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林锦正算时间的大师,是孟歆柔买通的。光是林锦正的话倒也还好,因为牵扯了裴景,父亲不出手,自己确实瞒不过去。
孟跃合上手里的折子,看向自己的女儿。
“你就非喜欢林家那小子不可吗?”
孟歆柔回答得没有犹豫:“是。”
看她这固执的模样,孟跃头疼地揉了揉额心。其实他这个女儿,倒是比孟承安那个不成器的通透得多,只可惜是个女子。
而且不知为何就死死
盯着林家那小子不放。
“罢了,”他摆了摆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若是一年之内没有结果,你的婚事,就得由我做主了。”
“女儿知道了。”
站在那里的女子已经没了方才在林娇面前的闲适,一举一动皆是板板正正。
从书房回了自己院里,孟歆柔坐了许久,才打开一个柜子。
用金锁锁着的柜子里,只安安静静躺着一只竹蜻蜓。她小心拿了起来放在手里。
“歆柔妹妹,你走了以后,可别把我忘了。”那满满都是不舍的童声,仿佛就在耳边。
儿时的话,还历历在目。
她没忘,那人却是忘了。
因为自己只是他人生无数风景线的其中之一,所以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但他却是自己黑暗中的光,让她惦记至今日。
就像对林娇说的那样,这个人值得,所以她便赌了。不计后果,不择手段。
她将那竹蜻蜓又放了回去,今日新得的那盒药,也放在了旁边。
第44章 坦白
林娇的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她手里还拿着孟姐姐方才塞给自己的书。忍着羞耻翻了两页, 却觉着甚是无趣,倒是想起前世的夫妻敦伦之礼时,哪怕是一个人在马车里, 她的脸色也红得滴血。
忽得听着外面传来一道女声:“请问,车里的可是七姑娘?”
受了惊吓的林娇慌忙将书合起来, 也不敢放在车上, 便塞进了怀里。
外面的绿莜正想反问她是谁呢,就见对面的马车车帘被掀开了,露出了车里妇人的脸。
“明夫人!”绿莜刚一惊呼, 听着声音的林娇已经探出了脑袋。
那缓缓下了马车的,可不是裴府的明夫人。
明夫人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能在闹市中看到她可真是个稀奇事。林娇也赶紧在绿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七丫头,”明夫人笑得和善, 称呼也亲近了不少,“真是巧, 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虽然是裴景的长辈,大约是对方太平易近人, 林娇倒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 明夫人突然说道:“难得遇上了,反正裴府也不远,七丫头便当做做好事, 送我回去吧。”
她特意说的送她回去,倒是让林娇难以拒绝了。只是想到去裴府会见到裴景,她便有些迟疑。
她还没想好怎么见他呢。
“放心, ”明夫人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阿景今日朝中有事,回不来的。”
林娇脸一红, 其实也不是不想见裴景,只是以往只是有个婚约,如今婚期这么一定,才有了切实的感觉,心情也就复杂了起来。
这种情绪落在了明夫人眼里,也让她想起阿景的话。
“出嫁前,我怕她会恐慌。姨母若是无事,多与她接触接触。有些事情,您说来方便一些。”
他这么一说,明夫人就懂了,也心疼起了那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便是国公爷再怎么宠爱,父亲与母亲,到底是不同的,尤其是她一个女孩子。
只是让明夫人意外的是裴景说这话时,藏在其中不易察觉的忐忑。
这让她笑了出来:“怎么?不仅林七姑娘恐慌,你也恐慌吗?”
被戳中心思的裴景有一瞬间的怔愣,好半天才嗯了一声,他看着窗外,喃喃自语般地说了一句。
“我怕……她不来。”
明夫人原本还想打趣他也会有怕的时候,可看着这孩子向来老成沉着的脸,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紧张时,又笑不出来了。
阿景这个孩子有多高傲她怎会不知,无论是被他继母打压的时候,军队里从底层混起的时候,还是如今的权势遮天,他那份傲骨就没折过。
什么时候见过这般模样。
说什么,那也得把人家姑娘好好娶进来才行,明夫人当真是攒足了劲。
到了裴府,明夫人又带着林娇在府上好好逛了一逛。其实先前给明朗治病的时候,林娇也没少来,只是如今心境已然不同。
“那水上秋千,”明夫人指向不远处,“阿景都建了好几年了,年年维修,两年换新。可从未见过谁坐过。”
那是建在岸边延伸出的树枝下的秋千。听明夫人说,光是移种这棵百年老树,都废了不少功夫。
林娇想起前世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副水上秋千图,站在上面的女子,衣袂飘飘,轻点水面,让当时的自己好生羡慕。
“我也真想坐坐。”
她是随口这么说了一句,后来连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了,却没想到裴景一直都记得。
就这样,林娇发觉,第一次来这里时只是感叹的种种豪橫之处,原是个个都有着深意。
如今一想也是,那时候的他们太过穷苦了,所以自己梦的都是那些已经不太可能实现的富贵之事,虽然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可能都是稀疏平常之事了,却从未想过有人会都放在了心上,一一实现。
“还有那处阁楼,养的都是从各个地方召来的舞姬,阿景还特意从教坊请了人指导,听说因着这个,他还被御史台参了本,说是沉溺美色。不过!”怕林娇误会,明夫人赶紧解释,“我可以作证的,阿景从没有去看过她们,便是跳舞,也只跳过一次。”
哪一次自然是不言而喻,裴府宴客之时,林娇也在。
自己的所有喜好,他都记得。
林娇的手扶在栏杆上,她现在可以确信了,裴景一定也是记得前世的,不然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些准备,少说也有几年了。
他记起来了,却没想过来找自己吗?
