头认错,只能梗着脖子:“大人来刑室作甚?”
之前口口声声说要把李巧娘的案子交给自己,结果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
牢房、伙食、审问,哪一项不是在走后门。
说到底,齐大人还是趋炎附势,想要讨好苏源这个远靖伯罢了。
就在他心里冷笑连连的时候,大理寺卿没好气地说:“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本官过来跟你说一声。”
没想到这憨货在给苏源上刑,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要气死他!
高伟眼神微闪:“什么进展?”
大理寺卿就把府衙那边的事情简单说了,不等大理寺左少卿开口,叫来一名狱卒:“你送苏大人回去,再叫个大夫来。”
狱卒自无不应,领着苏源回去了。
高伟握了握拳:“既然如此,下官立刻派人去义庄......”
“不用了。”大理寺卿打断他的话头,“今天这件事本官会如实禀告给陛下,至于去义庄,本官会另派人过去。”
陛下可亲自交代过他,审问可以,但不能动刑。
高伟接手这桩案子的时候,他还再三叮嘱过,谁曾想这憨货阳奉阴违,擅自给苏源上刑。
单看苏源住的那间牢房,就能看出陛下有多重视苏源。
要是被陛下知道,他们俩都得吃挂落。
说完,大理寺卿无视了高伟骤变的脸色,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
苏源回到牢房,坐在蒲团上,后背倚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鞭子浸了盐水,盐水沾到伤口上,硬是把疼痛放大了十倍不止,以至于这一块皮肉都在抽搐,火辣辣的疼。
他委实没想到,高伟会给他动刑。
鞭子抽到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
直到剧痛袭来,意识才猝然回笼,冷不丁对上大理寺左少卿充满快意的双眼。
虎落平阳被犬欺,自个儿落到他的手里,忍耐六天已是极限,巴不得可劲儿折腾自己呢。
幸亏苏源一早摆明白了态度,说不准他还真能来个强行画押。
想到在刑室门口听到的那番话,苏源思绪流转,嘴角流露出一抹轻松笑意。
六天,倒也不算太迟。
这时,狱卒领着一位老大夫进来。
苏源褪去囚衣,露出胸口狰狞的鞭伤。
处理伤口时,老大夫见苏源疼得冷汗直冒,却是咬牙一声不吭,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能进大理寺牢狱,显然知道苏源的身份。
固然牢房内的陈设叫人暗暗心惊,却不得不承认,苏大人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的镇定属实难得。
处理好伤口,老大夫叮嘱几句,拎着药箱离开。
苏源陇上衣襟,继续昨天的棋局。
约摸半个时辰后,暗九悄没声地出现。
苏源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嗓音清润:“辛苦了。”
语毕,将手边的茶杯往前推了推:“天气寒凉,喝杯茶暖暖身子。”
暗九顿了顿,沉默着接过。
杯中的茶水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让暗九有种这杯茶是苏源特意为他准备的错觉。
兀自摇了摇头,握着茶杯一饮而尽,继续汇报:“陛下的意思是,很快就会收网,届时大人也能出去了。”
苏源温声应下,暗九再次没入黑暗。
又落下一枚黑子,苏源唇畔的愉悦愈深。
弘明帝的反应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陛下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更无法容忍有人陷害朝廷命官,草菅人命。
再者,番邦使者还在京城,若不想别家人看笑话,自然要关门打狗。
“啪嗒。”
白子入局,瞬间以摧枯拉朽之势逆转局面。
至此,顺利破局。
大理寺卿派了周修前往义庄,府尹、云娘爹随行,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等到了义庄,周修带着人进去,百姓们被拦在门外。
他们在风口上等了许久,人都快冻僵了,总算听到动静。
只听得一声凄怆的哭嚎:“云娘!”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忒不是滋味。
“李巧娘还真是云娘。”
“那是不是代表李巧娘的那个亲娘在说谎啊?”
“就算她说了谎,也不能证明苏大人没杀人啊。”
“太复杂了,想得我头疼,这事儿就交给官老爷头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