“七丫头,”明夫人的声音让林娇回了神,“时候也差不多了,中午便在这里用膳吧。我让下人准备。”
林娇没有拒绝,只是让绿莜派人回国公府知会一声。
“咱们府上请了好几个厨子,”明夫人拉着林娇入座,说话间,已经径直用上咱们了,在她心里,林娇早就是一家人了,“什么地的菜都能做。对了,听说七丫头你外祖母家是临川的,今日特意让厨房做的那边的菜。”
她不加掩饰的好意林娇自然也能感受得到:“夫人,让您费心了,我都喜欢的。”
明夫人听着这声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在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跟着阿景一起,叫自己一声姨母了。
没一会儿明朗就听见外面传来明朗的说话声,明夫人笑意更盛。
林娇也往门外看,她有些时日没见过明朗了,也不知他的病治得如何了。
明朗被丫鬟带着进来时,林娇眼前一亮。以往那个时常弄得脏兮兮,目光痴傻的孩子,如今一身黄白相间锦袍,头发被发冠整齐束起。
没了痴傻的神态后,那张已经可以窥见俊俏的脸便尤为突出了。
“娘亲。”他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小少年身上的贵气,不论是模样或是气质,与裴景居然都有几分相似。
“是不是像阿景?”明夫人在她耳边低语,“他最喜欢阿景,学起来也是像模像样。”
治好了痴傻的明朗尤为聪慧,学东西更是速度惊人,至于在仪态上,能学的就只有裴景了。
别说,还真是学得六成像。
明夫人已经伸手唤他了:“朗哥儿,过来,看看还认不认识美人姐姐?”
明朗从进来以后就已经偷摸摸地看了林娇好几眼了,一听这个美人姐姐,那张故作老成的脸便有些破裂了,脸颊也染了红色。
林娇憋着笑,倒成了个害羞的。
害羞的小少年还是小声冲她叫了声:“姐姐。”
乖巧得不像话,让林娇也跟着心软了:“朗哥儿,来坐我这边。”
明朗看了一眼娘亲后,才停下原本准备坐在对面的动作,到了林娇旁边坐下。等上了菜,小少年更是小大人似的,夹了一块鱼肉就送进了林娇碗里。
“姐姐,小心刺。”
林娇笑了出来:“姐姐年纪大,按理该是我照顾你的。”
“不是的,”朗哥儿马上否定了,稚嫩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反驳,“娘亲说了,我是小男子汉,得照顾姐姐。要让姐姐嫁给哥哥以后,成为最幸福的人。”
“这小嘴,”明夫人在一边嗔怪了一句,“我可没教他说,平时也没见嘴这么甜。”心里却是满意极了。
林娇看着这一大一小同样真诚的目光,想起了孟姐姐的话,嫁人,是让她多了同样爱护自己的亲人。
吃完饭的林娇被安排着小休一会儿,给她准备的那个房间,布置得很是女儿家情调,与她在国公府的闺房相差无几,连燃的香炉,都是同样的味道。
以至于躺在床上的林娇,觉着自己像是在国公府一般,很快就来了睡意。只是大约是有些热,她迷迷糊糊地想醒,朦胧中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冰块放外间,多备些。”
熟悉的男声让她有些想睁开眼睛,却被困意牵扯着。裴景始终外面没有进来,她只听见了细小的木桶移动的声音。
屋里很快便清凉了许多,困意来袭的林娇也再次入了梦乡。
等她醒了,看到守在一边的绿莜。
“姑娘不是认床吗?”绿莜帮她收拾发饰,“怎么睡这么香?”
林娇摸了摸这床,跟家里的太像了,无论是外观或是睡得感觉。
若嫁了人便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适。
下午也在明夫人陪着她赏花喝茶中过了,林娇回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候了,白日的余热还在,夕阳笼罩着整个大地,连空气都浮动着橘黄。
裴景坐在马车外。
天生贵气的人哪怕是坐在那个位置,也绝对让人联想不到马夫上去。
“要回了吗?”男人开口问。